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江湖游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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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虽被松了绑，却仍是蜷在地上，不住瑟缩。
我皱了皱眉头，缓缓走近她，轻轻蹲下身子，却不敢碰她，唯恐碰到她的伤口，只是柔声道：“姑娘别怕，现在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我找大夫来帮你看看伤口可好？”
姑娘闭着眼睛，一边哭一边摇头，声音细弱无力：“没用的．．．你们走了之后，他们还会把我抓回去，他们一定会把我送给尹大人的．．．”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姑娘，你相信我，我既然救你出来，就不会再让你落入他们手中，也一定能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
姑娘终于睁开眼睛，瑟瑟的看着我，却仍是摇头：“姑娘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尹大人在这城里一手遮天，连知县大人都奈何不得他，你将我救出来也是没用的。你不用再管我了，我横竖是不会让自己被人糟蹋的，大不了一死了之，一条命换一副干净的身子。姑娘的恩情，也只能来生再报了。”
“我们费了这样大的周折救你出来，又怎能让你寻死。”我回头冲门边招手：“来人。”
那侍卫又跑进来：“小姐。”
我站起身吩咐道：“让周大夫过来看看这位姑娘的伤，找个丫鬟服侍她上药，这姑娘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不准出任何差错。”
“奴才遵命。”
我转身向门边走去，十三倚着门正在等我。我冲他一笑：“十三哥今天的表现可真令人大开眼界，你瞧，大家都把你当成大侠来看呢。”
十三一笑不语，我走出房间，却发现太子和四阿哥也还没有离去，我顿了顿，笑着唤道：“二哥，四哥，今天小妹莽撞，还多亏有十三哥替我收拾局面，倒让两位哥哥看笑话了。”
“哪里是笑话。”太子竟也笑得一脸无奈：“今天小妹可是正气的很，那种气势可让二哥我自愧不如，老四你说是不是。”
四阿哥点点头：“所以说今番的如意才显得不同，若是放在往日，遇上这样的情况只怕也只是皱一皱眉头，什么都不说便留给下人料理了吧。”
我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刚刚阿玛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地方通判为恶乡里，上面竟还有知府撑腰，老百姓都说出官官相护这种话来，阿玛的心情如何能好。”太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刚刚那几个人竟敢对你说出那种话，爷看这一次，他们那个通判要倒大霉了。”
“设置通判，原本为的是监察地方。”我也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却没想到养出这样一个恶棍，败坏朝廷的名声。等哪天定了那个通判的罪，本格格要把这姑娘因他而受的罪，全部双倍奉还。”
晚饭时分，康熙，三位阿哥和我正围坐在饭桌前，客栈的掌柜忽然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见到我们就不住的作揖，脸色惨白：“老爷，小姐，几位少爷，来了．．．他们来了．．．”
太子眉头一皱：“哆嗦什么，把话说清楚，谁来了。”
掌柜一张苦瓜脸：“通判大人来了．．．要找小店问罪呢，几位爷你们行行好，小的知道你们讲究江湖仗义，可是小店还要做生意，我手底下的这一帮伙计也还要吃饭啊。你们和通判大人结怨是你们自己的事，千万别牵扯上小店，行行好，行行好了．．．”
“放心，没有你的事，姑娘是我们放的，人是爷伤的。”十三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剑，刚要出门却被康熙叫住：“老十三，等一下。”
十三转回身：“阿玛。”
康熙招招手将他叫到身前：“不要在人前暴露身份，想办法把那通判带到这里来，把闲杂人等支开，阿玛有话问他。”
十三应声“是”，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四阿哥和我随在他身后出了门，太子则留在康熙身边陪侍。
