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chapter31 ...
-
于竞一瞳孔骤然扩大。
这种令自己和阿粟都饱受折磨的药,真的刚出现在黑市不久吗?
如果它早就流通了许多年,只是被人刻意抹除了存在的痕迹呢?
像方才躲在宋晓梅身后的步嘉年一样,于竞一情不自禁地浑身生出一阵颤栗。灰暗的视野里,漆黑的夜色就像一块幕布从天上飘落下来,把远去的、变成一个小点的巴车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一句“对不起”,不仅意味着年幼的步嘉年遭受了亲哥哥的胁迫才会把那个苹果递到自己的手上,还意味着他知道自己在吃下苹果后可能会经历的凄惨遭遇,而这种经历不可能是一个孩子轻易能够知晓的,也许是曹弘毅亲口告诉过他药效,但更有可能的是他曾经亲眼目睹过某人吃下药后的下场。
这代表着曹弘毅发在论坛上的那些话绝不是口出狂言,分明他早已验证过药的威力,才会这么嚣张地对他发起挑衅。那么在自己之前,他又会对谁使用过这种药呢?如果……如果这种药对未成年也有效果呢?
于竞一简直不敢再往下深思。
这种药究竟从哪里得来,又将流向何方?
宋星远提到的共济福利署利用孩子们谋取暴利的过程里,会不会跟这药也有密切的联系?
既然他跟阿粟身上的药都是曹弘毅下的,那么曹氏夫妇到底知不知情?他们二人又能否分辨出这场混乱的根源就是出自那种药效特殊的□□?
按理来说,自成年以后Omega都会对自己的发情期了若指掌,每到发情期来临前Omega都会有明显的身体预兆,例如腺体灼热、四肢乏力等,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进行预防,极少出现发情期突然到来的情况,也因此Omega们形成了发情期前后都会时刻贴着抑制贴的习惯,以免造成公共秩序的混乱,而学校或公安部门要判断楼雨粟这一次的举动到底是不是出自主观的意愿其实很简单,只要把楼雨粟带到医院去提取体内的信息素检测24小时内的浓度变化就可以了,发情期至少要维持七天,□□的效果却不可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于竞一想到了手机屏幕上那个只差一步就要拨通的紧急报警电话。为什么所有躲在角落里的人都没事,只有那个无辜的Beta头部受到了撞击?他晕倒在地上的位置距离墙壁分明还有一米远,当时周围一片漆黑,有哪个正常人会在那种情况下还到处乱跑把自己给撞晕了?这种操作的可能性不大可能会出现在江府大学的学生身上,反而是被人为袭击的可能性更高,如果……是有人根本不想让他拨出那通电话呢?要知道,当时曹氏夫妇可同样就站在那角落里!
一旦电话被拨通,警察就会抵达现场,监管人群自由,记录人员信息,再把楼雨粟带走测量发情期信息素浓度变化,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阿粟身上的异常,进而顺藤摸瓜发现阿粟体内药物的存在,到时候再查监控,从一颗苹果到步嘉年再到曹弘毅,拔出萝卜带出泥,就连曹氏夫妇也要接受问询,万一警察再闲着没事到福利署里搜一搜呢?要是福利署里没有藏匿那种药物还好,万一真的搜出了那种药,那福利署的麻烦可就大了。曹弘毅之所以不敢跟在他和薛劭身后返回现场,是否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而不敢面对曹氏夫妇?
如今曹氏夫妇知情的可能性明显在90%以上,于竞一不得不怀着恶意揣测曹氏夫妇当时的念头。虽然不知道曹弘毅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愚蠢至极的事,但这种时候他们绝不会允许警察来到现场,查出这件事情跟曹弘毅有关,更不能让共济社会福利署有一丝丝被牵扯进来的可能性,箭在弦上,他们只能选择包庇曹弘毅,阻止那个Beta报警,防止警察把楼雨粟带走。
假设这一切推测合理,还剩下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他们要想办法把阿粟带回福利署?难道阿粟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被他们获取的价值吗?还是说那药一旦使用就会出现长期的副作用?
