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墙》准书生

2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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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渊不知如何接话，他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
　　他曾经说过，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各人的苦恼。他如今依旧这般想。
　　魏辰书没听到秦渊回话，也不再开口。吃了三个包子又去抓桃，咬了几口，实在再吃不下便不再进食。秦渊给他递了杯水，魏辰书漱口吐了，他又给他拧了帕子，魏辰书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将帕子递回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秦渊这是在伺候洗漱。

　　魏辰书皱了皱眉，不满道：“你还干起伺候人的活了？”
　　秦渊笑笑：“自家弟弟，照顾一二也没甚要紧。”
　　“自家弟弟”四字出口，魏辰书才有了眼前这人真是秦渊的实质感，心也踏实下来，才敢问：“你怎么来了长州？”
　　秦渊不瞒：“我这趟来是为了我秦家的一些家事，算是私自南下，因此不能透露出去。”他道：“好在除了北境外，凛国内没有多少人识得我。”

　　魏辰书见秦渊不细说，便也不细问，只道：“看来此次也是匆匆一面。”
　　秦渊问他：“你有何打算？是否要回去找你的部下？”
　　魏辰书摆了摆手：“不必。我如今坠入洪流找寻不着正好。长州这边让他们继续捉急，赵宇珩死了，也没人知道我的行踪，我便去趟永宁。”
　　秦渊一愣：“你去永宁做什么？”

　　魏辰书直言：“长州欺上瞒下，贪赃枉法，上下拴成一条线，我得找着他们的龙头，也得找着证据，不然我故意吃那药做什么？我要不愿吃，他还能灌我不成？”
　　秦渊不知何种滋味：“证据在永宁？”
　　魏辰书点了点头：“只怕不止长州，整个江南都跑不掉。”
　　秦渊缓缓道：“我也要去永宁。”
　　魏辰书转头瞧他：“你也要去永宁？”他笑起来：“那我们可以一道去啦。”
　　秦渊也笑起来：“是啊，我们可以一道去了。”
　　两人傻傻对笑，成长分离的五年疏离似乎就在这一笑之间被填补了。

　　日头上来，院子里多了许多声音，秦渊收拾了桌上碗筷，听到敲门。门口站着甄如铁，一进屋，瞧见魏辰书的模样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这衣服大忒多了，我这里有身量差不多的兄弟，你怎么不说一声。”
　　魏辰书站起来，对甄如铁礼了一礼：“多谢甄兄相救。”
　　甄如铁从未被这样的礼数对待，一时间好不自在：“别，你都叫出我大名了，那我能见死不救？再说，你不秦老弟的旧相识嘛。”

　　魏辰书瞧瞧秦渊：“旧相识？”他脸上疑惑：“兄长就是这样告诉别人的？是不愿意要我这个弟弟了？”
　　甄如铁一听，赶忙抢白：“你别误会，这是我自个儿猜的。我是没想到，你会是他的小弟。”甄如铁又道：“秦小弟，你可千万别误会了秦老弟。”
　　魏辰书道：“甄大哥，我可不姓秦。”

　　甄如铁一个头两个大，全然弄不明白这对兄弟，也被自己尴尬住了。
　　秦渊见状，终于开口：“这是远家的弟弟，小时候一起长大，已许多年不见，昨日乍然相见，不敢相认。累你们费心，一会儿我去给他买身新衣衫。”他瞪了一眼魏辰书：“我这弟弟性子野，惯没规矩，甄兄见谅。”
　　甄如铁摆摆手：“现在这样活泼就很好，昨儿可把我吓坏了。”他想了想，一合手掌：“是你远家弟弟，也认得我。莫非……”

　　未待甄如铁说完，魏辰书抢白：“甄大哥，我姓曹。曹士淮，你总记得吧，他是我兄长。”
　　甄如铁恍然大悟：“你是曹家公子！”
　　甄如铁当日受曹士淮一饼之恩，后又受到曹士淮几次提点，恩同再造，如今阴差阳错救了曹家公子，也算偿还了一两分恩情。
　　想到此处，甄如铁双目噙泪，激动非常：“曹公子的吃穿用度都算我账上，我来伺候他。”
　　秦渊赶忙止住：“甄兄不必如此，还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将功折罪吧。”他指了指桌上的桃子：“今早出去买了些，你都拿走分给兄弟们吃。”

　　甄如铁也知自己太过激动，抹了一把眼睛，收敛几分。去屋里拿桃子：“好，那我不招待你们了，你们随意。”他收拾好，问：“这剩下半颗还要不要？”
　　“不要了。”
　　“要的。”
　　两声南辕北辙的回答同时叠起，甄如铁却好似没听到那个否定的答案：“好，半颗留这。其他我都拿走还是再留一些？”
　　秦渊道：“你都拿去，我们要吃，再去买就是。晚些我请你和甄小妹吃饭。别辞，左右我这弟弟贪嘴讲究，都是吃，不多你们两个了。”

　　听他这样说，甄如铁便不再辞，拿着桃和碗筷出去了。
　　人甫一出去，魏辰书便坐在凳子上，点了点桌上的半颗桃：“你这是什么意思，做什么不让他拿走？”
　　秦渊翻他个白眼，拿起桃咬了一口，入口清甜。魏辰书急了：“那我吃过的，你脏不脏！？”
　　秦渊道：“你吃的炊饼还给甄如铁吃过，你怎么不嫌他脏啊？”
　　魏辰书这才觉得这人是以前的秦渊，他恼的别过头，不想理他。

