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协议》徐如生

12、第十二章

　　“咱们没在一起住过吧？”上楼的时候，余钦在景逸背后问了这么一句。

　　他们外出活动的时候，景逸都是住在单人间，田亦辰睡眠浅，景逸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比田亦辰更为严重。
　　之前有次签售会因为酒店订错了景逸不得不和傅祺住一间，傅祺睡觉没有不良习惯，但景逸还是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余钦在酒店大厅见到他的时候，景逸正带着眼底的乌青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在公司给他们租的别墅也是，景逸的房间最偏最远。

　　但因为景逸从来没有亲口说过，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件事情，余钦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景逸没回话，径直往前走，在楼梯口拿了把扫帚去收拾自己房间。
　　余钦跟了进去，压着麦轻声说：“你不用这样做，为了营业什么的……”

　　“不是为了营业，我想和哥住一起。”景逸回过头，眼皮耷拉着看上去有些颓丧，“我睡眠不好，昨晚在这里也没有睡好，工作人员上楼下楼的一点声音都会把我吵醒。”

　　有点惨。余钦想着。

　　“你没带耳塞吗？”他问。

　　景逸摇摇头，“戴了，没有用。”

　　余钦深深地皱起了眉，“可你和我住在一起也没有用啊，两人住一间岂不是更吵？”

　　“我睡不着的时候，会听哥弹的曲子。”景逸压着嗓子，声线中藏着不易觉察的依赖。

　　余钦大脑宕机了一瞬，没想明白睡前听他的曲子和跟他一起睡觉有什么必然联系，他总不能在双人间放一架钢琴哄景逸入睡？

　　但景逸现在的神情着实可怜，余钦失眠过知道睡不着的痛苦，抱着对他的同情，余钦点点头，帮着他把东西一起搬进了双人间。

　　搬完东西，余钦在房里收拾，景逸出去放扫帚，在楼梯口遇见了秦宿闲。

　　秦宿闲对着他一挑眉，“真行啊你！你不是睡眠不好吗，和别人一起能睡得着？”

　　“和他一起，能。”景逸声音很小，神色带着几分犹疑。
　　记忆里房间有人的时候他没睡过一次好觉，这次他也不敢保证。

　　但失眠时会听余钦的曲子是真的，想和他一起睡也是真的，就算真的睡不着，能看着身边人的睡颜，也好过一个人熬这漫漫长夜。

　　“我说景逸，别玩脱了。”秦宿闲勾着嘴角，眼神却是凛冽，“你之前说过……”

　　“我是说过不会对他下手。”景逸从他身边走过，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

　　秦宿闲作为他远亲，又同是圈里人，老早便知道了景逸对余钦的心思，但余钦种种行为都表明他是个直男，大学时候身边又有许多女孩子追求，所以当时景逸求他爸把自己塞进SUNMOON的时候，明说了自己不会追求余钦，只是想在他身边陪他一段时间。

　　景家孩子多，景逸年纪小又受疼爱，公开出柜这事没掀起太大的波澜，只是警告他要有分寸，不要把别家孩子拉下水，同性恋虽然在现在不是什么大事，但在景逸他爸看来，自己的孩子弯就弯了，要是再把别人家的孩子掰弯了，那是对不起人家。

　　景逸说到做到，真的就老老实实地给余钦当了三年的队友，这期间连肢体触碰都少。

　　“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想试试。”景逸低下头，望着转角楼梯处靠着的赵招，“毕竟这么多年，他虽然没喜欢过男人，但也没有喜欢的女生，不是吗？”

　　赵招抱着胳膊，三人在楼梯上练成一条直线，三个人三种神色，景逸满目期许，赵招暗暗懊恼，秦宿闲一脸懵逼。

　　但最懵逼的还是余钦和周自横，两人一上一下望着楼梯上这三人。

　　余钦：“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周自横：“你们年轻人有什么话是我老头不能听的？”

　　三人齐齐摆上礼貌地笑容，上的上下的下，离开了拥挤狭窄的楼梯。

　　节目组对着空荡荡的镜头皱了许久的眉头，决定在楼梯上再安装一个摄像头。

　　*
　　赵招没想到自己的话反而刺激到了景逸，平白无故给自己多搞出个难缠的情敌来。

　　深刻反思自己之后，赵招决定无视他，直接对余钦下手。
　　来都来了，好不容易又有了和余钦接触的机会，她不能轻易放弃。

　　“楼梯密谈”之后，景逸和赵招两人对余钦可谓是热切，让余钦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这边喊着“师哥”那个喊着“钦钦”，夹击之下余钦紧紧扯住秦宿闲，让他陪自己出去采购。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们两个究竟有什么矛盾？他们是下了战书吗？”余钦对着秦宿闲吐槽，他都怀疑节目组是不是给了两人什么剧本，让他们来缠着自己。

　　弹幕也不懂，但是喜闻乐见。

　　秦宿闲懂，但是他不能说，“可能是觉得你亲切，我也喜欢跟你亲近。”

　　说罢脑袋在余钦胳膊上蹭了两下，余钦大惊失色，往外推着他脑袋，“求放过。”

　　“啧，心真狠。”秦宿闲顿了一下，说，“咱们参加这个节目的目的不就是享受生活吗，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完成节目组给的任务就好。”

　　“嗯。”余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余钦做了饭，还准备了明天招待团员的零食饮料，在楼下磨磨蹭蹭地记完账之后，他不得不回房去面对另外一个问题——和景逸住一间房。

　　白天他特地跟景逸说过，让景逸先去休息，自己等他睡着了再进去，尽量不打扰到他。

　　但是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天真，几乎是在余钦推门的那一刹那，床上的景逸就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余钦有些愧疚，踮着脚尖小心地走向床边。

