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十八厘米，是笨蛋》落瀑

8、触手！

　　小触手的生活很简单，和太宰治约法三章后，日常几乎就是变成了等太宰治起床，等太宰治工作，等太宰治抽空投喂一口，然后慢悠悠地在桌面游荡。

　　有时候它会抬起一根触手，卷住桌面上的东西，摇摇晃晃地询问太宰治这是什么。又或者跑到太宰治边上，去研究黑色的铁疙瘩，电脑或是手机。它只知道人类喜欢这些东西，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沉迷，铁疙瘩里面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东西。

　　小触手的学习能力其实还行，很快就学会了上网，浏览起人类的文字也没有任何的压力。

　　不过它更喜欢浏览图片。

　　太宰治瞥了一眼，并没有阻止小触手用这种方式学习外界。

　　不知道过了几天。

　　“是不是又到投喂时间了。”小触手也就这个时候会分外积极了，它在有限的地方舒展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张柔软的薄饼，然后从里面伸出来一根触肢，软软地贴合在太宰治的手腕上，“你不要忘了给我喂饭。”

　　“你只会吃饭。”

　　小触手觉得自己被攻击了：“怎么可能！我只是力量不够，你又总是不肯喂饱我。而且我也已经帮你做了很多事了，你看，给你打扫卫生，帮你整理衣服和桌面，还有吃掉你不要的文件，那么难吃的文件，我都吃下去了。你竟然说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触手闷闷不乐起来。

　　“我甚至帮你治疗了身体。”

　　提起那天在浴室的事情，太宰治的心情就下降了一大截。显而易见，小触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无害，它拥有庞大的力量，而且能对他造成威胁。

　　虽然太宰治并没有被伤害到，反而被狠狠治愈了一波，浑身上下彻底被治成了前所未有的健康。但他最大的病本来就不来源于身体。太宰治的精神仍旧很不好，失血和连夜的工作让他虚弱了好些天。

　　“你累了，为什么不睡觉？”小触手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它觉得这个人类真的很奇怪，明明应该睡觉了，但是一直坐在桌子后，面对着那些充满文字的纸张。

　　小触手还是觉得在浴室里的那一天，这家伙比较可爱，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反抗，它把触手捅到对方喉咙里，也没有被咬。小触手越想越觉得有些怀念了，它开始思考要不要再下点药，复刻一下那样的太宰治，它喜欢那种乖巧的状态，那才是它最开始想象的猎物。

　　小触手是那种心里藏不住想法的生物，太宰治几乎一眼就能猜出，它正在想一些龌龊的事。

　　他也懒得戳破。小触手的治愈能力是他见过最夸张的，虽然没有像与谢野晶子那种霸道到不讲道理的复原能力，但可以治疗的东西更加丰富，也不需要濒死状态，可以说除了能量消耗以外，没有任何的缺点。

　　甚至连失血过多，小触手都能治，只是方法不太好——触手说它可以将自己的□□注入到太宰治体内，取代原本的血液循环，不会产生任何排异反应，最多就是被当做行走的春日良药，诱惑路过的每一个人。

　　太宰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被这么一个东西缠上了，真是想死也难。

　　敲了敲桌面，太宰治把偷偷摸摸在水杯里注射液体的小触手拎了起来，倒扣咖啡杯。

　　他知道小触手会把溢出来的液体全部吸食干净，因此并不担心这样的动作会弄脏桌面。这些天，他多少了解了这玩意的性格和习惯。

　　小触手被笼罩在不透明的陶瓷杯内，用力敲打：“放我出去！你怎么能这样！呸呸呸……太苦了……”

　　“把你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全吃回去。”

　　“我没有往你的咖啡杯里吐东西。”

　　小触手狡辩了一句。

　　“我没说你往咖啡里吐东西。”太宰治觉得头疼了。

　　它现在越来越有力量了，像这种倒扣的咖啡杯，可以轻轻松松伸到最底下，抬起来。之前在盥洗室分裂出来的一小截也已经被回收，小触手很满意那截触手做的事情，甚至决定了下次吃饭的时候让它先吃。

　　和愚蠢的人类不一样，它的每根触手都有自己的想法，集思广益，总能找到征服人类的办法。

　　“我想吃饭。”小触手把咖啡杯拨正，自己掸了掸不存在的咖啡液体，“我饿了，你要遵守约定的。”

