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中的人》雨令山禾

26、星星沙滩

　　星星海滩算是男女约会的圣地之一，之所以被命名为星星海滩，据说这里的沙子在显微镜的观察下是星型的。至于是真是假，估计很少有人会那么无聊特意买台显微镜只为看沙子吧。大海总能让人把它和浪漫联想到一块儿，潮起潮落时的海浪、形状各异的贝壳、还有海岸边石缝里的海洋生物。无一不是让陆地生物感到向往和惊奇的事物。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新鲜感吧，像极了男女之间情愫萌发时的诱因。
　　米佑儿把车停靠在路边，现在临近深夜整个海滩基本不会有什么人，当然偶尔也会有像米佑儿他们这样为了某些奇怪原因这个时间点来这里的人群。不过海岸辽阔加上夜幕掩护，即使有，也很难察觉。
　　“你之前来过这里吗？”米佑儿主动问道。
　　“来过吧？”阿扎姆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来过，因为来没来过都不重要，很多景点是大同小异的，之所以在记忆中会显得特别，只是因为特别的时机跟特别的人共同营造出了一份特别的感觉。或许称之为错觉更合适。“你当时跟女朋友来是白天吧？”阿扎姆望向黑乎乎的海岸线，明明是夏天，咸咸的海风中竟藏着一股寒意，对于穿着短裙光腿的阿扎姆兰而言着实有些不太友好。
　　“午后来的吧。”米佑儿逐渐回忆起当时的画面，说道：“那天在海边待了一下午，直到看完落日才走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就像自己和她的关系终有结束的那天。
　　“海上落日，真是浪漫，那一定很美吧。”尽管感到有些冷，但阿扎姆还是极具温柔的看向米佑儿，她看得出他此刻一定在怀念那段场景。“哎~你和她为啥分的？”阿扎姆突然表现得像个好奇宝宝，忽闪着自己深邃的眼眸看着米佑儿。
　　米佑儿望着那日夕阳西落的位置，叹口气说道：“没本事呗，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那段时期米大友的生意初见端倪的有了问题，米佑儿对于人性早有预备，深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对家里的财政问题对外人是只字未提，唯独对谈了三年多的女友敞开了心扉，想不到她终究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提出分手的时候，米佑儿便爽快的答应了，这是他在她面前最后的尊严。说没恨过她是假的，当时的那种感觉甚至比之后失去房子、车子、被起诉、被强制执行更更让人悲愤，像是被背叛，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捅刀，像你攀附在悬崖峭壁抓着的石头突然断裂就此跌入无底深渊，一颗心坠啊坠，永不落地。随着时间的推移，米佑儿已然接受了一切，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不配，是自己太弱小了。
　　“她想要的生活是怎样的？住豪宅还是开豪车？”人有多现实多物质，阿扎姆不比米佑儿了解的少，这行多的是这样的物质女孩儿。跟穷人谈钱跟富人谈感情，在阿扎姆看来这不是笑话是现实。
　　“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跟我也再无瓜葛，或许她已经过上她想过的生活，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太小家子气了。哈哈~”米佑儿释怀的说道。
　　“哟~看不出来挺大气的嘛~”阿扎姆眉眼带笑的看着米佑儿，海风吹拂着两个人的头发，是青春的气息。
　　“我要是真耿耿于怀也不会载你来这儿了~”好像自打跟她来过这里后，自己便没来过了，倒不是怕触景伤情，一个大男人来这种地方找不自在吗？
　　“这倒是，哎~你陪她看过日落，那看过日出吗？”阿扎姆好奇的问道。
