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之刃》花重九

20、chapter20

　　最爷们儿的男人永远站在自己老婆一边。

　　封驰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砸在傅钧心上重若千钧。

　　傅钧哑然地瞪着封驰夜。三十多岁的年纪，还是一受委屈就眼眶通红，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指着封驰夜道：[你说过科研中心里我说了算，以后能不能别带他来了啊！我一见他就烦！]

　　薛轻把双手放在年幼的薛劭耳边，捂住他的耳朵，漫不经心地道：[傅钧，我对你客气，是因为你们傅家给了我生存的空间，但那也仅仅是一间平时让狗睡觉的杂物间罢了，你大概没印象了，可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条跟我同吃同住的狗的名字。从小到大，你是怎么对我的？呼来喝去、鞭打脚踢，恐怕连那条狗都不如吧。既然在你心里我无恶不赦、什么都能做得出来，那我不妨告诉你，像我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人，就算没了傅家的施舍也会拼了命地活在这世界上，相较于在傅家苟延残喘地活着，我宁可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在街头上流浪。

　　你说你见了我烦，呵，你又哪来的资格说出这种话？如今跟你最心心念念的表哥在一起的人可是我，你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被你鄙视、一无所有的人么？此时此刻封驰夜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你脚下站的科研中心的土地，其中都有属于我的一半资产！今天我之所以来这里，不是为了给你添堵的，只是因为一颗拳拳的爱子之心，过去的事情我都不愿跟你计较，也请你不要因为个人恩怨而在孩子面前口无遮拦，有些不合时宜的话就算憋不住也要咽进肚子里，毕竟大人可以不在意，但小孩子可是会当真的。你别忘了当初那条狗是怎么死的。]

　　淡淡的尾音落下，傅钧的身上陡然生出一阵寒栗。

　　他小时候习惯了偷懒，学校布置的作业都交给薛轻做，可是有一次作业交上去却被老师狠狠地批评了，原来是错题的步骤很离奇，并且跟薛轻错的一模一样，老师一眼就看穿了他找人代笔的事，训斥他不准再干这么缺德的事，他表面上认错态度良好，心里想的却是“都怪薛轻！没好好检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于是他憋着火、气冲冲地回到教室，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扇了薛轻一巴掌，还嘲讽他脑子笨，连一道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做不好。

　　被突然袭击的薛轻捂着脸，在下个瞬间低下了头。那时候傅钧还以为薛轻是在强忍眼泪，一脸得意地等着他向自己道歉。如今想来，那一定是怕自己仇恨的目光被他看见才低下头的吧。虽然薛轻跟自己道了歉，可他还是觉得不过瘾，回到家里不但命令薛轻回他的杂物间里闭门思过，还把peter从狗笼子里放了出来，他明知道薛轻怕狗，可他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谁让他不好好完成自己交给他的任务！

　　原以为第二天打开杂物间的门会看见薛轻哭得凄惨的模样，谁知与薛轻一同出现的却是躺在地板上满嘴鲜血的peter。他被吓得尖叫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注意站在一旁的薛轻，赶紧找来宠物医生为peter救治，然而狗的身体都已经僵硬了，宠物医生检查后得出结论是急性肾衰竭，一般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体内废物没法消化造成的。沉浸在悲伤中的傅钧压根就没往薛轻的身上想，只以为peter是在外出散步的时候舔舐了外面的食物，现在想来那一定是傅钧搞的鬼！

　　[你……原来是你做的？]傅钧颤抖着问。眼前这人连一条狗都不放过，想起以前自己对他那么坏，谁知道他被激怒了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

　　薛轻轻笑一声：[跟我可没关系，是那条狗被放出来以后在杂物间里横冲直撞，从书包里翻出了封驰夜送给我的巧克力吃了，所以才有那样的下场。]

　　傅钧受惊的心这才落下来，可是——封驰夜那么早的时候就偷偷对薛轻好了，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他的视线在薛轻和封驰夜之间徘徊，[为什么要瞒着我……我真的有那么蠢、那么好骗吗？]

　　薛轻淡淡地道：[不，你很聪明，不然也不会在生物科学界拥有这么高的成就，只不过你身为S级Omega，从小生长在傅家为你准备的蜜罐里，被所有人娇惯着长大，以为全世界都围绕着你转，甚至只要你想要，就可以拥有寻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封驰夜不过是个beta，你以为看上他是他的荣幸，以为他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却不明白人有自由意志，你可以黏着他、缠着他，却没办法控制他喜欢谁。一个骄纵的、总喜欢对人颐指气使的小少爷，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比不过一个出身微贱、寄人篱下的保姆的儿子呢？所以有一天，当你发现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封驰夜的时候，这件事就变成了你偏执的妄想，你只好把他拒绝你的借口当做他喜欢你的证据、以支撑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不被别人踩在脚底下。]

