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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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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司千霜走进殿内,江有汜并未多言,只是用眼神示意了放在他旁边的一本折子,司千霜将那折子拿起来,翻得认真又仔细。
直到她一字不落地全看完了之后,她才讥笑道:“宫女五天之内受尽酷刑,硬是咬着牙不说,直到第七日,才堪堪吐露出来一个名字,如此忠仆,倒也舍得。”
司千霜将那折子扣回原处,忍不住拍手叫好:“真是一出好戏啊。”
大理寺卿林烁景亲笔写上来的折子,内附宫女的口供,上面没有签字,只有画押,林烁景言,宫女性命垂危,已无签字力气,如此得到的口供方能服众。
而司千霜几乎可以想到,那宫女是怎样吊着一口气,说出江寒的名字来的。
且不提江寒已死,他活着的时候与太子相交甚好,怎么可能会对太子下毒。
容华搬出来一个死人,可那宫女什么刑罚全都尝遍,吐露出来的又凭什么是一个死人。
不会是江寒,那就可能是对方与宫女接头的时候,用的是江寒的名义,谁会用江寒的名义,江寒的王妃顾倾城,江寒的部下等等,这些都会有可能。
可是顾倾城是顾公的女儿,容家没有道理扯自己那边的人下水,那就是江寒的部下?
不,不对,司千霜双眉微蹙,要是随意牵连,这个范围就太广了,容华肯定是要挖什么人出来。
“陛下,江寒身边有你的人吗?”
司千霜是江有汜冬猎的时候带回来的,皇家一般都是秋季狩猎,冬季太过寒冷,猎物也随之减少,但江有汜喜欢挑战,事情越难,他越喜欢,做成就越有成就感。
他常常就带着两个御前侍卫到城外去打猎,他那边的人迫于他的威严不敢吭声,容怀山这边的人又不把他的性命放在心上,偶有两个正义之士不断往上递折子,他也当没看见,他这皇帝除了当的有点心惊胆战之外,居然还有了几分意想不到的自由。
传闻,司千霜是皇帝将要射一只鹿时出现的,她笑起来十分温婉,是名门贵女的长相,气质出众,就连容华都觉得江有汜编这样的故事出来是要封司千霜为妃,可司千霜摇身一变,变成了江有汜的谋士。
容华不知道司千霜的底细,派了好多人去查,都没挖出来一点有用的消息,这个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人间全无痕迹,但很招容华讨厌。
同样地,司千霜也不喜欢这位皇后娘娘,她在后宫里仗着江有汜的许可肆意行走,但好在没有蹬鼻子上脸,她跟容华到现在也没有正面交锋过。
所以,她待在江有汜身边的时间尚短,有些部署是一点一点挖出来的,她不知道江寒身边有没有江有汜的人,或者,她不知道江有汜有没有安排他的人在江寒身边,到达一个比较高的位置。
江寒虽死,可即使他当了闲散王爷那么久,势力仍旧不可小觑,他府里的暗卫,可个个都是好手。
这份势力……总不能交给顾倾城吧。
大理寺。
顾倾城一身素衣站在公堂之下,林烁景注意到,她的头上还簪有白花。
听闻明王爷与明王妃感情很好,是约定要白头偕老的,不过一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使顾倾城整个人都罩在一层薄薄的惨白里。
“给明王妃搬张椅子。”
皇帝准许林烁景拿人,但自从江寒死后,江有汜明显对这位王妃的态度不太一样了,林烁景背后虽有容相,但他不敢得意忘形,何况顾倾城又是顾公的女儿,他比谁都清楚,这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不用了,”顾倾城面容清冷,“林大人开始吧。”
她站在堂中央,像轮水里的月亮。
“王妃认识五月吗?”林烁景问。
“五月是伺候太子殿下的人,几天之前,意图给太子殿下下毒,被皇后娘娘当场抓获。坊间都已经传开了,就算我,也略有耳闻。”顾倾城一一道来。
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其中不乏容华的助力,她想要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那王妃可知,五月招供了什么?”
