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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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醒来的时候，祁流茹整个人都是木的。
脑子里还是烟熏火燎的一团迷蒙，身体却感觉到了一丝凉爽的清风。像是秋天枫林里最温柔的抚慰，把铭刻在身体深处最炙热残酷的记忆悄然覆盖。
她缓缓睁开眼。
窗纱遮挡下细碎的阳光并不刺眼，雕花木质的大床有几分古拙。神志混沌，周围的空气却似乎是清新甚至轻盈的，呼吸间肺腑深处都是最舒服的清爽。
祁流茹就这样望着古色古香的屋顶横梁，发呆许久，涌入脑海的多出来的记忆才被她梳理干净。
她穿到了一本仙侠小说里，小说女主是重生的师妹栾菲萌，早期呆在祁流茹所在的阴阳剑派。
不过师妹女主是因为灵根被误判，才投入现在这个中等宗门。在知道自己是变异冰灵根之后，她就选择去了修真界最顶级的紫薇盟。
现在的女主师妹是重生后的师妹。因为从上个月起，师妹就提出退出宗门，想要去其他宗门谋发展。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离开宗门并不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不是非要闹得很难看，叛逃出去才能和宗门解绑。
比起传统意义上的宗门弟子关系，它更像是公司培养员工、经纪公司训练练习生。
“我培养了你，我在精力和金钱上有所付出，你需要给我打工回报我，至少XXX年，不然就要付出XXX的代价/解约费。”
女主师妹的前世，是在元婴期以后，四五十岁才给足“赔偿”，脱离阴阳剑派这个中等门派，更上一层楼。
现在，女主二十岁，只要立刻脱离阴阳剑派，去往顶级仙门，就可以拿到自己冲击元婴最需要的草药，提前三十年进入元婴期，成为现如今修真界最早进入元婴期的天才！
摸着良心说，女主尽快离开阴阳剑派是正确的。不过这已经和祁流茹没关系了。
因为她就是个修真小说里的炮灰。
拥有不上不下的水火金三灵根，修炼全靠努力拼命，从炼气期开始就不睡觉，最大程度压缩睡眠，夜以继日地修炼。
修真界一般以上下五十岁为同辈人，原身就是这样靠命吊着，硬生生凭借努力挤进了同辈的第一梯队。
努力可以诞生奇迹，她四十岁成功结丹，成为门派的希望。之后修炼急速放缓，用了五十年来到金丹巅峰，之后十年，直到现在一百岁也无所寸进。
普通修士和天才修士的差距，正式拉开。
原身怎么努力都没用，越努力越急，越努力越焦躁，终于在一百岁也没有突破的那天，彻底激发心魔。
祁流茹穿来的前几天，小说男主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晋升元婴，象征新一代最年轻的天才进入公众视野，原身的同期都成为了上一代，而原身自己也正式脱离上一代的顶尖行列，变成一个努力的笑话。
祁流茹穿过来和原身融合，感觉不到任何异常，不知原身的灵魂是否已死。而即使她不穿过来，原身也活不了多久。
因为男主晋升元婴后，女主晋升元婴会成为压死骆驼的又一根稻草。
她会在修炼中走火入魔，彻底死亡。
信息梳理到现在，祁流茹心情复杂，只能一声长叹。
火影里有句台词，大概是说努力也是一种天才，努力的天才也是天才。
可是原身用了一百年的努力来证明，这就是一句笑话。
她不想认命，又不得不认，认下却又不服，最后内耗成一抔黄土……
祁流茹不知第几次叹气。
原身是这样，她自己又好到哪儿去呢？
“大师姐！”
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祁流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裙、头顶毛茸茸发卡的小姑娘从外面跑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大师姐你终于醒啦！”