　　“日出她倒是说过好几次想来看，但那时候我都起不来就没看成。”记得那时候米佑儿还说过：等以后老了不需要睡那么多觉（印象中老年人都是很早起床的）的时候，只要她喜欢，自己每天都陪她来这儿看日出。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还很多，一切都来得及，分开后才明白人和人之间根本没有那么多来日方长。
　　“这样啊，那我们今晚就不回去坐在这里等日出吧？”阿扎姆兴致高涨的说道。
　　“啊？你认真的？”米佑儿惊讶的看着阿扎姆，心想：都这把年纪了，这家伙哪儿来的兴致？
　　“对啊，我可是出钱包了你一整天的。钱你都收了，不许毁约~”
　　“再过十几分钟就过十二点了，一天已经过去了啊。”
　　“NOnono~”阿扎姆摇晃着食指，俏皮的说道：“一天是指二十四个小时，你是早上九点左右接的我，所以要到明天早上九点才算结束。”
　　不知夜色昏暗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此时看着阿扎姆，米佑儿觉得好像比白天看着更年轻了些，有种二十出头小女生的感觉，原本深邃立体的五官在月色下柔和了许多，可能这股子胡搅蛮缠的劲儿也有加持吧。
　　看着米佑儿面露难色，阿扎姆进一步问道：“该不会你这么大了家里还有规定要几点回家吧？再说你可是男孩子。”
　　这点你可真是多虑了，米佑儿暗自自嘲道：自己就是死在外面估计没人知道。米佑儿说道：“那要等很久的，今晚还睡不睡了？”自己还盼望着回去躺老关家那乳胶床垫好好休息休息呢。
　　“睡呀，谁会傻乎乎的坐在这里等到天亮？咱俩睡车里，定个闹钟，明天一早看完日出各回各家，如何？”阿扎姆把米佑儿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想着现在把她送回去，自己再开回家估计也得折腾到一点多才能睡。这儿离公司还稍微近点儿，算了算了，就这么定吧。“行吧~那不早了，我们回车里睡觉吧。”开了一天车，同样都是坐着，坐办公室和坐车里的感觉真是天壤之别。米佑儿不自觉的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腰，想着今晚还得睡车里真是造孽。
　　“你腰还酸呢？我帮你揉揉吧？”阿扎姆温柔的说道。
　　“不不不，太不好意思了。”米佑儿本能的拒绝，打小就没让人帮忙的习惯。
　　“客气什么？还是说你嫌弃我？”阿扎姆娇嗔的问道。都是成年人，自己的职业无需说明，米佑儿应该是知道的。
　　“那绝对没有！”米佑儿矢口否认，说道：“都是打工人，都不容易，谁嫌弃谁啊~我只是觉得你也辛苦一天了，应该也挺累的。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帮我揉。”虽然阿扎姆的职业自己这辈子不会体验，也没跟干这行的人接触过，但是光是跑来跑去，脱了穿穿了脱的，洗那么多次澡也够累人的吧？
　　阿扎姆娇羞的笑了笑，瞧米佑儿一本正经的说辞还挺可爱的，继而说道：“那这样，我先帮你按按，然后你再帮我捏捏，好不好？”
　　听起来应该是正经互助式的按摩，就是有点像是情侣间才会有的互动模式。米佑儿此时真是站都不想再多站一秒，便爽快的答应了，说道：“行！那在哪儿按，车里面？空间不太够吧？”
　　阿扎姆指了指海滩，说道：“这么大一片海滩还不够你躺的呀？干嘛非躺车里。”
　　这倒是，黑压压的，米佑儿差点不记得这儿是海滩了，说道：“那快点快点，我真的快不行了~”说着便往海滩跑去，阿扎姆笑着紧跟其后。
　　来到海滩，米佑儿不顾形象的扑倒在沙子上，呼~趴在地上的感觉真好~
　　阿扎姆笑呵呵的说道：“那我来了？！”
　　“来吧~”米佑儿已经做好准备，享受这专业的按摩了。
　　阿扎姆一屁股便坐在了米佑儿的腰间盘上，软硬适中的臀大肌配上恰到好处的体重。只听得‘咔擦’一声，微微突出的腰间盘好像回到了原处。
　　“啊~”极度的舒适让米佑儿不禁喊出了声。
　　“我说你是不是从没被人这么按过？”阿扎姆见米佑儿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觉得好好笑，用手在他的后背顺着脊椎骨轻轻揉捏着，所到之处都发出‘咔咔咔’的声音，“你这脊椎也劳损的太厉害了吧？”年纪轻轻的不应该啊。
