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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吃人,还不讲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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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稍微有了点精神。
禅院真昼没做徒劳挣扎。
勉强睁开沉重发涩的眼皮,忍着头重脚轻的不适,木木的眼珠艰难向上转动,涣散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
她终于看清咬自己的是谁。
那人很年轻,长得也好看。
面容清俊苍白,有着不逊色五条悟的出色五官。
不过,与五条悟那双宛若晴空延展的眼睛不同,他的眼睛是梅红色的竖瞳,一如她年幼时,隔着反光的透明玻璃,不经意窥见的那只高傲的森林猫:它蹲踞在高高的猫爬架上,随着光线缩成一条细线的瞳孔俯视着治下臣民,极致傲慢,又极致美丽,眼珠转动间端得妖异诡魅,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那是足以摄人心魂的威仪。
晶莹剔透的眼珠宛若璀璨的红宝石。
如今,这颗举世无双的宝石中央裂出细长的裂缝,瞳仁深处浸染着浓烈夜色蛛网般晕染开来,活物般深深扎根于红宝石之深处。
只消一眼,非人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人。
禅院真昼被蛊惑住。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舌头就不受控制动起来:“真好看啊……您叫什么名字?”
梅红色竖瞳乜斜而至。
他松开牙齿,唇边沾着殷红血迹,似笑非笑望入她眼底:“鬼舞辻无惨,鬼族始祖,之前宅子里消失的人都是被我吃掉的。”
“真的吗?”禅院真昼露出苍白的笑容,浑浑噩噩的大脑仿佛开启儿童模式,自动屏蔽了他话里的血腥意味,“那您可真厉害,不仅人长得好看,拥有鬼魅般杀人的实力,真不愧是鬼族始祖……”
她声音逐渐微弱下来。
痛意随着他动作停止而消散,倦意再次上涌。
鬼舞辻无惨却不愿意放过她,捏住她伤口,蕴含奇异力量的血液顺着肌肤滑落:“你猜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轮到我了吗?”
“没错。”
“那您能先忍一忍吗?”
禅院真昼颤抖地喘息。
疼痛让声音仿佛黏在喉咙里,变得含混不清,“我才十九岁,要到十二月,才过二十岁生日呢……我不想死这么早,十几岁出头的年纪就死掉的话,那也太逊了,会被嘲笑的……我是姐姐,姐姐不该这样死去……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到,我不能这样死去……”
她不该这样死去。
也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她舍弃一切、孤注一掷去往sharkbee遍地的日本,可不是为了奔赴这种毫无意义的死亡。
起码……
最起码……
那个人应该得救的。
在此之前,她绝对不会死。
就算一不小心死了,也要化身特级过怨咒灵,重新爬回人世间。
没有人能阻止她活下去,没有人能妨碍她活下去,更没有人能让她活不下去……
“不能。”冰冷的声音无情打断她的奢望,“我饿了。”
“那您能暂且换个人选吗?”禅院真昼没有就此认命,“我已经病了很久,肯定不好吃。”
鬼舞辻无惨来了兴趣。
望着眼前这个病得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的女人,扬着唇角,话语中满是恶魔低语的恶意:“你说我该选谁?你身边的那个孤儿吗?”
“自然是人见城主。”她摇摇头,声音很轻,宛若风中飘荡的蛛丝,“他是附近最有权势的人,吃喝也是最好的,论肉质品相,绝对没有人能比得过他……您长得这么好看,做鬼也这么厉害,自然应该吃点好的。”
鬼舞辻无惨摩挲着指下过于苍白冰冷的肌肤:“他好歹也算你半个恩人吧?如此恩将仇报,你就不怕事情败露,他的亲人下属找你复仇?可别忘了,你还生活在他的地盘上呢。”
“复仇?”
禅院真昼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明明已经没什么精神了,却还是勉强冲他扯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这种情绪未免也太奢侈了。大家都在朝生暮死,保证自己活下去就得拼尽全力,哪里还有心力关注其他?不过是家人被杀、亲友被害、主公枉死而已,当做被天灾刮走不就好了?何必拘泥于不可挽回的事,每日煎熬痛苦?明明为自己还活着感到庆幸就够了……做人呐,最重要的是知足。”
鬼舞辻无惨一瞬不瞬盯着她。
梅红色竖瞳缓缓展开,中间细长的瞳仁伸出漆黑的触手,四处蜿蜒蔓生。
这个回答似乎格外令他心旷神怡,他低低笑出声,低沉和缓的嗓音难掩愉悦,融在无尽夜色中,泛着妖异诡魅的柔和:“很好,我很中意你。”
“我知道。”
禅院真昼回视着他。
就着他捧着自己胳膊的姿势,略微发抖的手指缠着他垂落在自己掌心的微卷长发,轻轻一扯,彼此之间那道反光的透明玻璃就不复存在,翠色的眸子直直落入他眼底,温柔的呢喃随之响起,“我也很中意您,正如您中意我一样……”
鬼舞辻无惨不笑了。
禅院真昼打了个哈欠。
她倦怠闭上眼,又有点累了:“我们明天再聊吧……”
鬼舞辻无惨冷哼:“可你已经没有明天了,病得这么重……”
“不,我绝对不会病死。”禅院真昼声音细弱却笃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病死,那不是我该有的死法。”
鬼舞辻无惨眉毛一挑。
很不喜欢这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
捏着那截冰凉的胳膊的手愈发用力,温热的血液再次流出,顺着他指节啪嗒啪嗒掉落,很快就被舌尖自下而上舔去,讥诮的声音随之响起:“那你知道你多久没有用药了吗?不管是清醒,还是昏睡,喂进去的药都会被吐出来……真昼,没有人真心想救你,就算是那个你赖以生存的男人,也只不过是垂涎你的身体和容颜,内心思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尽兴地玩弄你。他只想你恢复健康,根本不在乎用了那种药后你还能活多久。”
禅院真昼内心毫无波澜。
这种事她早就知道了。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迟早会死的男人罢了,那些下流的念头根本不足以在她内心留下丁点痕迹。
鬼舞辻无惨大概以为她认命了。
再次占据上风的感觉让他满心愉悦。
手指拨开她汗湿的鬓发,声音里不再充斥着嘲弄与恶意,诱哄的嗓音贴着她耳朵响起,带着甜蜜勾人的芬芳,令人头皮发麻,“要不要变成鬼?只要变成了鬼,你就能永永远远活下去。再也不会被疾病所困,再也不会受伤……你将拥有强健的身体、无尽的力量……你完全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任何事,你可以轻而易举杀你想杀的任何人、救你想救的任何人,你将毫无遗憾地活下去……”
禅院真昼并没有立刻回答。
但也并没有让鬼舞辻无惨等太久,强撑着发涩的眼皮问:“听起来真有趣,可我该怎么回报您呢?”