“傅倩。”祁流茹从记忆里生硬地找出这个名字，对她笑了笑，“又来给我送药了，好辛苦。”
“不苦！”
傅倩肉眼可见地开心，过来给祁流茹喂了一颗糖，又把药碗递给她：“这是你的药。知道师姐醒了肯定不愿意让我喂，所以您自己来。”
说着她有些不放心：“我要看着你吃完！不能偷偷倒掉！”
祁流茹忍不住软了神色。
果然女孩子是世界上最治愈的生物！
她接过药，温温的，应该是刚用灵力调整过温度，喝下去刚刚好。微苦，但能接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药喝下去，祁流茹好像真的觉得自己浆糊一样的脑袋好了很多。
傅倩：“师母说，你最近都不用去上课，也不用任何修炼，现在休息是最重要的，什么都不用想！任务堂的长老也说，你不要接任务，安心养病！”
祁流茹微顿，心里头万般滋味。
和前世疯狂加班的公司相比，这宗门简直是天使！
说不出来的感觉，祁流茹喉头微涩，对傅倩点点头。
傅倩陪她坐了一会儿，说了好些安慰鼓励的话。
看出傅倩应该还急着去修炼或者做什么事，祁流茹道：“你去忙吧，我醒了，后面可以自己去拿药煎药，这段时间辛苦你啦。”
傅倩连连说“不辛苦”，又叮嘱师姐好好休息，这才离开。
窗外蓝天白云，时不时又鸟雀虫鸣的声音响起。仙鹤苍鹰不时飞过，看起来不似凡物。因为这些飞禽鸟雀仿佛都感觉到了什么，路过祁流茹窗户都会忍不住看一眼。
祁流茹看不懂他们眼里的意思，但都礼貌性地招招手，和它们打招呼。
一只仙鹤犹豫了一下，唰地飞远，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叼回来一颗草莓一样的东西，放在祁流茹的窗台，“咘咘”叫了两声，声音清脆明亮。
祁流茹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
仙鹤矜持地点头。
祁流茹：“谢谢！”
她珍而重之地将草莓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软硬适中，汁水和果肉不用怎么费力就化在了口腔咽喉里，前世死亡时的窒息灼痛的感觉再次褪去一丝。
她舔舔嘴唇，把嘴唇上残留的一点点甜味裹挟下肚，得寸进尺道：“我可以摸摸你的羽毛吗？”
仙鹤给了她一个白眼，傲娇地飞走了。
祁流茹看它越飞越远，逐渐化作天边残影，消失不见。
她所住的房间，是山上一处随处可见的院落，比较清幽，周围邻居不算多。
走出院子，可以看到自己处于半山腰，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往山里看，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树林花丛。一些山谷平坦的地方有错落有致地苗圃，当然更多的，但是山间各处的院子阁楼，以及忙碌不停飞来飞去的弟子和长老。
如果说原身的记忆是电影，原文的信息是小说，那现在看到的一幕幕，大抵就是读者观众到现场打卡。很多地方知道是那么一回事，看到又感觉新奇。
她暂时忘记原身的自己的苦闷，在门派中逛了起来。
“师姐好。”
“大师姐你好啦。”
“师姐！”
很多弟子和祁流茹打招呼，她全部笑着招呼回去。
从半山腰走到山脚的功夫，她就招手了不下五十次。
祁流茹摸摸有些不自在的脸。
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愿意主动和自己说话呢。
她没有使用原身的仙法，就这么慢慢走着，也不累，等天黑了才堪堪把自己所在的山峰转了一圈，回到院子。
天黑了。
阴阳剑派特制的蜡烛燃起灯火。
祁流茹心中一跳，回家拉上窗帘，放任自己沉入黑夜。
