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的败退》等猝

3、离婚

　　林珊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宋易的呢？

　　恐怕是从10岁那年。

　　林珊和宋易家都住在同一个大院里，林珊的母亲和宋易的母亲关系很好，毕竟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做了很多年邻居，感情十分亲近。

　　但与宋家夫妻感情很好不同，林珊的父母从她小的时候起，就经常吵架，有时候吵着吵着，甚至还会动手。

　　每次父母吵架她都会躲到房间里去，捂着耳朵，仿佛只要不听，父母就还是和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在一起。

　　大院里的门窗相对，每当林珊父母吵架时，几乎整个大院都能听见。

　　所以每次父母吵完架，林珊都不敢出门，她不想看到邻居同情的眼神。

　　这种应该被称为善意的眼神却总是会刺痛她。

　　在父母再一次争吵的时候，林珊熟练地躲回房间。她知道捂着耳朵其实并没有用，能听到的声音还是会听到，但与其说是想让自己听不见，不如说这个姿势给了她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争吵声依旧没有停下。林珊却在嘈杂的声音里听到了“咚咚”的细碎声响，似乎是有谁在敲她的窗玻璃。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见窗外，宋易猫着腰躲在窗台底下，悄悄探出手递上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给你吃的。”宋易小声地说道。

　　“什么啊？”林珊问道。

　　“红薯。”

　　“这是红薯？”林珊指着这坨乌漆麻黑的东西反问道。

　　“嘘，你小声点，你父母还在吵架呢，一会儿他们听到了，过来给我一顿揍咋办。”

　　“你放心吧，他们听不见。”林珊无所谓地说道。

　　“啧，不说这些了，这是我自己烤的，你可得给我吃完了。”

　　林珊看着手上的东西一脸为难。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是我最成功的一块，只是看着丑而已，里面是甜的。”

　　最后林珊还是吃了那块红薯，因为不吃，她就没有晚饭了。

　　毕竟父母只要一吵架，她必然没有饭吃。

　　因为他们谁都不会记得自己还有个孩子在挨饿。

　　……

　　“姗姗，爸爸和妈妈要离婚了，你以后就和妈妈过了。”

　　10岁那年放学后的一天下午，刚回到家的林珊就听到了母亲的话，这仅仅是一句告知而已。

　　林珊虽然还小，但也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要离婚？妈，我们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母亲只是摇头：“姗姗，这样的日子，妈妈已经忍够了。”

　　林珊的爸爸从外面进来，沉默的进了房间收拾东西。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挽救这个濒临破碎的家。看着提着行李箱准备离开的父亲，林珊终究没忍住，扑上去扯住了父亲的手臂：“爸爸，你要去哪儿。”

　　“姗姗乖，爸爸走了，以后好好和妈妈过日子，要听妈妈的话。”

　　“爸爸，我不要，我要和你们一起生活。”

　　“姗姗，让他走，不要求他。”一直沉默的妈妈突然呵斥道。

　　猝不及防被妈妈严厉地语气吓到的林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她的爸爸却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甚至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她一边哭，一边抱着爸爸的大腿求他别走，最后直接跪在地上，乞求道：“爸爸，你别走，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我会听话，你不要抛下我。”

　　这番话或许触动了林爸，他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妈妈却看不下去了，冲过来拽着林珊，吼道：“林珊，我不准你求他。”

　　“妈，我不要，我要爸爸，你为什么赶他走？。”

　　“是你爸爸不要我们的。”林妈吼道。

　　“爸爸，我不要你走。”林珊已经听不进去妈妈的话了，只能执着地扯着父亲的衣服不让他走。

　　林珊想像往日那样靠胡搅蛮缠来让父母妥协，却不想这一次，无论爸爸还是妈妈，都已经心意已决。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林珊捂着被扇偏的脑袋，大脑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见了。

　　“姗姗，听着，你父亲背叛了我们，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和那个女人有了别的孩子，他不要我们了，你听懂了吗？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你的父亲！”

　　林珊一把推开母亲，跑了出去，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她很茫然，也很害怕，她只是想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将母亲的呼喊远远抛在身后。

　　林珊在后山的山洞里躲了一下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想动。

　　山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珊警惕地望向洞口，没有出声。

　　“我就猜到你在这。”宋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得，从洞口钻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别忘了，这里是我们两个一起发现的，你除了这儿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是啊，自己的确也无处可去。

