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凤梨兔子口味软糖》天鲸空想

5、日常◎迷宫 05 螺旋

　　05 螺旋

　　有的时候，他真的不明白那个人究竟在想什么。自己跟那个人，又是怎样一种关系。
　　不得不承认的是，每每心里想到他，懊恼中总会带着会使心脏进入短暂麻痹的揪心的疼。

　　六道骸的出现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找不到头绪，实际上是有规律可言的。
　　每到周五，山本要加紧棒球的训练，而狱寺君则趁每周末的前夕去到他自己才知道的地方购买他的武器——炸药的原料。这意味着每周五的放学之路注定要泽田纲吉一个人走。泽田奈奈喜欢这一天下午带着家里的三个孩子外出逛街，Reborn总是神出鬼没暂且不提。所以周五的下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是泽田纲吉一个人度过。
　　然而事实上他连一个安宁的星期五都没过过。
　　那个午后的雨天，与曾经的敌人如今的守护者在自己的房间里相遇，莫名其妙地花掉了整个下午时间，成功地使好友山本和狱寺完全误会。从那之后，几乎是雷打不动的，当泽田纲吉在星期五放学之后回到家里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就会看见那一抹深蓝色。
　　泽田纲吉不是没问过原因，然而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因为呆在水牢里很无聊。”

　　六道骸很会抓别人的软肋，就像很早以前他可以用幻化出来的大片樱花使并盛帝王败在他脚下一样，他知道泽田纲吉心中的对于他被关在复仇者监狱最底层水牢中的可悲的怜悯，以及对于拉他入黑手党的天真的内疚。那么他所说的这个原因，对方就完全不会拒绝。
　　事实上那个看起来软弱好欺负却在关键时刻挑起大梁的少年的确没有拒绝过六道骸的到来。
　　他喜欢看棕发少年面露窘迫地脸红的样子，喜欢用嘲讽的语气挖苦他然后看到那双褐色的眼睛慢慢弥漫起水雾。或者时不时地将其抱在怀里做一些令自己心里愉悦令对方哭得天昏地暗的“小游戏”。那具身体的确是温暖的，像火炉般，总会给自己仅有的冰冷感官新的刺激。如果那是毒品，那么他已经沉溺，恐怕再也无法自拔。

　　然而这天，当他像往常一样怀着愉悦的心情走进泽田纲吉的房间时，却是另一种情形。
　　每每见到六道骸都会缩成一团的身体此时趴在地上颤抖着，他甚至可以听见从那里传来的，细微的呻吟，如果把他比喻成兔子，那么此时六道骸眼前的景象，的确跟那种长耳朵的动物联系起来。并且十分形象。看不到棕发少年的脸，只看到柔软的头发下面露出的一小截耳朵。
　　“kufufu，彭格列，怎么今天学乖了？”他笑着走过去，想要将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抱起来好好蹂躏，那只伸手碰触到对方的肩膀，以往总会反抗的身体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
　　“骸……”棕发少年只是微微侧头看清楚来人，之后像放心下来似的，整个人瘫倒在六道骸怀里，脸色惨白。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发出的声音也是气若游丝：“对不起……”
　　显然是哪里不舒服，然而却在见到六道骸之后的第一句话不是“难受”而是“对不起”。这让他心里又是一阵恼火。面部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六道骸只是轻轻挑眉，用一贯嘲讽的语气说道：“生病了吗？真是没用呢……”
　　“对……对不起……”怀里的少年咬着牙强挤出一句话，之后又趴在他肩膀上颤抖不止，浸满冷汗的手抓着六道骸的袖子。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对我说这句话？比起“对不起”，其实更想听的，是彭格列有关自己的事情，开心的事烦恼的事，快乐的悲伤的，以及痛苦的……
　　这么想着突然一阵害怕。
　　“呐，彭格列，你倒是说话啊，到底哪里不舒服？”终于还是没忍住，说出这句话，语气倒是十分蛮横，听不出一丁点关心。
　　“肚子……疼……”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回忆带着发黄的，朦胧模糊的感觉，遥远地似一场看过的电影而不是亲身经历。那也是六道骸曾发誓永远都不要想起的记忆。

　　冰冷的，潮湿的，带有淡淡血腥味和消毒水味道的房间。四周的墙壁是冰冷的带有裂痕的瓷砖，仅有的一扇安装了铁栏杆的气窗外面，安静地投入一束月光。
　　一个穿着白色单衣的孩子坐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微弱的光亮只能看见单薄的身形。
　　突然铁门被打开，两个医生打扮的大人将另一个瘦小的身体极其粗鲁地扔进来，之后门砰地关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银白色的，消瘦的脸蛋，纤细的手臂，整个人看起来可以被人轻易用手捏碎。小男孩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晃了一下身体竟然又倒下去。
　　角落里的孩子听见那个新来的孩子的细细的痛苦的呻吟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清冷的柔和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引来阵阵回声。
　　以狼狈的姿势趴着的小男孩抬头，有些惊异地看着角落里的另一个孩子，很明显，之前他一直没发现另一个孩子的存在。
　　“唔……他们……不知道……在我的肚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吃力解释着，“感觉……很难受……很恶心……想吐……”
　　“kufufu……”这是角落里孩子的笑声，“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这里可以借你躺一会儿哦~”