客栈一楼的大厅，此时一片狼藉。
桌椅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杯盘酒盏碎了一地，原本在吃饭的客人此时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十几个体态魁梧的打手分站在大厅里，个个横眉冷目，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一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样子。掌柜的叫了一声苦，却也不敢下楼，只是缩在我们身后瑟瑟地看着。
那通判在大厅里跷着二郎腿居中而坐，旁边的奴仆狗腿的为他端茶递水，一脸谄媚相。我向楼下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走到那姑娘的房间门口，向守在门边的侍卫道：“你看好那位姑娘，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她踏出这房门一步，明白了？”
那侍卫躬身应是，我转回十三他们身边，悄声询问：“我们下去么？”
十三轻蔑的一笑：“他现在这幅轻狂的样子，不用别个，你往他身前一站他便已是死罪了。”语毕拍了拍我的肩膀，转头向楼下扬声道：“喂，你便是姓尹的那个通判么？”
那通判向上看了一眼，眉毛一扬：“放肆！”
“放肆？”十三冷笑：“尹庄尹大人，是我们放肆还是你放肆，逼良为娼，倚仗权势不许人赎身，指使打手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一个弱女子，你造的孽可不少啊。”
“你你．．．好小子，你竟敢直呼本官的名讳！”那通判气急败坏，十三却仍旧不以为然：“爷叫你的名字是抬举你，不止你，爷还知道你的表哥叫做韦耀昌，是这山东府的知府，而且，也是个不懂爱民的狗官。”
那通判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十三大骂：“你个毛还没长全的小杂种，才活了几岁年纪就这般狂，竟敢将知府大人的名字挂在嘴边上，本官看你活腻味了！来人！将他给本官抓起来，抓起来！”
他身边的打手听了这句话，全部转身向楼上奔过来，十三冷笑一声：“不识抬举。”将手按在腰间的银剑上，略略侧头对四阿哥道：“四哥，如意交给你了。”
四阿哥点点头，也低声道：“阿玛交代，不要杀伤人命。”
十三点了一下头，看看那群人也已逼近身前，便刷拉一声抽出剑，一扬手便将一个人挑下楼去，摔在地上哇哇乱叫。
十三纵身跃起，跳进那群人中间拼打起来，我紧张的看着他，却不防眼前白光一闪，一柄大刀已经向我劈来。
惊骇间不及躲闪，正待失声尖叫，另一柄银剑忽然从身侧斜出，奋力向上一挑，对面的打手大刀便已脱手，直直的朝楼下飞去。
玄色的身影从我身前掠过，撑着栏杆跃起身子，扬身一脚便将那打手踹下了楼，四阿哥稳稳落地，挡在我身前低声道：“别怕，这些人虽然厉害，比起十三弟却差得远了，他们伤不到你分毫。”
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你也要小心。”
他点点头，拍拍我的手，便也挥舞银剑同那几人厮杀起来。
不过片刻，一群打手已经大半负伤，躺在地上翻滚着不断呻吟，剩下的几人拿着剑，却惊恐地看着四阿哥和十三，畏畏缩缩不断后退。
十三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他们，双脚一蹬纵身而起，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稳稳地落到楼下，快步上前，手腕一翻，便将那把染着血的剑架在了通判的脖子上：“爷的阿玛想要见你。”
那通判早吓得目瞪口呆，身子乱抖，嘴上却依然不肯服软：“你们要．．．要干什么？本官．．．本官要是在你们这里少了一．．．一根汗毛，来日知府大人拿了你们，必定千．．．千刀万剐！”
“来日？来日爷把你们那个知府大人千刀万剐！”十三冷喝一声，扬手便将那通判提了起来，仰头向楼上叫了一声四哥，然后一甩手，那通判便哇哇怪叫着直直的朝楼上扑了过来，双手双脚在空中不断乱挥。
四阿哥挑了挑眉，纵身一跃将那通判接在手里，往楼板上一掷，然后自己稳稳落地，再将他提起来，往客房里扔去：“狗官，你自己向老爷解释吧。”
客房的门被咣当一声撞开，那通判扑进房里，十分狼狈。
四阿哥回身叫来缩在角落里的掌柜，扔给他一锭大银：“补偿你被打坏的东西，然后叫闲杂人等都离我们的房间远一点，我阿玛喜好安静，不爱被人打扰。”
那掌柜此时哪还敢不听他的话，哆哆嗦嗦的答应着，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十三一边擦着剑一边上楼来，与此同时，客房里，那通判嚣张的声音又传出来，让我们三人俱都微微皱眉：
