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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罗斯福十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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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姿的车刚驶出停车场,卓薇送人走的视线还没有收回,她的手机震动。
傅昭南打来电话,询问昨天店里发生的那起冲突。
卓薇人精似的说:“有人已经送过安慰了,话说的比你好听,人长得比你好看,咱俩跳过这些虚的,谈一谈工伤赔偿。”
傅昭南表示不用谈,他不虐待员工,转而不言自明地问:“人呢?”
“走了。”卓薇耍心眼说:“被你气走了。”
“我气她?”傅昭南怕是卓薇喝了假酒,偏袒人罔顾实情。
卓薇一口咬定,“啊!真的,观音菩萨不让我骗人。”
傅昭南好笑道:“观音菩萨也不让你吃肉,怎么不见你听话。”
卓薇一噎,真是无法多忍受一秒他的破性格,心里直骂,磨蹭这么多年追不上人!活了大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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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南挂了卓薇的电话,直接拨号柳清姿,但响了几声,无人接听。
他这一趟跑港口经济区,是为了厂房进驻选址的事情。
港区发展产业,综合保税区吸引投资,打出的名号就是通路便捷,以中欧班列为核心的铁路运输,辅以快速路和高速路,极大便捷了企业货物的供给配送。
设立新厂房的决议是傅宗顺拍板的,前期也是他在管控,不过他生病后,将摊子全权扔给了傅昭南。
傅昭南才跟这边的负责人碰头开完项目会,开着公司的车刚出厂区,一辆车猛然横切而来,卡住了他的去路。
傅昭南急踩刹车,眼皮一抬,冷冷地看向从对面车里下来的苏茜雪。
苏茜雪晃着一头风情的大波浪,娉娉袅袅地朝他走去,屈指扣响主驾驶位置的车窗。
傅昭南绷着脸,晾了她一会,才降下车窗。
苏茜雪冲他笑:“赏个脸一起吃顿饭吧,我做东。”
“我不随便跟人吃饭。”傅昭南非常干脆地说。
“不跟别人,还是单不跟我。”苏茜雪依旧保持微笑。
傅昭南不应。
“非要这么跟我针锋相对吗?好歹差点成为一家人。”苏茜雪示意他往后看,“人来人往,我这样截住你,不怕落下闲话。”
傅昭南扫一眼后视镜,有些疲惫地敲了下眉骨。
苏茜雪懂了他的意思,得意一笑,说:“我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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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是一家怀石日料店,位置清幽,装潢高档典雅。
苏茜雪已经提前预订了包间,跟板前的服务员打声招呼,服务员引二位进去。
“我妈说你很懂酒,还开了家自己的餐厅,品位不错。”苏茜雪铺开裙子坐下,奉承一句。
“那她可看错我了。”傅昭南唯恐被人高看一眼,“暴发户砸钱给自己贴洋气的标签,说的正是我这种人。”
“你谦虚了。”苏茜雪说,“清酒,果酒,你推荐哪一款?”
“我不喝。”傅昭南不配合。
被扫面子,苏茜雪已经习惯了,完全不恼,继而又问:“那万一我待会贪杯喝醉了,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傅昭南说:“我会载你去派出所,等你在里面醒了酒,可以自己回去。”
苏茜雪翻看菜单的手指一顿,不可思议地打量他,说:“你不如你爸爸会哄人,是不是因为你养尊处优惯了,都是围着你转的女生在哄你。”
傅昭南意兴阑珊,不愿意周旋。
苏茜雪只好做主点了单,等服务员走开,关上木板。她说明来意:“我妈想见你爸。”
傅昭南说:“那你们应该去堵他,而不是我。”
苏茜雪耸耸肩:“可你爸现在不愿意理她,你知道我妈很爱你爸的。”
傅昭南无动于衷。
苏茜雪见要不到他的态度,主动问:“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傅昭南突然审视她,语气轻挑,“我替他说声谢谢。”
“她要的不是谢谢。”苏茜雪垂落眼帘,漂亮的脸蛋流露出一丝脆弱,“她现在......有点神经质。”
傅昭南不吃她办可怜这一套,合理建议:“如果真出现了心理问题,及时去医院做干预治疗。”
他话接的利索,没有多余的思考,显得冷漠而无情。
苏茜雪装出的脆弱一瞬即逝,冷笑道:“不讲情分这点,你跟你爸倒是一模一样。”
傅昭南心想,不然呢!老子的情债是什么好东西,还需要儿子继承吗?