　　太宰治：“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体不足以产出你满意的食物。”

　　他指了指自己：“我不够健康。”

　　小触手用力一拍桌板，发出微弱的啪嗒声音：“你不健康！你又不让我养，我给你的营养液你也不吃，你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小触手略微的有些生气了，不过它生气的方式和正常生物很类似，会像只猫一样膨胀起来，盘踞更大的空间，直到它柔软的身体占据了太宰治平常会用到的一切物品，电脑、手机、文件、传讯器，全被包裹住了。

　　“晚上再喂你。”

　　“不行！我知道的。”小触手觉得自己可聪明了，“你肯定是要自己偷偷地来，这样不行，我吃不到新鲜的，让我帮帮你，你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一团话多且愚蠢的触手。

　　太宰治如是想。

　　触手的成长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上回在盥洗室占据整个浴缸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家伙是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体型的。太宰治无意让它自由生长，已经尽可能控制投喂的数量了，但小触手还是不可抑制地膨胀起来。

　　这样下去，这团东西会膨胀到一个什么程度呢？

　　柔软的触手身体已经从桌面上流淌下去，小触手注意着，没有损坏任何东西，甚至没有移动那些东西的摆放位置，只是覆盖，侵蚀，小小的改造。它碰到太宰治的衣服，在这里呆了几天的时间，这名人类身上的衣物和绷带都已经被它偷偷同化了，只是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小触手是会偷偷伪装的，它希望人类在他面前放下防备。

　　而且它很喜欢和人类贴贴，喜欢监听对方的心跳，感受体温，摸索人类的情感波动。

　　“我饿了。”它覆盖到太宰治的大腿上，“你答应过我的，一周一次。”

　　“晚上。”

　　“呜——”

　　小触手露出了一点粉红的颜色，这通常是代表它打算不顾人类的意愿，自顾自地开始捕猎行为。有时候它会自顾自地分泌一些不太友好的、无色无味的气体，太宰治闻不到，往往都是身体出现反应之后才发现的。

　　特别是那天，吞吃了触手分泌出来的大量液体之后，太宰治觉得自己的身体更不妙了。

　　理论上来说，一种药物的反复尝试，会让身体快速积累抗药性才对。但太宰治不仅没有感受到自己产生抗药性，反而是抗性越来越差了，从一开始需要反应一会儿才会出现症状，到现在马上就热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无法控制的情况。

　　太宰治并不知道触手分泌的因子会在身体内积累，很难被代谢掉。

　　有时候他能伪装好，有时候就会被小触手发现。

　　——然后被好几条触手注视。

　　那种被期待的目光，太宰治真是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哪有生物会期待这种事。

　　他应该找一个完全密闭的鱼缸把这玩意装起来。

　　他应该接受触手的接触，不会产生什么问题，应该享受。

　　两种想法在大脑里盘旋，谁是外来之物显而易见。太宰治抬手躲了一下，有一条小触手已经缠到他的手腕上，黏黏糊糊地往袖口里钻。它们足够纤细，甚至能钻进绷带的缝隙。

　　“下午我需要听下属汇报工作。”太宰治低声说，现在是月末，工作压力倍增，“你自己去找点乐子，别影响到我。”

　　小触手觉得自己的乐子就是这唯一的猎物：“你又不准我出门，出门也没有办法捕猎，和我贴贴怎么了？你可以一边抱着我，一边听其他人类说话，我很安静的。”

　　太宰治烦躁地推了一下桌子，站起身。

　　小触手觉得这个高度刚刚好，猎物很懂事。它躺在桌面上，慌忙伸出十来根触手去缠住猎物的大腿，三四根负责去拆掉衣服。

　　这几天它上网，学习了很多知识，特别是衣服的结构，再加上小触手已经偷偷摸摸地同化过衣物，它绝对是能在脱衣服大赛中获得第一名的大奖——

　　“饿饿饿饿饿——”

　　“急急急急急——”