　　“唉~生活不易啊~”米佑儿现在才明白，为啥那么多人喜欢去按摩，不得不说真的很舒服，以前米佑儿总觉得干这行的人给那么多人按过‘太脏’所以拒绝。如今自己也体会到了那群人的快乐，就这，谁不犯迷糊？
　　“你平日里有健身的习惯吗？”阿扎姆的手指抵触着米佑儿的后背肌肉，可以明显的感到一块一块富有弹性的肌肉。
　　“就自己瞎练而已。”健身房自己是没条件去了，好在老关家里有器械。
　　“身材练的那么好，肯定招惹过不少小姑娘吧？”阿扎姆的理解中，没有那个男人是不好色的。
　　“我那么穷，谁会看上我啊~这个时代是讲钱不讲心的。”
　　“那可不一定，你要是嘴皮子功夫练得好，把小姑娘哄的高高兴兴的，愿意跟你的也不少。”
　　“这我知道，骗嘛，可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会用骗的方式对付的肯定不是真心喜欢的，或许你愿意骗她一阵子从她身上得到些好处，但时间久了就累了，即使还能骗，你也懒得骗了。”
　　“对啊，骗腻了就换呗，现在的人不都是这样嘛。”这方面，阿扎姆算是有点发言权了。
　　“太麻烦了~~”米佑儿趴在沙滩上，尾音拖着长腔。
　　“怎么？你是怕到时候甩不掉还是怕被报复？”
　　“都不是，就是觉得没意思，明知不会开花结果的树，你还会去给它浇水吗？”对于重感情的人而言，情感上的付出往往比物质显得更沉重。
　　“哦~原来你是看重结果的人，可惜，你这样的人注定过得既不开心也没有好结果。”阿扎姆表示同情，深情只会被辜负，唯有势均力敌的博弈才会长久。
　　“无所谓了，反正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若把人生比作一趟不回程的列车，无需非等到列车靠站停车，跳车也是一种选择。
　　“好消极啊你，那你健身图啥？”阿扎姆遇到的客人大多都是寻开心的，米佑儿这种消极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打发时间？”以前健身是为了穿衣服好看，可以保护她，给她安全感，让她臭显摆，现在可能只是作为一种习惯吧。
　　“哈哈哈，头回听过健身来打发时间的。”阿扎姆隐隐笑道。
　　“不然呢，人活着总得找点事儿来做吧。”米佑儿其实也有点想问问阿扎姆一些有关她职业的事和她的经历，但又怕她误会自己会轻视她而且会从事这行的，不用想也知道经历好不到哪儿去。于是乎更多的时间都是阿扎姆主动挑起话题问米佑儿，对话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然而阿扎姆并没有这样觉得，女性是很感性的动物，只要她对你有好感，你的举手投足便都是可爱的。相比较于日常接触的臭男人，米佑儿这种不会说话又喜欢讲道理的书呆子，傻乎乎的更讨阿扎姆喜欢。
　　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风吹来海咸咸的气息，一天的疲惫加上阿扎姆柔软舒适的指压，不知何时米佑儿已然睡去，胸腔顶着后背有规律的高低起伏着。
　　阿扎姆兰从他的身上下来，静静的看着他，真是好干净的一张脸。米佑儿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肤色衬托下显得格外浓密细长，整张脸黑白分明。若自己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该有多好，阿扎姆兰挽起自己的长发，小心翼翼的亲吻了米佑儿脸颊，生怕惊扰了他的梦，她明白，自己这一生应该和他这样的人无缘了。望着黑漆漆的海面和天空，不正是自己漫长而黑暗的人生写照嘛。阿扎姆轻抚着米佑儿的脸颊，心中暗自说道：“白月光越皎洁只会越突显夜幕的昏暗。”看着他，阿扎姆真觉得自己有些‘脏’。
　　就这样，阿扎姆静静的坐在米佑儿身边，守着他。女人有时候需要的仅仅就是这样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