她不想看到火。
甚至不想看到像是火焰的红色。
储物袋里有师母给的夜明珠，她拿出来放在桌面，手指摩挲拳头大小光滑的夜明珠。跟感应灯似的，手指上划，夜明珠变亮，手指下滑，夜明珠变暗。
就这样来回划弄好几次，祁流茹才停下手指，定定地发呆。
这具身体，一百岁了。
金丹期修士的寿命是五百岁，金丹巅峰接近六百岁。
也就是说，她还有四五百岁可以活。
真好。
一闭上眼，各种烟火缭绕、黑暗、窒息、灼热、焦灼、绝望、努力、麻木的气息的情绪瞬间翻涌。
她立刻睁开眼，看着圆润到温柔的夜明珠。
夜色渐浓，明月高悬于天际。
祁流茹趴在桌上，看着夜明珠呆坐一夜后做了一个决定——
这一世，她不想再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了。
多出来的四五百年，不更像是白捡四五辈子吗？
这么长，这么久，她不想，也不愿意再走老路。
天边一缕朝霞洒向大地，睡醒的飞鹤鸟雀重新飞舞。昨天和祁流茹打过招呼的仙鹤再次路过，见房间没有结界，轻而易举地撬开房间的窗户，将一颗新草莓放在窗台上。
它眼神灵动，仿佛在说：“看看，我对你好吧。”
祁流茹揉揉干涩的眼睛，笑着道：“你真好。”
仙鹤：“咘咘——”
它开心地扑闪着翅膀，再次飞走了。
阴阳剑派作为一个中等门派，大体来说比较佛系，连带周围众多门派也都比较佛系。
门派名字里带个“剑”，说明这个门派最精通的是剑法。但这并不代表门派的经营只和剑有关。除了靠剑走天下，门派在炼丹、炼器、画符，以及民间朝廷管理上都有所涉猎。
前者依靠的是修真界通用的炼丹炼器画符技巧，基本上是个人，在修士专用的藏书阁就可以买到，或者在修真版的手机——仟意符上就可以看到别上上传的“电子版”的功法。
门派会让每个人每种基础功法都试一下，愿意多修几门学科的就多修几门，反正技多不压身，万一有某项比较顺手，甚至特别精通的，以后都可以靠这项技能赚钱。赚多赚少全凭自己的本事。
这也是为什么，阴阳剑派只是中等门派，大家根骨都不行，普遍二、三、四灵根的杂灵根，但还是非常忙碌，学习非常努力。
赚钱，就是最原始的动力。即使不为自己，可以为了自己民间的家人工作。比如很多丹药流入凡间可以赚凡间的银两，然后给自家普通人出身的父母兄弟亲人更好的生活条件。
某种程度上，中等门派的生活和民间非常紧密。在大多数普通弟子都是只有一百年寿命的炼气期弟子的前提下，他们和父母家人儿时玩伴的关系并没有断掉。
来这个世界半个月以来，祁流茹不使用灵气和法术，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跟普通人一样，在门派六个山头晃来晃去，时不时还要离开宗门阵法，走过灵气相对没那么充裕的普通山林，去山下的凡人城镇逛逛。
她像是个到处参观的异类，和大多数来去匆匆的修士格格不入，也不像修行无望放弃治疗的老头老太，看起来有点奇怪。
山下凡人对修士都很尊敬，但是也不是谨小慎微那种。见祁流茹没有什么攻击性，纷纷试着和祁流茹攀谈，还给祁流茹推销一些小东西。
有的祁流茹买下，有的祁流茹婉拒。
就这么老大爷遛弯一样游荡半个月，祁流茹的师母终于坐不住了。
晚上祁流茹刚从外面回来，就被师母堵个正着。
“现在是个什么打算，我们聊聊。”
祁流茹紧了紧袖口，做好挨批的准备。
然而师母的聊天，却是真聊。她叫上了她，还有她门下其他几个关系紧密的弟子一起坐在会议厅里，语气严肃地关心祁流茹的现状。
“你的心魔怎么样。”
旁边师弟师妹们全部忧心忡忡地看着祁流茹。
祁流茹：“……你们都知道了？”
惜风长老严肃的脸上满是慎重：“心魔，不是谁说几句话就能解决的。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祁流茹没有隐瞒：“摆烂。”
惜风长老：“？”
祁流茹：“什么都不想做。如果门派要求我做什么任务，我会去做的。”
