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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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好疼，脑袋如同裂开了一般让我恨不能再敲一下自己昏死过去。但是意识却已经在慢慢回笼，头昏头痛得厉害，眼睛里似有火烧，浑身冷得我想把自己蜷成一团。
鼻端闻到一股浓浓的腥臭味，越靠越近。潜意识里想挥退这股味道的接近，却无法指挥自己抬起绵软无力的手来。于是不自觉地，周身的力气积聚起来汇聚到眼皮，如千斤重的眼皮终于开启一条缝来。
朦胧的视线里，我看见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如至宝般捧了一个有一个大豁口的青瓷碗，在眼前逐渐放大，碗里的热气携带出来的异味正是把我从昏睡中唤醒的罪魁祸首。
本能地撇开头，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的声音却适时在耳旁嗡嗡响起：“三妹你快把药喝下去，大夫说喝下去你的病就能好了，来，不要怕苦，喝了吧。”说着，龇牙咧嘴的青瓷碗又朝我眼前靠了靠。
三妹？虽然意识模糊，可我明明是独生女。在父亲这边的子女辈里，也不是排行第三，更没人称呼我为三妹。可是，面前这手的主人刚刚的一番话又分明是对着我说的，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吃力地抬起沉重的头来。
恍惚中对上了一双红肿得如杏子般大小的眼睛，眼里满满都是焦急和期盼，甚至还透出一点惶恐和无助，鼻头和双颊也泛着红意，一看就知道是哭了很久。
对着这么一张殷殷期盼的脸，我突然就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忽视掉令人作呕的气味，任她一手托起我的脑袋一手把那苦得人眉头都要掉下来的药汁吞了下去。
这一边我正皱着眉头，强力压制住胃里泛起的阵阵恶心。那一边，喂完药的少女已经再次哽咽了起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还喃喃地断断续续吐出如梦呓的字眼：“喝。。。喝下去了，就，就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二姐，我们，都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说着慢慢放下我的头，渐渐收了泪扯出一个笑来：“喝完药就睡一会，睡醒了就全好了。”才睁开一会，眼皮确实已有了支撑不住的沉重感觉，于是我乖乖地，顺着她的意思，合上眼，再次昏睡过去。
意识浮浮沉沉，人如同在海上漂浮一般没个着落点，我怎么了？我在哪里，是死是活？妈知道我落水了么？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不然她非急得胃病复发不可。。。无数念头在脑子里盘旋，偏偏如一团乱麻越转越乱，什么也理不清，什么也抓不住，无助无力排山倒海而来。是梦吧，我肯定是在梦里。。。
再次醒来，迎接我的是诡异的宁谧和黑暗，四周没有一丝灯光，天和地都浸在浓浓的黑暗里，黑夜如一只巨兽吞噬了万物。
停电么？为什么似乎整个城市都陷入了黑暗？连前面建筑工地上整夜亮如白昼的探照灯都熄了，真的是停得够彻底啊！
有好多年了吧，没有在夜间体味过这种感觉，离开了电带来的光明与温暖，生在霓虹灯下的我就如同遽然失去了眼睛，彷徨、无助、迷茫、不适一股脑袭来。
晃悠晃悠仍有些沉的脑袋，扯开一些身上盖着的破布，从肚子清晰地传来饥饿感。
用手肘慢慢撑起身体，我想起来找点东西吃。可是身下却传来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忍不住用手摸一摸，没有床的柔软，被子的清香，我身下的，赫然是一层稻草。
莫非我是被农民工救了？依稀记得之前的记忆停留的落入护城河中，而很多进城打工的农民工由于租不起房子而租住人家的车棚，和我眼前这种一看就知道没有窗户的情景很像，小小的，黑暗而压抑。
可是这个救我的农民工未免也太穷了点吧，穷得连一张木板床也拼不出来？