　　小触手太过激动，把黏液喷得到处都是，它也不在意，就算人类讨厌这种黏糊糊的东西，它之后打扫干净就好了。

　　“呜呼！”小触手终于成功解决了拉链难题。

　　首领办公室的门，响了。

　　小触手被扼住了，掐得死死的，扭动也无济于事。

　　“我说过，下午是汇报时间。”太宰治重新坐下来，把一大团透明的触手按回桌面。

　　根据约定，小触手不能在没有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展露在其他人类面前。而且小触手在办公室里躺了一周，也已经明白自己的猎物需要不定期和其他人类接触。每次一有其他人类进来，它就得变成完全透明的样子，不能乱动，也不能发出声音。

　　“……”

　　可是它都已经准备开饭了。

　　完全变成透明的大团触手在桌面上铺开，聚拢，瞬间打扫了全部的黏液。它终究是放开了那些电子设备，没有影响人类的工作。

　　到头来，它只吃到了猎物的汗水。

　　什么时候能到晚上呢？小触手盘踞在桌子底下，慢悠悠地侵蚀地毯、地板，还有桌子，它很喜欢这种改造巢穴的感觉，总有一天，这一整个房间都会变成它的领地。

　　两根完全透明的触手伸到了桌面上，嵌入时钟的缝隙，把钟表强行掰到了晚上七点。

　　小触手摇着太宰治的腿：看，已经晚上了。

　　太宰治：“……”

　　中原中也注意到了太宰治奇怪的视线：说起来，上回那团古怪的东西，查清楚来源了吗？”

　　太宰治没回答。

　　他把视线放在中原中也身上。其实小触手如果当时找到的是这个人，就好了，太宰治心想这家伙被榨一榨也不要紧。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中原中也太过心软，可能会被触手骗到，到时候哪天小触手就爆发了邪恶的本性，开始大范围寻找食物。

　　他不想在上班时看见自己的下属们全被触手捕捉起来，Mafia不是开Impart的场所。

　　太宰治把一根透明的、想要往他腿上盘的触手踩在脚下：“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敦君的训练怎么样了？”

　　“一切都很正常，那孩子完成了全部的训练。不过你是不是对他太狠了？那种项圈……”

　　“中也，你没有质疑我的权力。”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瞬，继续说起先前的话题。如今Mafia正在急速扩张，经济压力很大，有那么几次他都觉得干不下去了，而且太宰治这个新首领也让人不适。但他又确实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甚至有点习惯有那么一个人去做决策。

　　中原中也并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总是充斥着一些，不太妙的气体，他猛猛吸了好几口，已经在产生反应了。

　　倒不是那方面的反应。小触手和太宰治下了契约，于是特意把自己分泌的因子改造成了专属于一人的药物，只有这人闻到才会产生反应。

　　但更多的因子，小触手没有做成专用的药物，它会习惯性地分泌一些能够让人心软的因子，消除人类的敌对情绪，并产生更加友好的情绪，有时候是母爱，有时候是信任，有时候则是崇拜。

　　中原中也不知不觉就被影响了，连看着分外嫌恶的青花鱼都涂上了几层柔和滤镜。

　　【思维改造】

　　中原中也觉得今天的太宰治看起来还挺顺眼的嘛。

　　“……”

　　太宰治发现了中原中也的变化，大概是觉得太过离谱，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甚至有点被气笑了。他想拿起杯子喝一口咖啡，发现咖啡也已经被触手喝完了。脚底下的东西仍旧在不断挣扎，抓住他松懈的一瞬间，倏地一下窜进裤管。

　　“唔……”太宰治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中原中也露出了一种很陌生的、关切的眼神——他已经被小触手分泌出来的东西彻底影响了，变成了一个没有攻击性的友好个体，否则正常情况下他们已经吵起来了，“咦，玻璃瓶，难道你还留着那东西……怎么是个空瓶？”

　　眼看中原中也就要走过来，太宰治摆了摆手：“去把敦君叫过来吧。”

　　感受到衣服里绷带、触手、乱七八糟的东西互相挤压，太宰治真心实意地想要见一面上帝，问一问什么时候可以把他收走。

　　他受不了了，屋子里已经没什么东西给触手玩了。小触手也不是那种学得会取悦人类的生物，它满脑子就只有捕猎、进食、进食，像个真空吸尘器一样，到处乱爬。

　　他必须得让触手出门。

　　中原中也离开后，太宰治难得有些颓废地趴在桌子上，完全不想动。

　　小触手扯着绷带在桌子底下欢快跳舞。

　　“人走了，我可以开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