根据原身的经验，门派每个月都有硬性指标，要求当月要做什么任务。
还在学习上升期的弟子，任务少一点，但是如果已经确定没有提升空间，不想或无能再学习的，就会成为门派的干事或者管事，超过元婴期的弟子会成为长老，为门派做更多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在门派所辖的领域巡视、打怪，去其他门派交流学习、交易，出更多的炼丹炼器画符任务。完成保底工作的情况下多挣的钱归自己，如果对凡人朝廷的管理感兴趣的，就去凡人朝廷竞争上岗。如果管理才能足够，去竞选凡人的王上也是可以的。
修真界的凡人朝廷，通常不存在世袭的王上，只有管理当地的仙门满意的王上，才可以当王。不然随便哪个王二代歪瓜裂枣的都可以统治朝廷，对仙门指手画脚，仙门早就不耐烦了。
祁流茹现在的想法就是，不会修炼，所以不再占用门派的学习修炼资源。如果门派有什么基础的任务派发给她，那就给她好了。
她愿意去接。
“有最基础最轻松的吗？”祁流茹看着指导她修炼的师母，恳求道，“我只想做一些轻轻松松的保底工作。”
惜风长老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她才道：“傅倩应该转达过管事长老的意思。我们门派养得起你，至少两百年内，你都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行动。”
旁边一个师弟急着补充：“您过去九十多年，积攒下来多做的工作已经很多了。现在您身体不好，多休息是正常的！师母是想问，您心魔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
“是啊是啊。”傅倩也连声道，“你说说你的心魔，万一我们可以一起聊天帮你想办法呢！”
祁流茹再次觉得喉头有些发涩，说不出话。
大家，真的和原身的判断，以及自己从小说里看到的对修真界的想法好不一样。
大家都好好……
弟子们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诸如：“师姐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过就是十年没有晋升而已，我们元婴期甚至出窍期的长老，不也现在或者曾经几百年几百年地卡过修为吗？”
“我很笨，在炼器五层就卡了十年呢，师姐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半会的受挫就泄气呀！”
“师姐要不要试试其他修炼方法？比如换成主修丹道？医修？甚至一些视觉系、雕刻系的修行？”
“师母说过，一千个人有一千种不同的最适合的修炼方法，师姐你可能只是暂时没找到！”
许久，一直不言的惜风长老发话了：“修炼，不重要。认清自己最重要。你不是天才，就是一个普通的三灵根修士。这么说不是要让你泄气，而是要让你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她抬手一指门外：“知道多少三灵根修士一辈子无法突破炼气期吗？那些修士在你这个年龄段已经死了。用自己的努力多挣得四百年的岁数，现在还不珍惜，是想让心魔把你拼尽全力获得的四百年寿命全部抹除吗？
“抬起头，不要总低眉顺眼绷着一根弦。对于自己来说，你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人。”
师母为人严肃，连安慰开解的话都非常冷硬，却分外坚定。
这个夜晚，星光璀璨。
*
祁流茹穿来修真界第一次使用的法术，就是现在的清洁术。
她把自家小院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躺在洁净的屋顶，吹着山风看着银河，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这个晚上，祁流茹罕见地没有做梦。