想到这里,于竞一忧虑冲冲,他不想把阿粟牵扯进来,可一切尚在扑朔迷离之中,他到福利署里去不只是为了配合谢行与薛劭二人的行动,还想看一看那与福利署有着多年合作关系的惩教署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为什么曹新知一提起这三个字,步嘉年就被吓得瑟瑟发抖。
他本以为福利署里面的孩子们每天都过得幸福、快乐,却没想到这一幕幕场景只是特地摆出来演给人看的戏剧,帷幕之后的阴影里谁也不知道藏着些什么,他必须凭借自己的双手把真相挖掘出来,他也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他要为多年来孜孜不倦奉献着的自己寻找一个答案,他到底投身的是甘泉还是烈火?难道自己一直在无知无觉地为地狱的恶魔打工吗?
头发花白的荀景行站在于竞一身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
于竞一转过身,安静地望着这位传说中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退役大将,思索片刻,问道:“谢行和薛劭来这里究竟是为了调查什么?”
荀景行话末语调上扬:“你这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份了?”
于竞一挑了挑眉,“不然我也不会拿男朋友当幌子来搪塞曹氏夫妇。我已经从谢行和薛劭口中探听到了一些消息,例如共济社会福利署暗地里参与不法活动,利用孩子们谋取暴利,我想问问您,这件事是真的吗?”
荀景行的目光沉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虽然这件事本不该把普通人牵扯进来,但如果是你的话,知道一些消息也无妨。我必须坦诚地告诉你,这件事情是真的,并且在这些不法活动里都有着曹氏夫妇的影子。”
这话从荀景行的嘴里说出来不啻于一块巨石砸下头顶,于竞一顿时后脑勺一懵,尽管心底有所准备,但还是生出强烈的抵触,他倔强地问:“有证据吗?”
荀景行道:“这几年国家安全执法防卫署一直在暗地里调查共济福利署的财务情况,公账上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最近防卫署以怀疑洗钱的名义联合国外银行查出了曹新知在M国创设的匿名财务账户,调查明细发现十年来一直有来自不同的海外账户朝这个账户上汇入大笔资金,每一笔约20万左右,这么多年累计下来已经达到了一亿左右。”荀景行道。
于竞一蓦然睁大了眼睛,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法活动会累积这样巨大的财富?
“是不是好奇这么多钱他们是怎么得来的?”荀景行苦笑道。
于竞一紧紧地注视着荀景行,喉咙干涩,“跟福利署的孩子们有关……是吗?”
荀景行没有直接回答于竞一,反问道:“你关注国家大事吗?”
于竞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他向来有看新闻的习惯,只是不知道荀景行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荀景行道:“那你……知道「乌托邦」拐卖儿童案件吗?”
于竞一心神剧震,「乌托邦」案?!整个华国又有谁没听过「乌托邦」的名字?
大约十年前,华国与边境之间的战乱刚刚平复不久,在封驰夜的带领下人们正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经济虽然发展缓慢但尚算平稳,岂料这时突然爆发出了大规模拐卖人口的案件,全国各地不断有Alpha和Omega孩童失踪,闹得整个华国人心惶惶,纷纷表示担忧,平时都不敢轻易放孩子们出门玩耍,封驰夜听说这一消息后极为重视,下令防卫署与公安部门联合调查这一极大威胁民众安全的案件,务求尽快抓到幕后真凶,找回被拐卖的孩子们让民众安心。
只是一个月过去,虽然没有再爆出有孩子失踪的消息,可是案件却毫无进展,丢失了孩子们的父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全国上下都在为孩子们的安危而担忧,网络论坛上也发起了很多征集线索的帖子,人们纷纷对那拐卖儿童的幕后主使发出强烈的谴责,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议论声里渐渐地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疑议:
「你们有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啊?为什么这个幕后主使不抓beta孩子,偏偏只把猎网投向Alpha和Omega?会不会这个幕后主使根本就是个愤世嫉俗的Beta啊?没准还可能是个极端唯B主义者呢!」
「楼上你胆子可真大啊!心里想想得了,怎么敢说出来的啊!不知道现在什么局势吗?」