　　男孩惊讶地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另一个孩子。月光下展现出好看的深蓝色的头发，右眼处被纱布遮挡着，仅露出的左眼是如湖水般清澈蓝，那是看起来十分温柔的眼睛。年纪看起来也是十岁左右，却在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气息，好像这里并不是实验室的关押试验品的仓库，而是华美的别墅大厅。
　　“啊……你……你的眼睛……”
　　蓝发男孩微微笑着，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把我的这只眼给换成别的东西了。”
　　【多可惜啊，那么好看的眼睛……】

　　俯身将趴在地上的男孩扶起，放在墙边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
　　他听见那个男孩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谢谢你。”
　　只觉得这牢笼中的小白鼠，可悲地令人叹息。然而那时他是认命的，毕竟他幸运地从试验品当中“脱颖而出”存活了下来。继承了轮回之眼，也获得了六世轮回的全部记忆。那些血腥的，冷漠的，自私的一世又一世，比起如今，真是不值得眷恋。
　　男孩的状况很不好，明明发抖着叫喊“好冷”，可身体却烫的惊人。
　　他让男孩躺在自己腿上，这样可以令他舒服一些。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只可以借你躺一晚哦~”
　　男孩还感激地点头：“嗯，我明天早上就起来，谢谢你。”
　　然而那个男孩却再也没醒过来。

　　他淡漠地看着那些人将已经冰冷的男孩抬走，淡漠地看着晨光渐渐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
　　【3089号死了。】
　　【真可惜，又浪费了素材。】
　　【没办法，只好再找新的了。】
　　——真可惜，又浪费了素材。
　　——真可惜，又……
　　浪费了素材……
　　他们的命从来不抵那些黑手党们从外面掠夺而来的素材。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那个男孩可以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跟自己对话呢……明明，都疼得没力气了，明明……就要死了……

　　蓝发少年淡漠地看着那些大人走进，之后——
　　大片大片的红色的血之花开满了整个房间。
　　扯掉右眼的纱布，替代他失去的右眼的，那个名叫“轮回之眼”的血红色眸子，映着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蓝发少年的笑容却扩展开来，从此以后只将这笑容挂在嘴角，从此以后……

　　【我的名字叫做，六道骸。】
　　——从此以后我这具行尸走肉，要将这个黑暗的世界，彻底毁灭。

　　

　　就好像整个世界的重量，全部集中在自己背上。也不知道穿过多少条街道走了多远。只是能听得到贴在后背的，低缓的心跳声以及耳边轻微的呻吟。
　　——喂，你可别死了啊！
　　要是那时候问出这句话就好了，最起码，他会得到回答，哪怕那只能暂时性地欺骗自己。
　　而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几乎跟久远前的记忆重叠在一起，只是他身上所背着的，并不是陌生的男孩，而是已经在心里种下印记的人。
　　【如果你消失了……】
　　闭上眼睛将这个念头驱逐出去。我还从没见过想你这么顽强的生命呢，怎么会就此消失呢？
　　“你给我挺住了，”六道骸低低地从牙缝里挤出话语，“要是敢放弃我会一辈子看不起你。”
　　回答他的是一声极细的呻吟，以及，环住六道骸脖子的颤抖着的手臂。

　　“你是家属吗？”
　　六道骸抬眼，白晃晃的光线让他一时间以为回答很久以前。定了定神，故作平静地回答：“我不是，不过已经找人去通知他的母亲了。”
　　医生淡淡地“哦”了一声，接着说道：“阑尾炎，幸亏送来的及时不然就有生命危险了。”
　　坐在长椅上的少年缓缓低头，没有说话。哪知医生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这年头，像你这么助人为乐的孩子很少见了。”
　　六道骸忍住一瞬间涌上的杀意，平静地回答道：“我不是助人为乐。”只是不能让我未来最重要的资本就此消失。
　　仅此而已。

　　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棕发少年沉沉地睡着，仍旧苍白的脸上少了痛苦的神色。看起来那么安静。
　　就好像，永远都会这么睡着。

　　——只可以借你躺一晚哦~
　　——嗯，我明天早上就起来，谢谢你……

　　他走过去蹲在床头，注视着沉睡中人的面孔，将搭在被子上的手用双手握住。
　　现在你的手也和我手的温度一样了，都是那么冷。
　　你，不会骗我吧？
　　会醒来吧？

　　泽田奈奈带着蓝波、一平、风太赶过来的时候，看见坐在泽田纲吉病床头的蓝发少女。自家儿子生了病，当妈的当然十分担心并且自责，多亏了那个穿着不知名学校校服的少年通知她，不然可能现在还在跟商场里的主妇们火拼……
　　负责给泽田奈奈报信的柿本千种走过去一把将女孩拉起来，皱着眉头不满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不回去？”
　　女孩摇头，挣脱柿本千种的手：“骸大人叫我在这里看着。”
　　“看着？”
　　“骸大人想看到BOSS睁眼。”虽然已经耗尽了力量以至于不能陪到最后一刻，却还是想看到。
　　他没有欺骗自己。
　　“所以，我要在这里陪着BOSS。”女孩眼神坚定地看着她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