　　“喂，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回去吧，吴姨在找你。”

　　“你自己回去吧，我不想回去。”林珊的心里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只能自己和自己斗气，她心想，干脆饿死在这个洞里算了。

　　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却令她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宋易似乎是叹了口气，他走到林珊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身边杵着一个大活人，极为破坏周围孤单冷清的气氛，让林珊无法再继续沉浸在自怨自艾的世界里。

　　“你怎么还不走？”林珊见他坐在旁边又不说话，从自己的世界里分出一丝心神凶巴巴地问道。

　　“啧，你不走，我哪敢走啊。”宋易说，“谁让我们是哥们呢。”

　　林珊想赶他走，却有些舍不得，其实一个人呆在这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她又嘴硬地不想承认，于是只能装作不想理他的样子，默默感受着身旁的温度。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宋易突然起身。

　　悄悄注意着旁边动向的林珊微微侧了侧头，中途又倔强地停下动作，将头重新埋进了腿间，仿佛根本不在意身边人的去向。

　　宋易没注意到旁边人的小心思，他从周围捡了很多干枯的树枝抱在怀中回了洞里。

　　“你不是走了吗？”身边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语气有些生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没有啊，我出去捡柴禾去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尚且粗心，根本察觉不到小伙伴敏感的心思，只是头也不抬地将木柴堆在一起。

　　“捡这个干嘛，我们又没有火。”宋易没走，多少让林珊松了口气，这下彻底没空去想之前发生的事了。

　　宋易神秘兮兮地掏出了一个打火机，语气带着点炫耀：“诺，这不是吗？”

　　“哪儿来的啊？”林珊微微瞪大眼

　　小伙伴吃惊的表情让宋易生起了一丝满足感：“偷的我爸的，他完全没发现。你下次也可以偷拿你爸爸的，我见过他抽烟，他肯定有。”

　　林珊声音沮丧：“打火机肯定有，但是我没有爸爸了。”

　　宋易一脸震惊：“啊？叔叔去世了？！”怎么之前完全没听说啊。

　　林珊：.........

　　“别瞎说！”林珊压下窜到胸口的怒气：“只是我爸妈离婚了，我爸走了，去给别人当爸了。”

　　宋易再次震惊：“啊？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宋易：“我就说你怎么躲这儿来了。”

　　“你不知道原因就跟着我呆在这儿？”林珊有些无语，她还以为他是为了安慰自己。

　　“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父母又吵架了，你才心情不好的。”

　　林珊垂下头，呢喃道：“我父母...再也不会吵架了。”

　　宋易点了点头：“确实。你看，这么说起来离婚也不算是件坏事吧。”

　　林珊反手就给了他一拐子，怒道：“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宋易有些委屈：“我本来就不会安慰人。”

　　林珊不理他，宋易就在一旁磕磕巴巴地道歉。

　　林珊其实没有生气，那些不安的，彷徨的情绪，早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就全消失了。

　　她只是故意装作生气，因为她想宋易哄她。

　　只有这样，那块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大石头才能好似不那么沉重。

　　说到底，她只是在撒娇而已。

　　#

　　二人在山洞里呆了一夜，第二天林珊回家后还以为自己会挨打，但是没有。

　　母亲似乎一晚没睡，双眼红肿，神色憔悴极了，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很多。

　　她看到林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她痛哭，连声道歉说不该打她。

　　林珊从没有见母亲哭得这么伤心过，和父亲吵架的时候她没哭，和父亲离婚的时候她也没哭，却在看到自己回来的时候哭了，仿佛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母亲的眼泪像雨水一样密集，像开水一样炙热，烫得林珊微微颤抖。母亲声音嘶哑，不停地说着妈妈什么都没有了，妈妈只有你了。

　　林珊想我也只有你了。

　　可是她让妈妈这么伤心，林珊十分难受，她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妈妈难过了。

　　10岁这一年，林珊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

　　唯一的好事可能是她父亲将这栋房子给了她们母女俩，她还能和宋易继续做邻居。

　　后来，母亲总是用自己作为例子，告诫林珊，不要走她的老路。

　　妈妈说，不要因为太爱一个男人而蒙蔽双眼，她希望林珊能嫁给一个爱她更多的人。

　　林珊觉得，那可能很难找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