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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陈巧雪现在最经不起的就是吓,在盛萤说还会有其它东西“爬”出来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松手让判官去干正事。

      盛萤向前几步,椅子忽然横躺下来跟着她也挪了几步,挪到一个刚刚好的位置,盛萤坐在横躺的椅子上就能看清床底的东西。

      神龛前有蒲团,半蹲半跪都不会弄脏衣服,床前却不同,脚印灰尘都是轻的,说不定还有蟑螂老鼠之类的隐患。盛萤的穿着虽然相较天气显得有些单薄,但这一身加起来少说也有小五位数,外层的风衣最贵,她本身又爱干净,不想让衣摆扫在地上,一不小心还容易踩到。

      孟扶荞懒懒评价了一句:“穷讲究。”

      盛萤“嗯”了声,“省点干洗费给你买吃的。”

      孟扶荞:“……”

      关于床底下的东西,刚刚孟扶荞的形容不算错也不完全对,那的确是一个人,也的确只剩一颗脑袋,除此之外此人的骨架还在,上面挂着剔不干净的肉丝,用一块明黄色的布托着,齐整整码好了。
      偏偏那颗完整的头还向外滚了半周,已经浑浊不堪的眼睛死死盯着帷幔之外,凑近观察的人难免第一时间跟它来个对视。

      所以陈巧雪才情绪崩溃又哭又叫,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也不能全怪她胆子小……这种情况下有逃跑的力气而非僵着不动,胆子已经够可以了。

      血砂从判官笔尖渗出来,环绕尸骨一圈,盛萤闭着眼睛,刺骨的阴寒在房间中发酵,这种阴寒连盛萤都不太熟悉,跟亡灵阴魂甚至是厉鬼散发出来的冷都不一样,不仅冷,还有攻击性,盛萤握着判官笔的指尖猝然灰败变色,在纹路蔓延到第二指节前孟扶荞出声喊了句:“盛萤!”

      名字是最简单的咒语,陈巧雪听这一声似乎没什么,盛萤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手一抖,判官笔落在了地上,刚刚受到影响的手指也随后恢复正常。

      “这东西你没有见过,”孟扶荞还是抵在门边上没有动,她静静看着盛萤的手,直到腐朽灰败感完全消失后才开口道,“是厌胜术的一种,那副尸骨被剔走的肉应该是炖熟吃了。”

      盛萤猛地看向孟扶荞,而陈巧雪痛恨自己过于良好的记忆和想象力,趴在地上就开始干呕,好在她喉咙深肠胃好,半天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孟扶荞的话音还在继续:“不管住在这个房间中的人是谁,梨园中恨他的人可不少。”

      被点去双目的千里眼、刺穿头颅的顺风耳、床底下藏着的死尸,还有这不知是吉是凶的风水阵……盛萤重新捡起了判官笔,上面没有沾灰她还是掸了掸,随后道了声:“谢谢。”

      孟扶荞侧耳:“没听清。”

      盛萤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笑着又说了声:“谢谢。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坐在这里说一天。”然后她就真的开始重复:“谢谢,谢谢,谢谢……”一连三个还变换了不同的语气,跟服务员喊“欢迎光临”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能激得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孟扶荞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她顶着发麻的头皮,“我听见了,不用谢。”

      她忽然觉得自己错失了先机,盛萤刚刚还算真心实意,而自家这位判官少有真心实意的情况,要是不端着,给个“大恩不言谢”的直球说不定能稳占上风。
      孟扶荞也不知道占了上风有什么好处,她就单纯想压压盛萤。

      “想什么呢?”盛萤已经重新恢复了清清冷冷的语调,听起来比刚刚的阴阳怪气要好很多。她歪着头,齐肩的中长发往耳后夹了一道,一抔雪似的人物却偏偏带了颗暗红色耳钉,纤细的月牙状,温润绮丽,孟扶荞晃了一下神,“一开始在心里说你的坏话,后来又想这风水局是干什么用的。”

      孟扶荞毕竟活了很久,所以知道的东西不少,判官却是个资历尚浅的判官,多数情况下都是盛萤向她请教。
      只是判官同样畏惧血尸,在遇到盛萤之前,孟扶荞大多时候都被关在那口竖棺中,时日流淌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若非饥饿像定时闹钟动不动把她唤醒,十几二十年孟扶荞虚耗着也就过去了,她又不是判官,需要特意去学风水堪舆、阴阳八卦这类东西,所以有些东西她也不是很清楚。

      孟扶荞会在心里说自己坏话对盛萤来说理所当然,血尸本来就情感炽烈,爱憎分明,能噎下一口气的情况不多,所以孟扶荞的前半句话只惊到了陈巧雪,她年纪尚轻脸皮太薄,还不知道说坏话可以当面承认。