「咋滴了,他封驰夜上台以后搞了这么多平权政策,不就是为了抬高Beta的地位吗?还怕被人说么?我们Alpha招谁惹谁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付出,就连边境战争里我们都是最身先士卒死亡率最高的!结果呢?我们把他推上台,他倒好,反手就扔给我们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这还不算!最让人生气的是他凭什么剥夺我们跟Omega结合的权利?!就是因为他指使傅钧那条狗发明了抑制剂,害得我们到了不安期想找个Omega抚慰抚慰自己都找不着!我就问问他凭什么!」
「喂!麻烦楼上的搞搞清楚,平权平权,并不是抬高Beta的地位,而是去除Alpha里的糟粕,就像你这种精虫上脑的混蛋,还有保护Omega里的弱者,比如那些被Alpha霸占却无力自保的Omega!我绝不允许你侮辱傅钧院士!抑制剂的发明绝对是全世界Omega的福音!你根本就不知道它解救了多少在婚姻中受压迫的Omega!」
「哼!就是因为他妈的抑制剂,老子才被离婚的!」
「呵呵!那你可真是活该!说明在你老婆眼里你还不如一管抑制剂好用呢!」
「别歪楼好吗?先不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封驰夜最近推行的各项政策确实有点儿太激进了吧,要唤醒Omega的自由意识,抬高Beta们受人尊重的程度,也要考虑考虑Alpha们的情绪啊!!」
「要改革就必须有流血牺牲!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支持封驰夜的!」
「难道就不能温和改良吗?这么断崖式剥削Alpha们的利益,怎么可能不引起反弹?!」
「楼上说得轻巧,封驰夜要是个软柿子,早就被议会里那群老顽固们捏死了!也不看看你们Alpha占据领导地位多少年,眼界里只看得见自己的利益,什么时候考虑过其他性别的权益得不得的到满足了?要不是封驰夜带着赫赫战功从战场走下神坛,步入政界带领大家开展平权运动,恐怕我们到现在还陷在水深火热里呢。」
「啊是是是,可别忘了封驰夜自己不就是个Beta?还有他老婆薛轻也一样!谁知道他颁布这些政策背后的目的是什么!美其名曰是替大众讨回公道,可议会里明明有那么多反对的声音都被他用强硬手段压了下来,连大家的意见都不听,这都不是温水煮青蛙了,是一锅沸水才对!你们Beta是一个个蹦跶出来了,现在换成把我们Alpha扔进去了呗?要我们美滋滋地泡个热水澡,再把我们一股脑煮死是不是?」
「哟,不就是马上就要推行新法了吗?不就是Alpha不经过Omega允许不准进行生殖标记行为,否则就要坐牢了吗?这才是真正尊重人权的做法吧!怎么着?这是捞不着享受以前的待遇就被逼狗急跳墙了吗?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那我建议您还是赶紧回炉重塑投胎去吧!」
「靠!这是忘了你们Omega到了发情期怎么死乞白赖地求着Alpha干你们的时候了啊?也不撒泡尿照镜子看看,有些Omega都丑成什么样了还在自己老公面前撒泼耍赖,要不是当初法律强制AO婚姻匹配,我们Alpha才懒得管你们这些臭婊子!哦现在抑制剂做出来了法律就要更正了,那我们这些Alpha这么多年受的委屈谁又来管管?!」
「都来瞧瞧这些Alpha的丑恶嘴脸!幸好强制婚姻匹配这种封建制度已经被彻底消灭了!那时候我们是没有选择!要是有选择,谁还愿意为你们生儿育女还被视为猪狗!婚内冷暴力、对孩子不闻不问的新闻比比皆是,那么多Omega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甚至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你们却视而不见,正是因为抑制剂的发明,现在的法律才得以完善,社会文明也紧跟着前进了一大步,婚姻匹配制度的终结解放的不仅仅是Omega,还解放了你们,不是吗?就像你自己说的,以后你们就可以凭借双手自己解决生理问题了!」
「都别吵了!小心被执法防卫署的人盯上,顺着网线把你们抓起来啊!」
「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讨论了半天连个重点也抓不住啊!现在讨论的焦点是AO权益冲突吗?现在讨论的焦点是孩童拐卖案!自从案子被媒体曝光都快过去一个月了,为什么那群国家安全执法防卫署里的执法官还没找到一丁点儿线索啊?你们忘了,以前防卫署那群执法官不是都拽到没边儿吗?监听、卧底、暗杀、情报搜查样样不落,尤其是封驰夜上台以后,执法官执裁的案件效率嘎嘎上升,处理结果出来得那叫飞一般的快,现在倒好,涉及到跟唯B权有关的案件了,就真的一点儿进展也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案件,被拐的儿童遍布全国各地,肯定是团体作案,这里头要是没点儿猫腻说不过去吧?怎么偏偏就这个案件哑了火?好歹给个解释也行啊,发个道歉声名也好对得起群众们的口诛笔伐啊。」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包庇吧?!大家发现没有啊,最近不只是在网上,就连现实里Beta们发起的集会都变多起来了,这些家伙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大街上举着横幅要求增加Beta在各种选举中的投票比例,本来他们人数就多,再提高他们的话语权,这么发展下去连议会都要变成他们的一言堂了!想想那场面,最乐见其成的就是封驰夜了吧,以后还担心什么政策推行不了哇?」