鬼舞辻无惨摸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神情温和:“你只要专心帮我寻找蓝色彼岸花即可。只要有了蓝色彼岸花,我就能克服身为鬼的唯一弱点,成为真正的完美生物。变成鬼吧,真昼,你的一切心愿都将因此实现……”
禅院真昼努力维持清醒。
眼皮却像是缀了辆卡车,根本无法完全睁不开。
而鬼舞辻无惨的声音此时也过于柔和,仿佛是梦神的耳语,无法抵抗地倦意逐渐侵袭全身,意识逐渐没入黑暗。
依稀中,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嘴巴在说什么,但根本听不真切。
……
……
要不要变成鬼?
要不要变成鬼?
要不要变成鬼?
怪异重叠的幻影随着阳光下的水波摇晃,闪烁的粼粼微光荡漾开来,黑暗中传来的隐秘而喧嚣低语,似远还近,涟漪般来回回荡……
……
……
梦境嘈杂宕怖。
禅院真昼骤然睁开眼。
纷纷攘攘的幻象瞬间崩裂破碎。
意识再次坠回身体,强烈的失重感令她宛若出水的鱼,深深喘息着。
嘈杂喧嚣的黑暗水波褪去,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摇曳的光线在木制天花板上变幻晃动,看久了,莫名恶心想吐。
她偏过头去。
目光不经意触及身旁的男人。
神情恍惚,晕乎乎的大脑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是谁。
——鬼舞辻无惨。
那个隐藏在珠世身后的食人恶鬼。
可她却并不感到害怕。
之前的交谈让她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鬼王虽然吃人,但却并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存在,比人见城主好交流多了,心情不由轻松起来。
而心情一放松,就连困扰她许久的沉疴痼疾都似乎减轻了很多。
……原来他还没走啊。
这个认知飞快掠过脑海的瞬间,她那张苍白近乎透明的脸上情不自禁露笑容——真是个好说话的鬼。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中意的,无惨大人!”
“不必了。”
鬼舞辻无惨却异常冷淡。
非常没风度地把不高兴写在脸上,“我已经不想把你变成鬼了。”
她一愣,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你怎么还有脸问?!”
梅红色竖瞳倏然瞪来。
鬼舞辻无惨捏在手里的书卷咔咔作响,似乎是恨不得一书本砸她头上,“ 你以为你自己自顾自说完昏过去,我就得同意了?别做梦了!等我得到蓝色彼岸花,克服阳光,能在白天行走,我又为什么还要浪费自己的血,把你变成鬼?你有什么值得我另眼相待吗?别恬不知耻了!”
鬼舞辻无惨真的很生气。
想吃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禅院真昼茫然无措。
原、原来她睡过去之前还说了这种话吗?
可不管怎么想,那都不应该是她本意吧?
她又不是什么白嫖怪,要真是骨子里爱白嫖,她早就白嫖五条悟,把他扯进与禅院家的恩怨里了。
她斟酌着字句,小心给自己描补:“我说得应该是当我为您找到蓝色彼岸花后,您再把我变成鬼……”
这才符合她的等价交换原则。
她是想变成鬼。
变成鬼,不仅能白嫖长生不老的体魄,还能无师自通反转术式——这可是连五条悟都不会的高级技能!
只不过,现在变成鬼并不是最好的时机,鬼见光死,这个缺点可比强制关机更吓人。
鬼舞辻无惨冷嗤:“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得到蓝色彼岸花就能教我做事了?”
禅院真昼摇摇头。
小心翼翼挪动手指,边觑着他的脸色,边试探性揪住他绣着繁复纹样的华服衣摆,轻轻扯了扯,见他不虞垂下眼睑,耐心辩解:
“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在教您做事。
“我只是想尽我所能为您做事。”
我不想白嫖您。
“据我所知,植物一般都是在白天开花。”
我想更有用一点。
“您并不缺供您驱使的鬼,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实力出众如珠世那般的鬼必定不少。而我无法确定我变成鬼后一定会比他们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浪费您的血,成为一个您并不需要的废物呢?”
只有作为人类活着,我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日分昼夜。鬼无法再白天行动,那我就维持人类的身份,为您在白天寻找蓝色彼岸花——我是这样想的。无惨大人,我会尽快好起来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
梅红色的眼珠一瞬不瞬,仿佛盯上猎物的蛇:“你是说我错了?”
禅院真昼:“??”
不是。
他是怎么从真心话里听出这个的?
“我哪有?”她比窦娥都冤。
“你又在否定我的话!”
鬼舞辻无惨双目一眯,眼神冰冷异常。
像是被戳到了肺管子,立刻发动可怕的裁员吟唱:“我为什么要非听你解释不可?我才是永远都是正确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