　　景逸靠在枕头上，卸了妆的他显得有几分疲惫，“我没睡。”

　　“睡不着？”
　　“嗯。”

　　景逸从小就有这毛病了，小时候父亲忙着应酬，经常很晚才回来，每次回来都要和他妈妈吵一架，他妈妈便会哭着来景逸房间，诉说自己心底的愁怨，有时两人还会直接在景逸房中吵架，搞得他晚上听到一点动静就会心慌难安。

　　现在他爸和他妈的关系倒是变好了，老年夫妻如胶似漆，他这破毛病却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要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才能睡着，节目组现在在外面摆弄器械，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一点机器的声音都能被他捕捉到，自然难以入眠。

　　“你都这样了还接这种节目，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仗着没有摄像头，余钦摆出一副长辈数落小孩的架势，叉腰站在景逸身侧。

　　景逸笑了一下，把脑袋靠在了枕头上，“晚上就好了，等他们调试好机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睡不好了，习惯了。”

　　余钦忽然想起一些事情，紧张兮兮地问道：“那我们平时在宿舍闹腾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我住的地方离客厅远，还好。”景逸的目光划过余钦的侧脸，落到他的脖颈上，“钦钦，你不睡觉吗？”

　　“睡！我先换个睡衣……”
　　余钦把衣服拿出来就有点后悔了，当着景逸的面换吧他总有些不自在，可都是男人避着他又显得矫情。

　　硬着头皮背对着景逸把睡衣换上，余钦耳尖已经红透了，一回头发现景逸正闭着眼，这才觉得自己刚刚是小题大做了。
　　景逸哪有那么闲一直盯着他看。

　　可刚刚背上就是像被什么东西盯着似的……

　　余钦快速缩回到被子中，没发现景逸的耳朵红得和他不相上下。

　　“关灯吗？”余钦问道。
　　“关吧。”

　　余钦把灯关上了，左肩传来景逸的呼吸声，两床之间明明隔着一个床头柜，余钦却有种他就睡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团里这几个人，连睡眠最不好的田亦辰他都一起睡过，唯独景逸没有。
　　想来两人这三年虽然一直在一个团，但是接触的也不多，景逸虽然偶尔撩拨他一下找找事，两人正儿八经相处的机会却少。

　　余钦瞪着眼睛发呆，景逸侧躺着，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他的侧脸。

　　“哥，你睡了吗？”景逸明知他没睡，睁着眼睛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近在咫尺，像梦一样。

　　“没睡呢。”余钦翻了个身，正好与景逸脸对着脸，但是寝室太黑他没有发现，天真的问，“你睡不着？”

　　景逸心虚地闭上了眼睛：“嗯，睡不着。”

　　“我的呼吸声吵到你了？”
　　“……不是。”

　　“唉，这可怎么办，睡不好明天怎么录节目啊，咱们这半月你总不可能天天熬到这么晚吧。”余钦絮絮说着，脑瓜飞速转动在想主意。

　　景逸脑子已经有些昏沉了，他昨晚就没睡好早晨起的又早，精神肯定不好，但是他一闭上眼睛就会被外面机器的声音吵醒，心慌，跳的厉害。

　　“你不是说会听我的曲子吗，放出来听听？”余钦说。
　　“现在？哥不睡觉吗？”
　　“没事，我睡眠比你好，有声音我也能睡着，何况是我自己的曲子。”

　　余钦自恋的说着，听到旁边的景逸轻笑了一下。

　　“我戴上耳机吧。”景逸的耳机就放在枕头边上，里面是余钦弹过的所有曲子的录音，在失眠的时候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效果还是有的，虽然不能让他即刻入睡，但能缓解他的心慌。

　　“哎，等等。”
　　景逸正要把耳机放耳朵里，余钦忽然打开手机，趴到了床头柜上。

　　“我直接弹给你听吧，试试我刚下载的模拟钢琴软件。”手机屏幕亮着，照在余钦的脸上，不显得惊悚，反而有几分可爱，“你那些曲子都是现场录的，肯定有杂音。”

　　“……”
　　送上门来的助眠服务，不要白不要。

　　景逸把耳机放下，抱着枕头把脑袋搁在了床头柜旁边，“你弹吧哥。”

　　余钦清清嗓子，说：“先说好哈，这软件不比真的钢琴，你凑合听，要是听了不舒服就及时告诉我我停下来。”

　　“嗯。”景逸这一嗓子满是疲惫。

　　余钦选了首摇篮曲，单手弹奏起来，模拟的比起钢琴来还是差太多，好在余钦弹得流畅，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右手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点着，另一只手不自觉搭在了床头柜上。

　　“我觉得你的睡眠问题应该去看看医生，这样会影响到正常生活的。”
　　“嗯。”
　　“我这样在手机上点来点去是不是有点吵，会不会起到反效果啊？”
　　“不吵。”

　　余钦感觉有什么东西搭上了自己的左手，是景逸的小拇指，轻轻碰到了他的小拇指指尖。

　　“景逸。”
　　“嗯？”
　　“晚安。”
　　“……嗯。”

　　景逸回复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余钦弹完摇篮曲又弹了一首柔和的曲子，再去跟景逸说话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熟了。

　　什么嘛，这不睡得挺快的。

　　余钦收了手机，正要回去睡觉，发现自己的小拇指被景逸勾着，轻轻动了一下，对方勾的更紧了。

　　唉，算了不吵醒他了。
　　睡吧，小可怜虫。

　　余钦就着这个姿势躺了下去，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