之前那连续了几乎半个月的炙烤、憋闷、窒息，以及在黑白色晦暗钢铁城市的街道上麻木地走，一直走一直走，怎么走也走不到重点的梦，好像终于仁慈地放过了她一夜。
醒来天已经大亮。
之前混眼熟的仙鹤正带着相熟的小姐妹在她旁边优雅地梳理羽毛。
也不知道这些仙鹤怎么想的，明明之前对原身也没怎么热情过，现在就仿佛要傲娇地安慰病人一样，每天来她院子晃一圈，叼一些灵果放在旁边。
见她醒了，仙鹤们咘咘叫着在周围转动，然后啪叽一脚，把大家摘来的果子踢到祁流茹身边。
祁流茹也不嫌脏——这些有灵智的仙鹤比她还爱干净——拿起来吃不同口味的灵果。
吃着吃着，她突然眨眨眼：“你们喜欢吃鱼吗？”
仙鹤欢快地叫了一声。
祁流茹：“我给你们做鱼吃！”
想到立刻就去做。
仙鹤吃的都是生鱼，祁流茹首先想到的就是日料里非常常见的生鱼片拌饭、生鱼片三明治、生鱼片拼盘等等。
门派所在的六座山头，灵气比较浓郁，水池里的鱼无论什么品类，味道都非常鲜美。
祁流茹不知道这些与和三文鱼、金枪鱼这些常见的生鱼料理比起来口感有什么差异，对于仙鹤和自己来说好不好吃，但是大致做法类似，全部可以多做尝试。
她先去了门派的厨房，看有哪些调料。
原本以为酱油、盐、葱姜蒜这些调料应该比较齐全，但是到了才发现，所有有味道的调料一律没有。
祁流茹大大的眼睛小小的疑问。
厨房的厨娘反而比她更奇怪：“修行讲究克制，怎么能吃一些有味道的东西来特意勾起食欲呢？”
祁流茹：“……！？？”
原身修行以来，要么吃辟谷丹，要么吃那些最基础的灵米灵食。她以为这是个人口味或者单纯要节约时间留给修炼，合着是修真界普遍的修行共识？
祁流茹：“那已经不修炼的管事和长老呢，也不吃带调料的灵食吗？”
厨娘更奇怪了。
不过想起这是最近大家都在讨论的生了心魔的大师姐，心里再觉得对方没常识，还是耐心解释：“大部分还在门派工作的管事都已经金丹期，辟谷啦，平时肯定都不吃东西。这些是做给筑基期以及不到筑基的弟子吃的。”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作为一个21世纪再卷都没有放弃每天跟着视频做美食，尝试各种不同的食材的人，真的不理解！
怎么可能有人能抵抗美食的诱惑呢！
光是闻着味道都口舌生津不是吗！
她遗憾地离开厨房，告诉仙鹤门可能要等半天。
她得去凡人城市买调料。
只是来了城镇，祁流茹再次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只能够买到一些非常基础的必备品，比如盐、油、糖，其他的连基础的酱油都没有。
她还是不死心，又去了之前吃过的酒楼点菜，虽然味道不丰富，但是至少上色用的酱油是有的呀。
叫来跑堂的伙计询问才知道，由于修真界修士普遍不吃有味道的东西，而民间有权有势的人为了多迎合修士，也跟着不吃重口的东西。
祁流茹：“……放点油也叫重口吗？”
伙计笑道：“盐放多了也是重口呐。客官想要多吃些盐的话，我这就和后厨说，保准让您满意！”
祁流茹：“不用了，我还想听刚才的话题。”
伙计好脾气地继续。
民间底层老百姓受上层风气引导，把一些习惯扩大了。
比如“上层人士”不吃重口，慢慢就会被溜须拍马的人说成“重口味的食物不得体”、“那是粗俗的”、“仙人们都知道要克制，只有那些不懂事的野人才吃重口味的东西，所以整个人，哎哟，体味也是臭的”。
甭管“上层人士”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被人这么一恭维，在慕强的潜意识下，把比他们更厉害的修士的生活习惯当成更加高尚的习惯，于是也就自我劝导着，压下对重口食物的渴望。好一口好吃的食物的人，被迫觉得自己粗俗起来，不得不跟着吃淡。
