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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判官不靠血统传承,也并非天生下来就有本事超度亡魂,在血尸风风火火地杀上门前,大多只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普通人,一旦成为判官,很多事都要从头学起,并且没有拒绝和摆烂的办法。
      盛萤刚见到孟扶荞的时候,曾以为自己有选择的权力,毕竟“求”这个字颇有些分量,后来才知道判官都是冤种赠品,血尸也不过例行通知,只不过她遇到孟扶荞的时机不太对,因此一开始就对判官这行有些误解。

      本以为是普度众生,后来才发现是自顾不暇。

      “我先把这里封起来,”盛萤叹了口气,“让他的怨念继续发散下去恐怕会影响到其它人。”

      客栈里人流量不小,前后左右住宿休息的,还有前厅吃饭驻足的,空气已经湿润到回南天的程度,目前影响范围还有限,继续扩张难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察觉不对。盛萤这家客栈在外已经有闹鬼的传闻,她并不想将传闻做实,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好奇和关注。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判官封地,此地就会自动成为她审案的衙门,困在衙门中的亡魂难免被鸣冤鼓惊扰发疯,有时候疯得太厉害还会咬人。
      盛萤之前有过几次经验,但她在判官里也只能算是小辈,才干了不满两年,加上她本身不太积极,到现在对判官的了解也就七七八八,不够深入,更别说超度同行……她连活着的同行都没见过几个。

      孟扶荞看了盛萤一眼,“这红茧叫薙人蛹,成熟之后会孵化出魃,聚拢在周围的水汽会被蒸发一空,到时候不只是旱。”

      再干燥的环境也摆脱不了一定的湿度,若水分都蒸发干净了空气本身就会像刀,刮得皮肤寸寸皲裂,当然呼吸道也不堪重负,光说话就能蹭出血,最后可能连身体里的水分也会被抽取……不一定生灵涂炭,但章禾古城周遭肯定会死一大片。

      所以孟扶荞的话音未落,盛萤手中就多出几枚令箭,令箭的构造很简单,下面是短木棍,上面是三角旗帜,边缘用金线绣了一圈,细看是条衔尾的蛟龙,只有四爪,而中间的花纹更难辨认,似乎是个图腾。

      令箭从盛萤手中飞出,分别插在房间的四个角落中,随后隐于无形,整个房间很轻微地震颤了一下,正对门的铜盆中荡起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房间中的陈列像是没有变又像是全都换过了,依然是一个铜盆装着水正对着门,只是铜盆精致了很多,并非网上几十块钱买的便宜货,边缘雕刻着非常精致的葡萄藤,安放铜盆的也并非布艺矮凳,而是木质架托,下面是个平台,上面是两层架子挂着白色的毛巾。

      架托是紫檀木的,凑近了有淡淡微香,跟铜盆倒是很登对。

      床头柜还是抵着衣柜,不过衣柜大了很多,民宿主营的还是短期租住,一两天的居多,十几天的也有,连续住一个月的就少之又少,因此衣柜并不大,而这房间里的衣柜明显是定制,贴墙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空间,靠右还镶着一面全身镜。

      正当中的床则变成了老式的高脚木床,少年仍然在床上蜷缩着,红线遍布,继续结茧。

      这种感觉很神奇,要说不同,现在跟之前的房间可以说是毫无相似之处,可要说相同,却也大差不差……唯一多出来的东西大概就是角落中供着的马王爷。
      更奇怪的是马王爷像前插着三支香才刚烧到一半,这说明房间不久前才有人进来过。

      “天亮了。”孟扶荞就站在门前,门内是木闩,而门外挂的锁是最传统的黄铜锁,已经破损,门因此没有合拢,留出一条狭窄的缝隙,阳光就顺着这条缝照进房间中。

      盛萤跟孟扶荞是傍晚出发来到后面的民宿,虽说在里面耽误了一点时间,但也不至于干耗一个晚上,何况腊月的日头很短,天至少有十五个小时是昏暗的。十几个小时,杀人放火然后再毁尸灭迹然都够了,盛萤仅仅插了四面令旗,想想都不可能。

      也就是说天亮的很不正常,应该跟盛萤封地的行动有关。

      眼前这间房也比刚刚要宽敞许多,各式家具占地面积增大的情况下,从门到床的距离还是拉远了不少,只是偌大一个房间却没有窗户,仅在屋顶开了个天窗用来通风换气,此时还用黑色的布半蒙着,光视觉上就憋闷的厉害。

      孟扶荞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门,透进房间中的光更多,顺便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环形的院子,盛萤的客栈里种着棵银杏树,这棵银杏树据说有百年历史,当初章禾古镇进行建筑规划的时候,就将它划拨了进去并保护起来,没有直接砍伐腾地,后来客栈归了盛萤,这棵银杏树却还是古镇财产,不单属于她。