　　傅钧握着试管的手倏地攥紧了。原来这么多年来他早就被薛轻看穿了，可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平庸的Beta，在震惊于薛轻竟敢对他如此胆大犯上说出一番侮辱自己的言论而站在一旁的封驰夜却根本没有任何阻拦的举动的时候，傅钧那强行用泥浆黏了多年的心房顷刻间垮塌得溃不成军，他竭力抑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扬起下巴，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丰功伟绩摆在薛轻面前。

　　[你说我是妄想？你以为我一个S级Omega凭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本性、夜以继日地去研发抑制剂，就为了阻挠全世界的AO结合？还不是因为封驰夜拒绝我时说出口的那句话！他说，一个Beta又怎么能满足一个S级的Omega呢？要是不存在信息素就好了，也许到那时，全世界的人无论什么性别都能够自由结合，这就是他最终想要实现的理想，所以我不吃不喝、拼了命地去研究，就是想证明给所有人看我能做到！

　　我也想看一看一个没有信息素干扰的世界到那时究竟会变成人人平等的天堂，还是让整个社会都变得混乱、堕入地狱。现在看来，一切的确都在向好的趋势发展，人们为了感激封驰夜带领他们找到了新的发展道路，所以捧他上了总统的位置，可是你敢说我创造出来的这些功绩与你丈夫封驰夜的上位毫无干系吗？如果没有我，他能站在如今的高度上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你再讨厌我又能拿我怎么样？我跟封驰夜之间是互利共赢、密不可分的关系，他永远也别想甩开我！你呢？你又能为封驰夜做些什么？]

　　薛轻听了，轻轻地笑了一下，别有深意地瞥了封驰夜一眼：[你有需要我为你做的事吗？]

　　封驰夜抬起拳头堵住嘴干咳一声，作为夹在中间被两边一人一口唾沫淹没了的当事人来说，实在是苦不堪言，只能打哈哈地说道：[都差不都得了啊，多大的人了，从小不对付就算了，长大了还唇枪舌剑的，让孩子看了笑话。]

　　他先是搂住自家老婆的腰，低声哄道：[阿钧小时候是被娇惯得不得了，可是后来傅家突遭横祸，自那以后阿钧的性子就变了不少，那些坏脾气也全都收了起来，工作上兢兢业业、在外人面前从不喊累，也就是在咱们面前才耍耍小性子，再说了那些事不是早就翻篇儿了吗？当初咱们第一个孩子在战场上流产，阿轻你危在旦夕，全靠阿钧跑前跑后拼尽全力才把你从生死线上拉回来，那时候你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不就是你原谅他了吗？]

　　薛轻眼中的冷意缓缓地消散了些。

　　随即封驰夜又朝着傅钧道：[阿钧，你跟阿轻难得见一面，又何必这么针锋相对？论起你小时候做的那些错事十个巴掌也数不完，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还偷偷地问我该怎么办，不是吗？后来阿轻为姨夫蒙冤入狱的事情来回跑动、找关系，你一直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又不好意思拉下脸来跟阿轻道歉，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地为阿轻调理身体，作为阿轻的丈夫，我真的非常感激你，可是我也必须告诉你，当初我那么照顾你、关心你，甚至后来为你创立科研中心，完全是因为姨母当初临去世前对我母亲的嘱托，她要我好好地陪伴你长大，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既然答应下来就一定要做到，于是我经常地去傅家看望你，也因此认识了阿轻，喜欢上了阿轻，后来再去的时候，我的目的就完全是为了看阿轻一眼了。]

　　傅钧被封驰夜的大实话震惊到了。他睁大了双眸，使劲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睫垂落下来，[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说了。]

　　他低头看着被捂住耳朵仰起头来眼中一片好奇的小小薛劭，这么多年来他把自己所有的骄纵都藏了起来，把自己变成封驰夜的助力，与薛轻勉强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关系，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更何况他都已经结婚了，早就接受了现实，又怎么可能再对以往的奢望有什么留恋，不过是看着两个人这样包容彼此，惯性的嘴上不饶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