于是原本再正常不过的各种口味，不知何时就成了洪水猛兽——所有人，对，人界所有人几乎都有了一个普遍的共识：只有自制力差的人，茹毛饮血的那种粗鄙之人，才吃重口。正常人都吃清淡的。吃清淡口味的人，格局才高！
离经叛道喜欢重口味一点的东西的人，虽然也有人有资本不顾他人眼光，继续该怎么吃怎么吃，但这些人会觉得其他“乌合之众”扫兴、晦气，慢慢就自己聚集起来，形成各自的小圈子，自己吃自己的，别人管不着，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享受美食。
祁流茹：“……”
反正原身是不知道老饕们去哪里吃东西了。
“除了贵族老饕，还有一些普通老百姓，也喜欢吃重口。”伙计耐心解释，“不过您见谅，他们聚集的馆子普遍脏乱差，不知从哪里薅来别人不要的佐料，偷偷做饭吃。想要正经买，要么造价太贵普通人吃不起，要么没渠道，总之，哎……
“给您交个底吧，如果您需要更多调料，可以去找西街转角过去第二家调料铺子，报暗号太阳花，他会给您推荐调料的。”
祁流茹：“……”
很好，买调料已经和地下接头的难度差不多了！
祁流茹现在也没心思吐槽，老老实实前往那家老赵山货铺，买了一些酱油调料以及花椒辣椒葱姜蒜等一系列基础调料。
芥末没有，想吃的话得找渠道买芥菜种子磨成粉自己制作，或者找其它替代品，这会儿暂时没有。
祁流茹只能尽可能用现有材料做生鱼片拌饭、生鱼片三明治，腌制鱼片让它适当入味，然后又给自己做了一道清蒸鱼。
清蒸鱼在前世非常常见，祁流茹熟练地鱼身上切几刀，加上盐、糖和胡椒粉腌制。等待一刻钟后加水烧沸开蒸。
等鱼蒸熟，切片，撒上一些葱花和辣椒，远远就能闻到浓郁的鱼香。
鱼蒸熟之前，仙鹤先在祁流茹的指引下吃了生鱼片。
它们没有接触过调料，但是既然弱小的人类给它们弄了调料碗，那还是象征性勉为其难地，蘸取佐料吃一吃。
一开始吃的是生鱼片，一口下肚，感觉怪怪的。然后吃拌饭、三明治，味道平平。最后才是煮熟的清蒸鱼。
这是小仙鹤第一次吃人类的熟食，吃了一点就直甩脑袋。
不过它继续吃，吃到了鱼汤下的菠菜叶，突然发现菜叶比鱼肉更好吃。不过多吃几片它才发现好吃的不是菜叶，而是吸附在菜叶上的诱人的汤水。
这些汤水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浓汤，但和现在清汤寡水的鱼汤也不同，一口下肚暖呼呼的带点辣气，不是很冲，刺激感拿捏得刚刚好。不是灵食，喝下去却非常醒神。
它们也不吃菜了，直接开始顿顿顿喝汤。
对于人来说，“我吃肉你喝汤”是促狭地调侃，好处是我的，你分一点儿边角料。
可是对于仙鹤来说，这竟然是最让它满意的好处。
祁流茹看仙鹤享受的样子，不自觉笑弯了眼。
突然理解了同事同学养宠物的快乐。原来看可爱的动物干饭，有种迷醉的满足感！
……等等，之前仙鹤们投喂灵果，不会也是带着一种奇怪的喂养宠物的快乐……
祁流茹摇摇头，把奇怪的念头抛诸脑后。
这些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要好好吃饭！
她把自己的鱼肉和菜拿出来，一点一点感受美食的味道。
虽然调料不够充分，很多佐料也没有找到替代品，想要吃的辣味也不够，但就目前来说，已经非常美味。毕竟这些充满灵气的湖水养出来的鱼，本身就非常鲜美！光是吃原味，就是不可多得的佳肴！
师母说，门派可以养祁流茹两百年。
其实她知道，门派的养，最要紧的是代表门派的态度，他们不需要急着让她干活。可是门派对她宽容，她却不好意思每个月去领月奉。最多就是自己买不起东西吃的时候，回到门派食堂吃寡淡的灵米。
当然，她已经金丹期，不吃东西也不会饿。
原身非常克制节俭禁欲，百年来每次宗门任务对她来说都是修行——
巡视任务，那是锻炼御空飞行的能力和观察力。炼器炼丹画符起阵，是为了更熟练地掌握对应的功法。常规的打怪、收集灵植的任务，更是考验眼到心到手到的能力。
不管什么任务，最终的落脚点都是修炼，而不是赚灵石再花出去。