再者,苏茜雪也不见得是真孝顺,想为她的妈妈讨公道,这些说辞不过是她有求于人的噱头。
果然,苏茜雪直言道:“跨交会开完,晚上有一个商务答谢宴,对吧,你们公司一定拿到了邀请函,你带我进去。”
傅昭南表示:“不想自找麻烦。”
“我保证不损害你的名誉。”苏茜雪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那又怎么样呢?市场不够大,同行都在压低价格,按照我妈以前的运作模式,早晚倒闭。”
还不如短期内从中渔利捞一笔,她一个艺术类院校出身的学生来干翻译的活,市场还能让这个门外汉钻了空子,可见翻译市场本身就没有所谓的规则。
傅昭南说:“做坏事一次两次没有被追究责任,是侥幸,一再犯错,一定没有好的结果。”
可是苏茜雪从中吃到了甜头,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警告。
这时,服务员进来,将折敷摆放到桌上,又出去。
傅昭南看着那摆盘精致的生鱼片,没有胃口,人和事都让他没有胃口。
“你慢慢吃。”他起身拿起车钥匙,前台结了账,自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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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又跟设计院的人碰了面,谈完图纸,已经是临近傍晚。
助理问他,要不要留宿,明天一早再回市区。
傅昭南说,他忙完了,现在就走。
不过,他没让跟着一起来的同事再奔波,往返两个多小时,也挺累的。
他让他们今夜去码头玩,放松心情。
助理心说,打工人才不爱去港口喝风呢,很凄凉。而且,港口的灯虽然亮,但亮久了,也成千篇一律的景了,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理解为什么傅昭南喜欢去那里待一会。
傅昭南开着公司的车走了,抵临市区,又马不停蹄地探望傅宗顺。
傅宗顺住在一栋小洋房别墅里,倒也不是什么豪华户型,而他们家也真算不上树大根深的世家,只不过是侥幸赚了点钱,成了市面上成千上万个暴发户中的一户。
傅昭南上高速前发短信给傅宗顺,告诉他会回来一趟,傅宗顺这会儿在家等他。
傅昭南一进家,傅宗顺正在用晚餐。
很香,满屋子的炖煮味道。
傅昭南没看到居家阿姨,疑惑:“谁给你炖的汤?”
傅宗顺却只笑,不回答,示意他坐,指着一锅乳鸽汤,说:“李昱清这孩子有心,自己工作那么忙,还挂记着我,昨天过来看望我,带了一些补品。”
傅昭南摊坐下,承认:“他确实周到。”
“这点上你的脾气真不如他。”傅宗顺说,“待人得体又温柔,怪不得都说,你大学没有他受女生欢迎。”
“是吗?”傅昭南微微仰头,活动着泛酸的脖颈,刻薄地说,“可我觉得他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热情,分不清主次。”
傅宗顺听着新鲜,挑挑眉,他卧床半年运动不足,肌肉松弛许多,看着很显老了。
傅昭南没有深聊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保税区权益,以及见到苏茜雪的事情。
傅宗顺提起她,一副长辈的做派:“这个姑娘有心机,也很敢,能在酒肉池林的社会,混得游刃有余,足以见手段和毅力。”
傅昭南哼一声:“你当着她妈妈的面夸赞她,她应该会更高兴。”
傅宗顺面色无波,问:“你答应了?”
傅昭南摇头:“不是你说的,赚钱靠的是没有心。”
傅宗顺点点头,帮他盛了碗汤,说:“不来点,很新鲜的。”
傅昭南不给面子,说:“跟你吃饭我算加班。”
他真的是匆匆露一面,汇报完工作,抬脚立马闪人。
等走出小花园,他站在夜幕之下,头顶是黑压压的夜空,没有星星。
他点了根烟,当解压。
成年人被工作推着走,完全无法停下。他讨厌这种被裹挟的感觉,也讨厌应酬人,更讨厌麻烦。
他明白一味的讨厌会让他陷入摆脱不了的情绪内耗,他需要主动解决,自己去拿回掌控感。多数情况下,他可以做得很好。他的行动力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优点。
唯独在一个人身上,他先没有抓住机会,又反复地三思而后行。
关系在漫长的时间里拉成了一条线,不疾不徐地牵着这条线似乎能蔓延到无尽处,可一旦绷紧,不知道会不会断?
他尚没有思考出一个头绪,装在裤兜里的手机振动,腿一麻。
但他没有立即拿出来看,等把烟抽完,他才慢慢地将手机摸出来。
李昱清发来短信。
——好雅兴。
——今天怎么有空跑国金来吃饭了?
——跟谁?
——我这边刚结束,要不要等你一会,去尧帝店里再喝一杯。
傅昭南蹙眉,先是疑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了。
李昱清很快回复:刚停车的时候,你的车就停在我旁边。
傅昭南一怔,迟钝地想起自己的车让柳清姿开走了,头脑霎时清明了。
那种失控感再一次袭来。
他在手里颠了两下手机,拒绝说:办正事,不方便,回聊。
李昱清回复:行,你忙。
傅昭南胸口腾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然后他马上又冷静下来,所有情绪通通内收,刚才没有思考出头绪的问题,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他需要先行动起来。
时间和时机从来不站在他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