「别瞎说!封大总统向来公正无私,受人敬佩,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来的!就算是真有这种嫌疑也不能摆到台面上来啊,那多难看呀!」
「哈哈哈,我还以为整个国家的人心都被他收买了呢,原来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那我就放心了!」
「能不能别搁这明嘲暗讽的啊,要讨论案件就好好讨论行吗!」
「平心而论哈,我觉得1L的猜测其实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说不定就是因为封驰夜最近的一系列作为助长了唯B主义者的气焰,这才发起了这类专门打击报复AO群体的恶性案件!简直太嚣张了!」
「不是我阴谋论啊,按照大家的推测思路,防卫署连个屁都不敢崩的原因这不就明了了吗?要是幕后主使真的被爆出来是Beta,那舆论可不就炸翻天了吗?!到时候议会里那些老封建估计笑得棺材板儿都要掀起来敲锣打鼓了吧,终于找到了攻击封驰夜的最佳突破点,总统大人危啊!」
「啊?不会吧?!」
「主要是这案子爆出来的时机不对啊,就算这事儿跟封驰夜没啥关系,可普通人哪会长脑子啊,到时候保守派把节奏一带,人心倒戈,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封驰夜了,还谈什么推行新政策、新宪法啊,大好形势变成逆风,就算封驰夜有口也难辩。」
「那你们也太小看封驰夜了吧,想当初封驰夜仅仅用了七个月就把军权牢牢地攥在了自己手里,谁敢公然跟他对着干,再说他还有薛轻这个军师,二十五岁就接管了北州市联合商会,短短五年就把北州市的经济发展曲线推向了最高峰,封驰夜之所以从政以后这么快就能被推举上台,幕后少不了薛轻的财力帮助,军商联合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扳倒的。」
「可别忘了封驰夜还有国家安全执法防卫署的直属管辖权,照理来说,不管案件有没有进展,防卫署都应该发布案情声明,现在既然没有声明,那就说明防卫署的静默是出自上级的授意,在我们普通人看不见的战场上,也许早已经硝烟弥漫了。」
「我刚要说——你们就没想过那幕后主使可能早就被抓到了吗?只不过消息立刻就被防卫署封锁了,我们普通百姓根本就不知道而已。现在就看封驰夜和保守派之间谁斗得过谁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坐在电视机前等消息好了。」
「嘶……听你们这么一分析,我怎么心里觉得这么瘆得慌呢。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案子吗?怎么变得这么复杂了?」
……
那时候于竞一还小,只是隐约从大人们口中听说过「乌托邦」这一案件的名字,长大以后他才主动去网络上查阅相关资料,虽然时间久远,但网络上还是留存了不少争议的痕迹,因为这一案件迟迟未曾侦破,在当时的社会中引发了巨大的舆情,这是封驰夜就任总统之后经历的最惊险的一场倒台风波,也让新宪法的推行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不前的状态,不过万幸的是,没过几个月防卫署就向公众宣布案件告破了。
“「乌托邦」不是早就被剿灭了吗?为什么这时候提起它?!”联想到「乌托邦」曾经做出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于竞一顿觉不妙,急切地追问。
荀景行摇了摇头,道:“是的,我们也曾经以为「乌托邦」被封驰夜剿灭了,但现在看来「乌托邦」就是一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么多年来它一直在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蛰伏着、暗地里发展着,如今又以燎原之势席卷归来。”
“可是当时新闻中不是报道过那名幕后主使Master被当众处刑的影像吗?”于竞一蹙起眉头,提起「乌托邦」,他就想起了自己查到过的那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新闻直播。
视频中那人被愤怒的群众套上沉重的轮胎,滑津津的汽油从头顶浇下,有人朝他身上扔了个打火机,熊熊烈火顿时窜上云霄,那人身上火光冲天,偏偏双臂紧紧地束缚在轮胎里想动也动不了,只能在地上拼命地翻滚挣扎,发出凄厉的哀嚎。直到烈火烧毁了那人身上所有的皮肉,骨架化为焦炭,人们心头的愤怒依然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