“既然大人都已经将我带到了大理寺,就必然是与我有关的了。”
顾倾城的这份洒脱,不是不卑不亢,而是她没有活着的欲望了,她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林烁景看了她一眼,而后下定决心道:“不是你,是江寒。”
“你说什么?”顾倾城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烁景,倒是有了一丝生气。
“五月亲口供认,下毒的是江寒。”林烁景语气平静,实际上却有一种悲哀在他的身体里四处游走。
“死人也能下毒?”顾倾城冷笑,她此刻才意识到,今天她面临的究竟是怎样一场大戏。
“死人不能下毒,但,活着的人可以假借死人的名义下毒,又或者,可以延续死人要做的事情。”
顾倾城不能忍受,她不能忍受江寒声名扫地,他都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他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不能跟她说话,不能跟她一起共赏山川湖海,他们还不放过他。
顾倾城情绪失控,她跑到林烁景面前,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顾倾城呼吸困难,从齿间挤了几个字出来:“让容华放过他。”
林烁景没有反应,顾倾城又说:“让容华放过他。”
这一次她掷地有声。
“王妃,王爷那日在公堂上也说了几句话,你想要知道吗?”林烁景突然说。
“我不想知道。”顾倾城颓然摇头。
“我问他还有什么心愿,他说,希望王妃能冠以他之姓,和他葬在一起,我当时觉得奇怪,王爷与你琴瑟和鸣,你们是一定会葬在一起的,现在我才知道。”
林烁景的话结束了,顾倾城想,江寒生怕自己不爱他。
“所以王妃,既然活下来了,就让王爷多感受几刻你对他的爱意吧,他不希望那么早就见到你。”
林烁景大概是肺腑之言,但顾倾城只觉得恶心透顶,他们这些人害死江寒,现在又要整出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来诬陷江寒,太恶心了,这样的争斗实在是太恶心了。
林烁景回到自己府里的时候,下人告诉他,有客人到,正在花厅喝茶。
自己到了花厅,还在悠然用茶的人,林烁景已经猜到了是谁,宫中传闻这位主子性情大变,看来传闻不假。
林烁景到了花厅,容华正一边徐徐喝茶,一边观望林烁景的那些花儿,林烁景正要跪,她道:“免了,林大人家的花果然喜人。”
林烁景爱花,为了养护这些花,他在冬天可要费不少心思,就连这花厅都罩在了暖房里面,林烁景随意一瞥,果然看见了容华放在旁边的披风。
这一次她一人前来,身边没有带从筠也没有带令淘。
“娘娘若是喜欢的话,臣命人送几盆到安福宫里。”
“等开了春再说吧。”容华确实惦记上了林烁景这满院的花,只不过她宫里没有这样的条件,怕都给花冻死了,“今日如何?”
“明王妃她,情绪不太稳定。”
“挖一个人刚刚结痂的疤,她当然不会稳定。”
冷血才是容华的常态。
“娘娘,你每次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不会愧疚吗?”林烁景问,“我们本可以不把明王妃扯进来。”
“嗯?”容华看向他,“你从前可不会问本宫这样的事情。”
“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那现在呢?”容华脸上有几分笑意,“你要跟本宫做一路人了?”
“不,林烁景眼神坚定,“我们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因为本宫输了,会死啊,本宫想活着。”
江有汜和容怀山一开始就没给她留活路。
江有汜的无上荣宠,带给她的是全后宫的针锋相对,他要喜欢一个女子,却不保护这个女子,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至于容怀山,他们是父女,却更像是下棋人和棋子,可惜的是,容华不知道怎么安分地做一颗棋子。
既然前面没有路,那就披荆斩棘,开出一条路来。
“你有正义之心,这很好,但本宫没有,本宫身前是刀山,身后是火海,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是可以不把顾倾城扯进来,这样确实对顾倾城太残忍了,可她明面上说要守护整个明王府,实际上却一蹶不振,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盯着江寒的势力。
一个不清醒的人,是没有办法守住整个明王府的。
除非她跟明王府断得干干净净,她可以远走天涯永不清醒,但明王府不行。
若是顾倾城还想要明王府的话,就得振作起来,明王府是迟早要交给她的。
“娘娘此次前来,是为什么?”冷静下来后,林烁景终于想起来了正事,容华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访。
“不为什么,本宫怕你正义之心泛滥,坏了本宫的大事。”容华将披风罩在自己身上,看来是准备要走了。
她低头系上带子,突然问:“京城什么地方的糕点最好吃?”
“啊?”许是太突然了,林烁景不能理解。
“本宫要带些糕点回去。”
“芳斋的,离这儿不远,臣吩咐下人替娘娘去买吧。”
“不用了,”容华心情很好地说:“本宫要亲手买这些东西。”
因为是要带回去送给苏夏的,自己买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