　　秦渊见他生气，三下五除二吃得那桃只剩了桃核，这才解释：“漕帮弟兄多是贫户出生，你也见过甄如铁在码头搬货做苦力，这些吃食在他们眼中是断断浪费不得的。这半颗桃，他拿去，也是自己吃，绝不会扔了的。他如今是漕帮的分舵主，难道还要再吃你剩的么？”
　　魏辰书容色松动，若放在以前，秦渊绝说不出这番话，“是你想的周到。”
　　秦渊道：“明白就好。”

　　魏辰书又道：“那你做什么吃了，不能给我吃了么？”
　　秦渊一噎：“你瞧瞧你那肚子，你还吃得下嘛你。”
　　魏辰书站起来，恨恨瞪他，但苦于没有人高，也没人有理，气势上弱一些。他也不和人斗，拉开门就走出去。秦渊赶紧跟在后面，好言相劝：“你这样子委实可笑，不如在屋里待会儿，我去买身衣衫？”

　　魏辰书忍了一忍，心想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予这秦小儿计较，终于点了点头。
　　秦渊不再惹他，亲自去了成衣铺子，路上还遇上甄小妹。俨然是甄如铁不放心叫她来看看的。她一听秦渊要去买衣服，便也要跟着去。
　　及笄少女正是爱美的时候，甄小妹从没买过成衣，都是扯了布自己做。所以进了成衣坊，被那琳琅满目迷了眼，一时间眼花缭乱。
　　秦渊对魏辰书的喜好一清二楚，又见过惠贵妃亲手裁衣，知晓他穿绛色衣衫最是好看。本已经挑好了，要包起来的时候，甄小妹道：“这衣服好精致，颜色也鲜艳。我还没见过男孩子穿这颜色呢。”

　　秦渊迟疑：魏辰书此时还在长州，若穿得太打眼或否会被认出？
　　他便另外选了身低调的青色长衫，穿上后像个儒生。
　　秦渊付了钱准备走，却见甄小妹瞧着一套浅绿色的衣裙看。她长这么大，没穿过这个颜色，也没穿过这个样式。
　　她不自主的问：“秦大哥，你说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秦渊下有弟妹，对弟妹所求无有不应，便招呼老板道：“那一身也包起来吧。”
　　甄小妹吓了一跳：“秦大哥，我不要的。”

　　秦渊笑道：“我承蒙你们兄妹照顾，送身衣服也是应该。”
　　甄小妹着急说：“不行，我哥哥知道要骂我的。”
　　秦渊又笑：“你哥只会疼你，哪会骂你。你可别推辞了，我这还等着给我家那个祖宗送衣服去，不好耽误。”
　　秦渊调笑自然，甄小妹忍俊不禁：“我听我哥说了，曹家哥哥很会欺负人的。我一会儿也要去看看他。”

　　两人满载而归，甄小妹迫不及待的去试新衣服，魏辰书也着急更衣，便未能相见。秦渊伺候魏辰书，连头发都替人重新梳好，若非这些日子形容憔悴，便还是恰如玉树临风前。
　　魏辰书对衣着无甚要求，只是胸前空空，颇不习惯：“我从江里上岸，醒来身上银钱衣饰一概丢了。别的还好说，就是我那块长命锁……”魏辰书摸了摸胸前：“罢了，丢了便丢了吧，再过两年，我也不能戴了。”

　　秦渊道：“恐怕是被人摸去卖了，那是宫里的东西，戴在身上也招惹是非。”
　　魏辰书点头：“是这个理。”
　　他二人收拾妥帖准备出门。此时甄小妹也换了衣衫出来，拉着秦渊问：“秦大哥，你瞧我，好看不好看？”
　　秦渊上下打量，果然人靠衣装，以前不觉得，现下换了衣服甄小妹还真是个活脱脱的小美人，他如实道：“好看。”

　　魏辰书瞧着她，只觉她天真活泼，清新可爱，只是发上简单，不免失了颜色。他想了想，从廊边的花盆里摘下一朵淡色小花，“我替你簪上，便更好看了。”
　　甄小妹这才见了魏辰书，只觉这小哥哥与昨日相见全不似一个人，今日身姿挺拔，长生而立，与她常见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他手中拿着一朵花对自己笑着，倒不是多好看，就是那周身的气质宛如潭中的仙鹤。甄小妹点了点头，“你替我簪上吧。”
　　她说完便见这小哥哥走过来，伸手在自己颦旁轻轻一簪。他十分守礼，没碰到她任何地方。两人一臂距离，甄小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与她哥不同，与秦大哥也不同。她说不明白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好闻。

　　“好了。”魏辰书退开几步，手肘撞了一下秦渊：“如何？是否点睛之笔？”
　　秦渊仔细一看，拍手称是：“小妹，快去屋里照照，看曹家哥哥这一笔，你中意不中意。”
　　甄小妹笑着跑回屋里，魏辰书颇为自信：“你这粗汉，也就会好看两个字。”
　　秦渊不予他计较，问他正事：“你还要在长州待么？可还有什么需要查探的？”
　　魏辰书摇了摇头：“不必了。长州的事情，我已清楚□□。对了，如今南江涨水，这几日才退下去些，漕运可受了影响。”

　　秦渊道：“影响自然是有，好在江南水渠发达不比北方，我瞧甄如铁一直忙着。”
　　魏辰书问：“你可知他运些什么？我那日出来，听他们兄妹说要和赵宇珩做生意。”
　　秦渊道：“赵宇珩有些货要运去永宁，想走赈灾的船。”
　　魏辰书蹙眉：“偷运私货？”话音未落，又道：“甄如铁运的是永宁仓的赈灾粮饷？”
　　秦渊道：“是啊。”
　　魏辰书立马站起来：“你带我去码头仓库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