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魂备忘录》火雨金岚

96、第96章 鳏寡孤独残

　　纪东元继续说道：“中来兄弟，在我们山里人眼中，那也就是个地瓜，可你却非要说它价值不菲，这说明你把钱这东西看得重了。什么时候你也能把它看成是个地瓜，才是真正的富贵贫贱不分。你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不？”
　　纪东元似乎是掌握了读心术，这番话有如醍醐灌顶。
　　管中来琢磨着，自己在山中生活了三年，却始终从头到脚是个外乡人，没有真正融入到他们的世界里。一个地瓜和一个百年何首乌本无区别，有区别的只是世人的眼光。
　　自己排斥金钱，不正是因为看重金钱吗？
　　管中来：“纪大哥，刚才一席话真是点醒了梦中人，现在想来，我的确把钱看得很重，只是自己被困于其中。”
　　纪东元连翻点头道：“对嘛对嘛，清贫和富贵，谁也没多喘一口气。
　　中来兄弟，我是个开煤窑的粗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天说没就没了，所以对于钱财，压根就是没有概念的，无非就是些躺在账面上的数目字呗。
　　总有人说，山里人命贱，如果论平均寿命，乡下人是比城里人短一些，可人活着不是为了多喘几年的气吧。咱们山里人，大部分都是为自己而活，城里人呢，大部分都是为别人而活，要我看，他们活到一百岁，还不如我们山里人活到六十岁值，你说是这么个理不？”
　　管中来：“纪大哥，这话有些道理，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寿命的长短，山里无拘无束，兰兰在世的时候，我觉得这里就是天堂。”
　　纪东元：“是啊，如今，帮助你们的女儿看病，实属举手之劳，顺手一为，兰兰要是在天有灵，希望她能保佑我无病无灾，多活两年吧。”
　　听闻这话，管中来有些不解，问道：“纪大哥，你是开矿的老板，难道还用下井挖煤？整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是你的工人吧？”
　　纪东元：“中来兄弟，你有所不知啊。开井挖煤是个技术活，要是全都交给工人，一个疏忽，搞出个冒顶、透水，或者瓦斯爆炸啥的，那就是十几条人命，这可马虎不得。
　　所以啊，我可不能当甩手掌柜，要不怎么说，我和这些工人都有过命的交情。”
　　原来如此，管中来对自己面前的男子又升起了几分敬佩之心，不是所有煤老板都在乎工人的死活吧。
　　纪东元又喝了口凉水，接着说：“还有个事情，让我必须要下井。这挖山之事，非同小可，有时候啊，是会触怒神灵的，地底下的世界，就要按照地下的规矩办。”
　　管中来：“地下的规矩？”
　　纪东元：“嗯，如果下井遇到了邪乎事，就得停工，摆事！要是摆不定，那就不能继续挖了。开井挖煤是要有底线和界限的，失了线，不会遭地难，也会遭天谴。这个道理，咱们山里人都明白。”
　　管中来对于摆事一说，并没有多大兴趣，想来无非是求仙算卦、占卜祭祀之类，只是最后一句，失了下限便要遭报，他还是认同的。
　　可想着想着，他却萌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曾两次施展管氏幻针的逆天之举，难道报在了老婆和孩子身上？
　　山医卜星相，鳏寡孤独残！
　　医道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串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管中来的思绪，是纪东元的电话响了。
　　纪东元：“喂，是我，有什么事说。......什么？江家大女儿找到了？活的死的？......死的？......刚死的还是？......哦。......在哪找到的？......露天矿的后山？......具体点。......西坡......哦。好，周阳，你那边信号不好，先不多说了，听好了，你就在咱们之前的探矿点等着我，我过去看看再说。”
　　纪东元挂断了电话，管中来从二人的通话中也听出了大概。
　　纪东元起身说道：“中来兄弟，周阳他......周阳他在翻山探矿的路上，居然找到了江家千斤，你听到了吧。”
　　管中来也早就站了起来：“纪大哥，失踪这二人，已经死了？”
　　纪东元：“死了死了！刚才周阳说，看样子是死了好几天了。你大仇得报啊，这真是老天开眼。这真是，这真是令内显灵了，她发怒了，你说得没错，中来兄弟，你老婆真的是山中的精灵啊！走，咱们快去现场看看！”
　　说罢，纪东元就拉着管中来的手往门外走。
　　管中来得知这样的消息也是十分震惊，江晓燕和他男朋友的失踪照片，早就贴满了全县的各个角落，这件事情，他想不知道也不行。