“你们不过是一群江湖游侠，连江湖不与官斗的道理都没听说过？韦知府的名头，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告诉你们，现在赶快将本官放了，再把红樱那个小贱货交给我，咱们之间的恩怨，本官便可以既往不咎。不然来日我表哥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命！”
“现在别想活命的是你。”我跨入客房，四阿哥和十三跟在我的身后，顺手将房门关严。我在那通判身旁绕了一圈，忽然将脸色一沉，冷声道：“尹庄，你放肆！”
通判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我转头看了看康熙，见他冲我点点头，表示可以揭露身份。便回身走到太子身边，仰起头看着他，淡淡道：“太子哥哥，这个狗官刚才出言侮辱十三哥，你说该怎么办？”
通判猛地仰起头，惊诧地看着我：“太子？”
我冲他冷冷一笑，又走到康熙身边摇晃他的胳膊，撒娇道：“皇阿玛，尹大人手底下的人昨天还说儿臣长得标致，要将儿臣献给他呢，皇阿玛也听到啦。”
康熙点点头，拍了拍我的手，也顺着我的话道：“敢这样说朕的宝贝丫头，的确是活得不耐烦了。丫头别担心，朕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再回首看那通判，却见他已经瘫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皇上．．．皇上？”
十三在他身后扬起一脚，便将他踢得跪趴在地上：“大胆奴才，见了皇上还不行礼。”
康熙将一块用黄玉制成的牌子递给我，上面雕刻着两条在云端盘踞的金龙，牌子下面缀着明黄的流苏，摇摇曳曳晃人的眼。
我拎着牌子上面的绳子，将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了。”
那通判看了，浑身抖得像筛糠，猛然趴在地上叩头不断：“微臣尹庄叩见皇上，叩见太子爷，叩见各位阿哥公主。”
“只侮辱公主这一条罪，便足够让你死一回了。”康熙语气冰冷，说罢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让我说出没有封号，便也转过头冷声道：“尹大人，这城里的夫人小姐都怕你，是不是？就连本宫也要怕你，是不是？”
“不．．．不是．．．”通判哭丧着脸在地上叩头：“公主殿下，微臣不知是公主殿下，先前多有得罪，实在是微臣的无心之失啊，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开恩啊．．．”
“无心之失。”我冷笑：“那么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本宫，换做旁人，便可以被你随意欺辱了，是么？”
“不是．．．不是．．．”那通判欲辩不能，急得直冒汗，只是不停的磕头：“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康熙招招手将我叫道他身前，接着转头对通判道：“敬贤公主自幼是朕的掌上珠，朕都不曾舍得叫她受过一点委屈，尹庄，你该当何罪？”
那通判就差没有吓晕过去，将头磕得咚咚响。康熙冷冷的一挥手：“想活命，那就将功折罪，把你，还有你那表哥干过的好事，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朕，少了一件，来日查出来，朕就抽你一百鞭子，说吧。”
“哎，微臣说，微臣全都说．．．”那通判哆嗦着支起身子，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他兄弟二人的鬼把戏倒了个干净。
康熙越听，面色就越凝重。等到那通判终于住了口的时候，康熙的脸色已经几乎要拧出墨汁来。
我冷冷地看着那通判：“尹大人，你不尽不实。”
“微臣实在是把知道的都说了，再也没有了．．．”那通判浑身瘫软，已经快要跪不住：“公主殿下赎罪，微臣不敢隐瞒啊．．．”
“没有隐瞒？那本宫问你，今岁朝廷发的赈灾粮，你那表哥为何要了又要。山东境内的河段没有决口，不过是灾民流窜至此，一个人不过一张口，能吃得了多少粮米。山东太守是不是私藏了赈灾粮，你给本宫说清楚。”
“微臣不知道，微臣真的不知道啊．．．”通判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回公主殿下，微臣那表哥就算真的藏了粮，也不会和微臣说起啊．．．公主殿下赎罪，公主殿下明察．．．”