      至于后半句盛萤倒是沉吟片刻,“……我可能知道这风水局是干什么用的。照心应该有一明一暗两个阵眼,其中暗处的阵眼又叫‘镇物’,如果是鲜花檀木之类的东西,此局便是活局,可做祈福祷告之用;若是死猫乌鸦之类的东西,就变成了死局,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将被借命,随后逐渐衰弱,最多只能活一两年。改变房间的格局非但不能破开诅咒,还会使气运即刻散尽,缩短夺命的时间,只不过施术者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然而现在床底下的镇物既非鲜花也非死猫,而是一具骨骸。就盛萤所学来看,镇物越大诅咒越凶险,三牲六畜就可祭神,要是拿活生生一个人当镇物,恐怕不只是诅咒那么简单。

      还有一点很奇怪,布阵之人通常都不希望自己的风水局被更改,而这房间中的东西又不是钉在地上的死物,一不小心就会挪动,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布下一个随时会反噬自己的风水局,真想不动声色的害人也有的是办法,眼前这种反而是最麻烦的。

      盛萤怀疑这背后还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可惜布局之人老谋深算,经验远比她丰富,一时之间还捕捉不到关键。

      已经“咽气”的陈巧雪忽然诈尸,她抱着椅子腿颤巍巍举起了手,像是有话要说。盛萤冲她点点头,陈巧雪才壮着胆子指了指外面,“床底下的人我见过,院子里有一张他的照片。”

      人已经死了很久,却没有散发出任何腐臭味,唯一剩下的头颅非常完整,除了眼球稍显浑浊之外,完全可以通过这副死相来确定他活着大概是什么模样。

      床底下的人其实很年轻,兴许还未成年,面色苍白犯灰,皮肤也失去了光泽和弹性,单就五官而言清秀端正,略微有些女相,虽是个男人,骨架却不大,应该是唱青衣或花旦……

      “出去看看吧。”盛萤将卷上去的帷幔重新放下,遮盖住了死不瞑目的头颅。

      对于判官来说,既然是冤魂告状,那必然有原告被告和前因后果,只是人死之后很长时间都会陷在昏昧之中,不辨日月不知晨昏,甚至连自己是谁,是死是活都忘得一干二净,终日游荡直到“惊醒”。
      而亡魂“惊醒”通常有一个契机,兴许是见到了故人,或碰到了旧物,兴许是旁观别人引起了共鸣,又兴许是受到了刺激……惊醒后的亡魂往往满腹怨恨,充满攻击性,记忆也很混乱,有些真有些假,有些是生前事,有些是身后事,但无论如何肯定会围绕亡魂最深的执念展开。

      这份执念便是死者今生最大的善与恶,也是判官进行赏罚时最重要的依据,不过一般情况下亡魂并不会直接出现在判官面前,更不会将自己裹成茧放在床上。

      而随着她们发现的东西越来越多,红线裹缠得速度也在不断加快,原先完工可能还要一个多月,现在已经凭空蒸发了好几天……眼下完全是让盛萤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属于慢慢来不行,人蛹终有完成的一天,快了也不行,同样会加快茧的进程。
      孟扶荞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你们判官的性格果然都很恶劣,死后也不消停。”

      “他也许是知道自己即将酿成大祸,希望被阻止,所以才找上我。”盛萤从孟扶荞面前穿过,她笑一笑,眉眼还是那派云淡风轻,“判官性情各有不同,但人肯定都是圣人,你不要总是误解我们嘛。”

      孟扶荞:“……别人也就算了,圣人两个字用来形容你,你自己信吗?”

      盛萤又轻轻笑了笑。

      出了房门才发现这个戏曲班子比想像中要大,似乎所有人都住在三进院的大宅子里,盛萤她们此时所处的是二进院东厢房,房间外是个大花园,布置没有想像中精妙,除了正中央一棵桑树外就只另外搭了个小凉亭,其它地方青砖铺地平平整整,看起来是给梨园中人练功用的。

      此时桑树上吊着一个中年女人,白绫缠颈有些像是自杀,将她吊上去的这根树枝实在太高,所以白绫留的老长,风一吹她才会不断晃悠。而树下还有一大滩的血,血渍已经干涸,呈泼洒状残留在枯枝败叶上,女人是窒息而死,全身都没有明显伤口,也就是说附近还有第二具尸体。

      吊着的女人很美,就算死亡导致她面目狰狞,也不妨碍这种美,纯净凄婉,人至中年反而更加有韵味,她上戏台的全妆只画到一半,挣扎时还流过泪,眼下有道明显的泪痕。

      刚刚陈巧雪被吓得脑子一片浆糊,看都没敢看她,现在打量过反而不觉得害怕了,只是有些替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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