      而现在这棵银杏却变成了桑树,周围的保护性栏杆也都不见踪影,并且桑树旁边还有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树上吊着一个人,树下还跪着一个人。树下那个明显是吓跪的,她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长款羽绒服,脸色铁青,活像白日里见了鬼,虽然她是真的白日里见了鬼。

      靛蓝色羽绒服跟周围复古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而穿靛蓝色羽绒服的是个年轻姑娘,十八九,可能刚刚上大学的年纪。她被吓得脸色惨白,闭着眼睛跪在地上诚心的求菩萨保佑,并认真表示自己胆子实在不大,还因为经常不吃早饭有了结石,受不了任何惊吓。
      紧接着又是一通心理暗示外加催眠,嘀咕着“只是做梦只是做梦,重新睁开眼睛就好了”,下一秒孟扶荞和盛萤就听到了响彻天地的惨叫。

      “什么呀!”跪在庭院中的姑娘崩溃大哭,“干嘛这么吓我啊!”

      北风呼啸着刮过来,拽动树上吊着的人前后晃了晃,年轻的姑娘哭得更加大声,语言系统都开始紊乱,一会儿喊妈妈,一会儿说要报警,一会儿又怀疑这是谁的恶作剧。

      孟扶荞倚在门后看得好玩,她稍稍侧首,对盛萤道,“进来一个脑筋不好的。”

      衙门毕竟是个赏善罚恶的地方,除了原告与判官还有孟扶荞这样的护卫之外,偶尔还会出现证人、嫌犯、衙差、关系人甚至是围观的民众甲乙丙,各种机缘不可控,连判官都不知道会牵扯多少无辜的路人进来。

      盛萤仅仅是朝外看了一眼,“把她叫进来吧,被吓得太厉害容易魂魄不稳,之后就算能平安出去也难免大病一场。”

      “你还有菩萨心肠?”孟扶荞忍不住笑,她的眼睛总是弯弯的,语调很轻,听起来不太正经,“以前也不见你伸手管。”

      盛萤从来只保不死,不保其它,若是真有人奔着作死去,她也会公事公办得阻止三次,然后就放手随便对方怎么折腾。在盛萤之前,孟扶荞也曾有过其它判官,能履行这一类职责的人普遍有个共同点就是心肠好,盛萤却不太一样,她心肠也谈不上坏,就是很冷淡,比起亲历者有时候更像旁观者。

      “他是个判官,肯定不好对付。”盛萤颔首,点了点床上躺着的人,“听说明天晚上的社戏很精彩,我还想远远看一眼,要是因为有人乱来,困在这里太长时间,就要错过了……何况那姑娘似乎也是社火团队的一员。”

      跪在树下的姑娘被吓得六神无主,手里却还抱着小堂鼓。小堂鼓明显上了年头,蒙着的牛皮泛黄,上油、抛光和养护都做得很好,然而边缘一圈金属扣还是生出了铜锈,鼓框也重新刷过漆,刷得不怎么样,连匀称的标准都达不到,明显是团里某个人闲下来顺手把活干了,属于刷上就好,一点都不专业。

      这姑娘也是倒霉,主办方安排社火表演团住在古镇外一个还算不错的连锁酒店中,距离盛萤的客栈好几公里,这种距离下很少有无辜会被波及,她被拽入其中肯定有原因,盛萤怀疑那面陈旧的小堂鼓就是原因。

      孟扶荞已经离开房间去邀请院子里还在做法的年轻姑娘,尽管眼下阳光灿烂天气晴朗,气温却仍然很低,院子里同样下过雪,只是人为清扫过,全都堆到了屋檐底下,孟扶荞穿着一身凉飕飕的红裙站在姑娘面前,后面就是上吊的人在晃悠……这场面直接将对方吓闷了气,直挺挺往地上栽。

      “我不是鬼,”孟扶荞原本的声音过于妖和润,就像黑灯瞎火的雪山上忽然冒出来的娇艳玫瑰,再怎么没有危机感的人听觉、视觉、触觉、嗅觉也会一并感到不对劲。因此她刻意压沉了些许,尾音也是平直铺开,不像往常微微向上卷翘,听起来便没有那般懒散和不经意,“屋子里还有个能救你出去的人,她会跟你解释清楚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年轻的姑娘叫陈巧雪,此时正仰躺在地上装死,她刚开始根本不相信孟扶荞的话,这隆冬腊月,一个大美人穿着贴身的夏裙,面色红润语调不抖不颤,身后有个新鲜吊死的尸体随风起舞,加之她说话声音很刻意,上来就强调自己不是鬼……谁信啊!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只能请你过去了。”孟扶荞阴恻恻地笑起来,“我的手有点冷,你别介意。”

      “你别过来!”陈巧雪一个仰卧起坐原地诈尸,“我……我……”她欲哭无泪,“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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