不对，城里哪来的稻草？即使是郊区的地也都用来建造房屋和绿化了，不可能还有稻田存在，那么我身下的稻草又是哪来的？心念一动，我索性支撑着坐了起来，这一坐起，毫无防备的我就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在我脚边的稻草里，依稀蜷着一团淡淡的白影，不时地往稻草堆拱一拱，似乎想钻到稻草里汲取那微薄的温暖，隐隐还传来均匀的浅浅的呼吸声，于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分外清晰地直直传入我的耳膜。
此时似乎正好月亮从云层中钻出而使屋内透进了几缕柔和的光线，让我看清了门的位置之余，也让我确定了那团白影是个人而免于尖叫出口。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稍稍放回了肚子里。
看着那扇破旧的，拼接的木板歪七扭八而留出一条一条弯弯曲曲的明显缝隙的木门，我直觉想站起来打开它看看外面的情景。
脚一动，也不知是不是那个人的睡眠太浅还是我动作过大，她动作有意识起来。原本团成一颗橄榄球的身体，如同一只蛹，勇敢地冲破了束缚，露出脑袋来，明显是睡意朦胧地，慢慢地跪坐起，然后俯下身子，挪动着膝盖向我爬来。
我的一颗心因着她的动作再次紧张起来，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午夜凶铃》里贞子爬出电视机的情景来，同样宽大的白衣和披散的长发，不紧不慢地朝我挪过来，然后慢慢伸出手。。。
我想尖叫，可是喉咙好像堵住了，我想爬起来逃跑，可是手脚疲软得没有一丝力气，浑身似虚脱了一般，原本因为出汗而黏黏的身上，再次浮上一层冷汗，全身的汗毛都像有知觉一样根根分明地站立了起来。
不要！我在心里疯狂呐喊，奈何她越爬越近，手已经快碰到我的脖子。。。
再一次的，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续经历两场浩劫，老天爷，你够狠！
我轻轻颤抖地接受着死亡的靠近，我甚至感受到了那只伸出的死亡之手拂动空气带来的波动，似乎还散发着微不可察的热度和一丝熟悉的腥臭味？然后，出乎我意料的，那只灰不溜秋的手没有朝着我的脖子而去，而是覆上了我的额头。
紧接着，少了鼻音的清脆少女声音响起：“太好了，已经退烧了，三妹三妹，你没事了。”声音也不似记忆里的焦虑，而是欣喜万分带着一点点骄傲。
话音刚落，我就落入了一个单薄而冰凉的怀抱，少女反复地低语着：“你没有丢下我，真是太好了，三妹，三妹。。。”
良久，她放开我，两眼已散了睡意，在月光下炯炯地盯着我，似乎在察看我是否还有异状。
我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恍然有些熟悉的脸，脑子里反复地咀嚼着她的话。又是三妹，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失忆却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姐姐，而且这个所谓的姐姐分明比我小很多？
她看我久久回不过神来，一只手再次探了过来，摸了一摸，然后索性把自己的额头抵上我的，认真地确认了一遍，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捉起我的手，紧张兮兮地开口道：“三妹，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告诉姐姐。”
我的脑子很明显消化不了她现在所传递的信息，只是在我没有焦距的眼光扫过她握着我的手时，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我神经质般把自己的手猛地从她的手中抽出，放到面前细细察看。
不是，这不是我的手，这双异常柔软的手，这双长了几大颗红红的冻疮的手，这双跟我上小学五年级的侄女的手一般小巧的手，绝对不是我该拥有的，一双成年人的手啊！而从这双手往下，覆盖这个身躯的，是一件粗布裙子，我只在古装剧里见过的样式，是贫民的装扮。
我的脑子已经彻底转不过弯来了，凭着仅余的一点点理智控制着自己快要出口的放声大叫，听着耳旁一声声焦虑的“三妹”，我勉力平复下心情，万分别扭地嗫嚅道：“二、二姐，我刚退烧，脑子还不甚清楚，我想再睡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径自躺下，面朝墙壁，背对着她，尽量冷静地整理起纷乱的思绪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今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