　　可今天纪东元来到此处，是专程为了告知，女儿的心脏病已经找到了治疗办法，周阳打来电话之前，二人根本没有提及江晓燕失踪的事情。
　　今日女儿的病有了着落，同时江晓燕的尸身被找到，难道真的是兰兰显灵了？是她得知了自己的心声，所以惩戒了踏坟拍照的二人？这件事情，自己的确应该去看看。
　　一切如此顺理成章，管中来没有多想，跟着纪东元上了奥迪A6，直奔事发地而去。
　　管中来：“纪大哥，找到失踪人，按照程序，是不是得先报警？”
　　纪东元点了脚刹车，降低了车速，犹豫着说道：“中来兄弟，这事儿啊，等咱们到了地方，看看再说吧。听周阳说，应该死了好几天了，也不差一时半刻的。”
　　管中来也是夹带了一点私心，如果这时候直接报警，那原则上，他也就不能亲眼查探江晓燕的尸体了，先撇开个人恩怨不谈，作为乡野医生，他对于尸体也是有着几分本能的好奇驱使。
　　所以便说道：“也好，那现在现场都有谁在？”
　　纪东元：“就周阳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开煤窑的，时不时就会到山里探矿，周阳刚才说，他是恰巧路过时发现的。”
　　周阳经常在山里探矿，这事管中来是知道的。
　　管中来：“他们失踪了几天了？”
　　纪东元：“寻人启事上写着，好像是19号出的门，算下应该是四天了。”
　　管中来：“这么说，可能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纪东元：“是啊，周阳说，不是刚死的。怎么，中来兄弟，你还想去救人？”
　　管中来：“我倒是带着针来的。”
　　纪东元：“省省吧，要是还有气，周阳早就报警了，还用给我打电话？”
　　说罢，纪东元加快了油门，奥迪A6疾驰而去。
　　露天矿的后山直线距离不远，但需要绕过整座山，只有一条崎岖小路可走。十来分钟后，二人在路边一个隐蔽处停了车。
　　纪东元穿的是皮鞋，他在后备箱里翻出了一双胶鞋换上，而后递给了管中来一副手套，他自己也戴上了手套，山中林密，几乎没有路可寻。
　　纪东元：“中来兄弟，这大夏天的山里毒虫不少，没准还有长虫，咱们慢慢爬吧。”
　　管中来：“纪大哥，我常年上山，你照顾好自己就好。咱们从这里上去，能找到周阳吗？”
　　纪东元：“这山里信号不好，我刚才最后告诉他，在之前的探矿点等着，就在上面。”
　　二人边走边唠，管中来说道：“纪大哥，这片山，应该算是江平矿业的地盘吧，你们平时也会到别人的地盘上探矿吗？”
　　纪东元：“中来兄弟，你有所不知，探矿这活啊，可不是在哪挖矿，就在哪探矿。要想分析出矿脉走势，就要在一片山区里，多点探查取样，然后综合分析，所以啊，探矿是不分地界的。不过，政府是不允许私自探矿的，我们这也算是违规操作了。”
　　管中来想来，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二人你搀我扶，走了半个钟头，来到了半山腰的某处。周阳正站在一颗树下，翘首以盼呢。他见二人的身影出现，赶紧快步迎来。
　　周阳略感诧异问道：“管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纪东元解释道：“周阳啊，刚才你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中来兄弟家里谈事儿，所以不就一起过来了。”
　　周阳：“哦，原来这样啊，那咱们赶紧过去吧，不过前面的路可不好走啊。”
　　纪东元：“嗯，前面带路吧，你们二人都经常上山，这回啊，我走中间，中来兄弟你殿后啊。”
　　管中来：“好好，没问题。”
　　三人一行，继续沿着半山腰走着，刚走了几步，纪东元却停下了脚步，他指着地上一处很小的坑洞说道：“中来兄弟，你看，这就是我们老早之前的探矿点，时间久了，都快被树叶给掩上了。”
　　管中来：“嗯，看到了，纪大哥，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探矿我可是不懂，也不大感兴趣，呵呵。”
　　纪东元：“对，正事要紧。周阳，下山的时候，别忘了把探洞盖好些，毕竟出了人命案，让人看到了不好。”
　　周阳：“明白。”
　　三人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周阳停住了脚步。眼前这一带山林，植被茂密，坡陡石斜，人迹罕至，看这些树龄少说三五十年了，夏末季节，落叶成片，经年堆积，走在上面就像踩在雪地里差不多。
　　周阳指着一个方向道：“老板，前面就是了。”
　　纪东元和管中来顺向看去，除了老树、落叶和杂草，并没有发现异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