是以这么多年，她存下了对于普通修士来说非常大的一笔巨款！后面两百年的佐料钱、食物钱，怎么都是有的！
她寿命这么长！这些钱当然要花出去！
现在天晚了，先不急，第二天她就可以出门，把能买到的佐料全部买下来！
这些佐料都是暗地里偷偷销售，所以非常贵。
祁流茹不差钱，也不想白花钱当冤大头。山下城镇的现有调料买一买，然后就可以买那些调料的种子，以及制作调料的灵植和肉类，从零开始慢慢播种慢慢调。
四百岁，两百年的无拘无束的时光，她可以慢慢看，慢慢买，慢慢琢磨。
祁流茹有种悠闲的兴奋。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祁流茹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起装着钱的乾坤袋往山下冲。
老赵山货铺的调料，买！
哪里有各种调料的种子，买！
制作耗油的生蚝一类的东西，全买！
无所顾忌，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不在乎这点小钱花的多少。
她买得太开心了，以至于从调料的买买买蔓延到食材的买买买，最后又蔓延到了衣服首饰甚至车马的买买买！
就像穷人乍富，以前斤斤计较一块两块的东西，突然就跟一分钱两分钱一样，完全不在意。
不用计算一毫一厘，不用管现在会不会花太多然后以后不够花，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服务。
穿的衣服，她不想再要黑白灰，赤橙黄绿青蓝紫，除了火焰一样的颜色，其他每一种颜色，她都喜欢，都想要！
不要深沉，要童话。
不要黯淡，要缤纷。
不要深沉，要热烈。
原本对调料和种子的购买彻底偏离主题，莫名喧嚣的情绪倾泻而下，不再克制，也不再想那一线城市永远买不起的房子。
这种释放在看到一匹卖不出去的流光溢彩的马的时候，达到顶峰。
修真界重清心寡欲，所有门派一眼望去都是黑白灰，大家喜欢的坐骑也大多这个颜色，美其名曰仙气、庄严、大气。
于是这样一匹形似独角兽、颜色却华丽地闪耀着光辉的马，如此美丽，却不被喜爱，可怜兮兮地在一群黑色白色高头骏马的背后瑟瑟发抖。
祁流茹当即拍板。
她要有坐骑了。
灵石兑换凡间的银两，会显得凡间的东西特别便宜。
而现在，在购买独角兽的时候，狂热购物的冲动终于冷却了一点。
“仙人，这是灵兽，五千灵石不贵的。”马行的人热情推销。
原身并没有购物的经验，什么东西都是门派发的。她不知道什么价格是合适。
五千灵石，相当于门内一般弟子五年工作得到的报酬。就算是原身拼命三娘的架势，也要打工一年才能换这匹马。
钱多不能乱花的宗旨重新回归，祁流茹虽然很心动那独角兽一样的马，但还是一副“我懂行，你太贵了”的表情转身离开。
“仙人，”见祁流茹要走，马行的人连忙喊道，“你出个价！看多少灵石合适？”
祁流茹不说话，继续走。
马行隔壁还有其它卖灵兽的铺子，她假装要继续逛逛，随口道：“我喜欢彩色，但是师门喜欢白色。价格合适我自己买，但是你这么喊价我就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是必需。”
“四千，四千灵石你看怎么样？”
祁流茹不理他。
“三千呢？三千合适不？”
祁流茹：“五百。”
“仙人您这是乱还价呀！……两千五，不能再少了！”
“五百。”
两边买大白菜一样拉扯一番，最后一千七百灵石成交。
祁流茹从马群里牵出了自己最喜爱的那一匹马，流光溢彩，绚烂至极。
她忍不住眼底带了丝笑意。
真好。
“我要我剩下的世界和你一样，都是彩色的。”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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