“丫头，算了，朕看他当真不知。他说的也有道理，韦耀昌何等精明的人，就算是他的表弟，他怕是也信不过的。”康熙冲我摇摇手，我俯下身子低声道：“阿玛，这个人知道了咱们的身份，万万不能将他放回去，要不然他将消息告诉了那个山东知府，咱们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康熙点点头，沉吟道：“这一点朕明白。可是一任通判，总不能无缘无故失踪，总得想个办法，不让风声流出去。”
“儿臣倒是以为，就要让风声流出去才好。”我抬眼迎上康熙疑问的目光，轻轻一笑：“儿臣倒有一个主意，只是．．．怕阿玛说儿臣胡闹。”
“朕的格格还年幼，有主意便说，纵是胡闹，也不会有人笑你。”康熙点点头，示意我说下去，我直起身子，看着那通判笑道：“尹大人说咱们是江湖游侠，那咱们就当一回江湖游侠，放出风声，说尹庄恶贯满盈，我们替天行道将他抓了，再让他写封信给他那表哥，信上写明若不想那些鬼把戏全部败露，就将强抢的民女，强占的土地一并送还，另外对黄河灾民多加抚慰，这样可好？”
“小妹真是变聪明了，儿臣以为这主意不算胡闹，阿玛不如就这样办，通判失踪，总要对外有个交代才好。”太子接话道。
康熙点点头：“这主意虽是顽皮，但是这丫头想出来的，却也无伤大雅，给他准备笔墨，让他写信，就照丫头说的写。”
底下人将笔墨扔给他，那通判拿起笔，对着一张白纸哆嗦了半晌，脸上的汗珠滚滚而落，突然扔下笔便又开始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不会写字！”
“什么？！”
一声惊叹，同时出自我，太子，还有十三阿哥的口中。
我睁大眼睛看他，不可置信的重复：“你不会写字．．．”
太子显然也很惊讶：“那你如何过的科举，当的通判？”
通判咬了咬牙，似乎觉得再也瞒不下去，不敢再不说实话：“回太子爷，微臣花了大价钱，又托我那知府表哥帮忙，在前年捐的这样一个通判。”
康熙咬着牙，一掌拍在桌上：“混账东西！”
我慌忙抓住康熙的手：“阿玛动气也要注意身子，仔细手疼。”
康熙伸出另一只手指着那通判，转头对十三道：“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朕带出去，朕看着他头疼。看好了他，莫叫走漏了风声，替他的就照丫头说的办吧，只写信不必了。”
十三答应一声，便和四阿哥一起将那通判带了出去，我整整衣衫，屈膝在康熙面前跪下：“阿玛，儿臣今天心中气愤，举止实在放肆了。儿臣知道身为女儿家，不该随便议论朝政，请阿玛责罚。”
康熙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江湖游侠教训个把贪官，怎能算是政事。要朕看，咱们的敬贤格格今日可真像个女侠呢，恶霸都被你吓坏了。”
我轻轻一笑站起身子：“让恶霸闻风丧胆的是四哥和十三哥，儿臣只不过是跟着他们，沾了一点点的光而已。
康熙转头向一旁的太子笑道：“听听，这丫头总有的说。”
太子也笑着附和道：“阿玛说的是，小妹的嘴当真厉害。依儿子看，今日天也晚了，咱们这群江湖游侠惩治贪官也累了，不如就早些休息吧，至于那个韦知府，过几日到了济南，总能抓到治他的证据。”
康熙点头道：“也好，你先把如意送回房去吧，告诉老四他们不必再过来请安了，都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太子应了是，和我一起退出康熙的房间。走在客栈二楼的走廊上，他笑道：“莫不是人长大了，性子便也转了？放在以前，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抢在阿玛前面教训哪个贪官，当真爽快。”
“不过一时情急，倒被二哥笑话。”我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不这样微服察访，竟不知道这些贪官已然嚣张至此。往日里御驾南巡的时候，他们可个个都是一副精忠报国，惓惓爱民的样子。”
“要做样子给朝廷看，原是容易得很。”太子叹了一口气，我又皱眉道：“阿玛往昔都被蒙在鼓里，这一次该有的气生了、”
“阿玛平日未必就全然不知情，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怎么也不能做的太过。况且，阿玛也实在没想到他们竟嚣张到这个程度。”太子偏过头来看着我：“我也是没想到，他们竟敢拿皇家的官位，和赈灾用的米粮来假公济私。”
说着话便走到房间门口，我推开门，回身屈膝冲他一福：“已经到了，不用再送，二哥早点回房去吧，多谢了。”
“在外面无需这样多礼，况且你也已经叫了二哥。”太子笑了笑，冲房里扬了扬下巴：“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江湖游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