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怪胎影卫》一百〇一

20、如影

　　慕风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再见到主人的机会，一如沈归离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次召回慕风，一开始的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就让他念念不忘，稀里糊涂地想见到他。

　　下人前来回禀时沈归离正在喝茶，他轻轻摩挲着茶杯，手心起了一层薄汗，莫名地有些紧张。

　　等再一抬头，便看见了慕风，沈归离的心漏跳了一拍，发愣地看去。

　　那人低着头，脚步平缓，推开门，先迈左脚，走了七步，来到他身前，屈膝跪下。

　　恍惚间，沈归离仿佛回到了两年前，慕风就像往常一般，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安静地回归他身边。

　　只除了那一句，

　　“罪奴参见岛主。”

　　嗓音沉闷卑贱。

　　沈归离蓦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垂下眼，打量着跪在面前的人。

　　他眉毛往上挑，右手压在茶杯上，不由自主地收紧，有一种莫名地别扭感。

　　却说不清这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就像小时候终于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但真的拿在手上时，却又不那么高兴了。

　　屋子里显得有些沉闷。

　　“我渴了，去给我煮杯茶。”不知过了多久，沈归离开口打破沉默。

　　跪着的人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他依旧低头，左手撑地，借力站了起来。

　　疏醉阁的布置和两年前一模一样，沈归离的卧室连同着书房，隔间就是个小茶室，永远燃着火，火上温着水。

　　烧水的咕噜声和茶杯碰撞的声音混在一起，奇异地抚平了沈归离心中的躁动，他靠上椅背，一股困顿涌上，眼皮越来越沉。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慕风早已泡好了茶，举着托盘，不知跪了多久，杯中茶水已泛起了丝丝涟漪。

　　沈归离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入口甘甜，到了舌根处却变得苦涩，是他喝惯了的味道。

　　慕风离开的两年，一直是耀灵为他煮茶，他日日饮着，明明没有喝出差别，可再一次沾了慕风的茶，勾连出最初的味道，才发现，原来是有区别的。

　　熟悉的感觉从口腔一直渗入心扉，他终于知道，最开始的别扭感是怎么回事了。

　　慕风的一举一动都太过平静了，他大发慈悲地饶恕了他，再次召见他，给他机会替自己煮茶，难道他不该感恩戴德吗，最起码也该诚惶诚恐，手足无措，可这人却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激动欣喜的样子，这样岂不是显得只有他一个人格外期待重逢。

　　沈归离不喜欢。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却没咽下，起身来到慕风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言不发，直到眼前的人低垂的眼眸上，睫毛开始微微颤动。

　　他猛然拽起慕风，一口咬上了那张苍白的嘴唇。

　　慕风蓦地瞪大了眼，只觉嘴唇一痛，下意识地想要退开眼前的人，脖子上的手却猛然收紧，轻微的窒息感换回了他的神志，似是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的身份，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温热的，柔软的舌头以不可抗拒的姿态撬开了他的牙齿，紧接着，苦涩的茶水灌入他的口腔。

　　温热的液体毫无防备的窜进他的喉咙，慕风忍不住想要咳嗽，却被堵着嘴，不敢挣扎，他喘不过气来，憋的眼眶通红，直到将嘴里的茶水全部咽下去。

　　沈归离终于松开了钳制他的手，新鲜空气猛然灌进肺里，让人止不住地咳嗽。

　　沈岛主看着眼前惊慌无措的人，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淡的弧度。

　　看吧，明明不止他一个人比较激动。

　　“下去吧，明天早上继续替我煮茶。”

　　他看着那人慌乱无措的脚步，连日来的烦闷一扫而光。

　　慕风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心乱如麻，气息不再沉稳，躲避着下人，来到大门处，被人拦下了，影卫告诉他，岛主有命，不允许他离开疏醉阁，自然也不让他再回奴所。

　　昔日同僚看着他的眼神并不友善，让他有种chi裸人前的羞耻感，嘴唇上的灼热感异常明显，连那点苦涩又甘甜的味道也丝毫没有退去，他浑浑噩噩地转过身，阳光格外刺眼。

　　直到此刻，他依旧觉得自己在做梦，整整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主人，幻想着有一天能再回到主人身边，可当他真的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听见那清朗的嗓音，却害怕了，主人依旧是主人，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慕风了。

　　慕风看向自己的右手，目光凄怆。

　　乍然而至的火光太过炙热，要将他烧化了。

　　******

　　金乌西坠，华灯初上。

　　结束了一天的繁忙，沈归离揉着眉心往回走，忽的脚步一顿。

　　他微锁起眉头，凝神细听。

　　昭聿在疏醉阁内安排了五名影卫，今夜他却听见了第六个人的气息，时轻时重，时有时无，等他停了下来，那气息又忽的急促起来，似乎是在紧张。

　　沈归离脚尖一转，向一旁的树荫走去。

　　那气息果然越发慌乱。

　　还想跑？沈归离心下好笑，袖袍一挥，强劲的罩风掠去，林间树叶落了几片。

　　躲在林阴间的人有些惧怕火光，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下意识退了两步。

　　“慕风？”

　　“主人……”

　　惊慌失措的人下意识喊了一声，待反应过来，立刻跪下请罪。

　　他已经不是影卫了，没有再叫主人的资格。

　　沈归离凝眸看他，没有说话，半晌，接过一旁丫鬟手上的灯笼，挥手让人退下。

　　“起来吧。”

　　火光印在沈归离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跟上。”

　　慕风一时看呆了，直到那束光渐渐远去，他回过神来，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快步跟上。

　　夜色浓浓，灯笼一摇一摆，将沈归离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慕风便紧紧跟着那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