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蜨》詩鈐

32、第六章 商人

　　尹青齐又不是傻瓜，对尹太太的统战工作估计已有了阶段性成果了。那天去吃饭我已经觉得是，今天一见尹太太，就可以肯定我的猜测没错。
　　尹太太这回没哭也没闹，坐在绿檀交椅上，若有所思，开口问我：「你觉得那个女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尹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别吓我。」
　　「不是吓你，说真的，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说呢？我觉得她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
　　「是，我跟她谈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生意人，不折不扣的生意人。」
　　「古亦，我这次真的没路可走了。她不罢休，墨彦，我的墨彦还在里头关着，你说我怎么办？」
　　「尹太太，我大胆说句话，既然她是生意人，都说在商言商，她也不会例外吧。商人总有商人的一套办法。」
　　「你说她想要钱？」
　　「我觉得她想赚钱。做生意。这次的事情，怎么说，也是由令郎引起的，理亏的毕竟是我们。她若坐地起价，我觉得一点也不奇怪。她八成是看上尹家的势力了。」
　　「尹青齐那个混蛋，要不是他，我，我儿子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估计真的不行，或者只能我出面了。怎么说都是我儿子，在那里要是有个好歹的，叫我怎么办？」
　　今天尹太太连粧都没上，一脸白，白里透着青，唇白齿白。
　　「尹太太，要谈，不妨谈得彻底些。我想，尹先生能被她迷住，多少说明她的手腕。我说句您不爱听的，或者和她处的好些，这样双方都好过。一来，这也是最快解决墨彦这件事最迅速有效的方法；二来，知道对方是谁，好过尹先生出了什么娄子找不到人；三来，她是商人，给她点好处，尹太太大人有大量，终究您才是尹太太，那些花草蜂蝶的——当时我还在古厝埕住的时候，见得多了，怎么个下场呢？要是有个红白事的，没名分的连大门都进不去；年节应酬、分房分产一类的更不用说了。过着耗子般的日子。风光只是卖青春的钱。谁没个青春年少的？终究是人都会老。我想，尹先生是何等聪明的人，这不过一时发昏罢了，他会权衡轻重的，您说呢？若这些是我多嘴，您权当耳旁过风，别记恨我犯浑才是。」
　　「这些我都想过，真的，古亦，我看开了，这确实是最妥当的。是我没用。」
　　「可别这么说，令郎经历这次，难保不会大长进。母凭子贵，他不是个笨孩子，聪明人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摔跟头呢？他有多心疼您啊。」
　　「但愿吧，也只好这样了。古亦，多亏还有你听我说话。」
　　这个看开的女人，强打精神，准备好城墙一般的厚脸皮去见小亚，受到的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礼遇，她是做了不亚于就义的心理准备去道歉的，拉下老脸为儿子，却被小亚一口一个尹太太请到上座；话一转到尹青齐，又是夸又是赞，转个大弯必定回到尹太太的好处上。话语间，时不时，羞脸低眉，娇态万千——凭谁看了都要生爱生怜。
　　如那古早的故事，说的是「我见犹怜」、「我见犹怜」，「而况老儿乎」，大概是吧。
　　尹青齐巴不得尹太太去找小亚，他想让小亚出了这口气，好让那个讨债的孽子早些出来；尹青齐应该提前两头都打了预防针，这样或者是最好的结果。
　　自然，小亚和尹太太第一次见面没谈成尹墨彦的事——辜余想要的结果正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己丑年丙子月丁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