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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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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十五,吃元宵,猜玩灯谜放鞭炮……”一群顽皮的孩子嘻嘻哈哈地从她身边跑过,到处是金鱼、兔子、莲花形的灯笼,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是正月十五的夜。
      祁怀罪在人群里走着,紧紧握着,自十二岁出谷以后唯一的伙伴——绯焰,显得格格不入
      ——在人人都提着正散发出缇色暖光的灯笼的时候,有谁会带着一柄寒光凛凛的重剑呢?尽管如此,祁怀罪冷若冰霜的容颜上还是染上了点点暖意:真好,这里没有人会认出我,绯焰也能休息一下。
      祁怀罪,是一个魔女,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女,因为她是血魔夫妇的后代,绯焰便是证明。
      但是,祁怀罪是葛非弈,不是魔女,葛非弈是前任武林盟主与医仙的子女。
      祁怀罪独自在人流中专心的走着,不管身边的喧嚣,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扬州城不比京都,但仍是热闹非凡。小摊贩的吆喝声,人们欢欢喜喜的笑声,也愈发衬托了此处的清冷。所有人看到一名冷艳的女子,都眼前一亮:一身水蓝短打劲装,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腰间一系纯黑的束腰显得腰肢纤细,似盈盈一握,精致的瓜子脸不施粉黛,却轻易夺取了三千世界的光彩,柳眉不若旁人的越至眉尾越淡,而是像书法的收笔一般,别有优雅气质,云鬓乌黑,仅一根素白的发带在脑后简单绑起,干净利落,唯有两处有些不尽如人意,一是眼镜,眸光沉寂而在深处隐着凌厉,或许还有一丝疲倦;二是手中的重剑,明明是以妙龄少女,却配着一柄一掌宽的重剑,而且是紧紧握在手中,似乎随时会拔出来,血洗扬州城。于是所有人都退开一步,再不长眼睛的人,也不敢去招惹。若不是祁怀罪的魔女身份,她一定会是武林四美人之首。
      渐渐走到了僻静处,人少了,声远了,喧嚣的灯影也朦胧成了河水上的缱绻倒影,柔柔地在水面飘荡。祁怀罪停下了脚步,倚在高大的柳树旁,注视着水面出神,透着淡淡的疲惫。突然,祁怀罪一改懒散,绷紧了肌肉,蓄势待发,然后又慢慢的放松,抱着剑,靠在树上。来人走到她身边:“非弈。”祁怀罪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闭上双眼小憩。猛然间,感到一件衣服披了上来,由危险锻炼出的敏锐使剑光一闪而逝,绯焰从剑鞘中亮出,架在旁人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认清了人,才将剑收回:“抱歉……怀罪。”
      怀罪,祁怀罪。来人是葛非弈,霜冷公子葛非弈,武林人士公认的正派人士,只是除了葛非弈和祁怀罪,以及已故的两对父母,就没有人知道,其实葛非弈才是祁怀罪,祁怀罪却是葛非弈,早在他们五岁的时候就已交换了身份,然后,武林盟主的女儿随着血魔习武,魔头的儿子跟着盟主练功……
      沉默许久,元宵节的重头戏开始了,就是烟花表演,无论王臣贵族,还是平头百姓,烟花不为任何人绽开,但也为所有人绚烂。随着烟花炸开的声音,五彩的光点在在祁怀罪乌黑的瞳中碎成点点的泪光:“明天,明天就可以结束了……”葛非弈顿住,然后一字一顿:“我不会让你死……”
      “因为不需要我以祁怀罪的身份赎罪么?”祁怀罪止住话头,“那就免了吧。我,不管是葛非弈,或是祁怀罪,都杀了太多人,成了真正的魔女。”
      祁怀罪离开了柳树,背对着金色的焰火,问:“明天,你会不会到场?”葛非弈点头。即使没有听到回答,祁怀罪也能猜到对方的反应:“我希望你别去。”烟花在空中转瞬即逝,只余下一缕青烟。留下葛非弈的罩衣,祁怀罪向黑暗中走去,身侧的绯焰剑上映着猩红的色彩。远处传来童谣:“诛魔女,灭恶妖,武林会后把舞跳……”
      原以为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再见到祁怀罪的身影,但出乎葛非弈的意料,当他回到客栈,便发觉有人,但气息极为熟悉而无恶意。点开火折子,就有些惊悚地发现祁怀罪正宝剑立于一侧,火光倒映在双眸中,跳动着,却似两点鬼火,忽明忽暗。大惊之下,葛非弈急忙闪身入门,掩起门扉:“非弈……”祁怀罪若飘过一般无声无息,贴着墙角,不让自己的影子透出去,压低声音:“借宿一宿。”自顾自地找到床,放下帐幔。葛非弈无奈,只好在桌边将就一晚。祁怀罪听出葛非弈饮下了一杯淡茶,这才阖上眼睛,只是依旧剑不离身。
      正月十六,天依旧寒意刺骨,偏北的风卷起昨夜一夜笙歌的灰烬,街道旁已有店家开门营业了。武林大会在卯时开始,积极的人也早早地候在了那里。祁怀罪也收到了邀请,不同的是,这次的目的就在于诛杀她。作为主角,怎么能爽约呢?
      随着卯时至,除了祁怀罪和葛非弈,尽数到场。当所有人都围成一圈候,祁怀罪突然从众人头上掠至台上,却是换了一身绯红:“不是要杀我么?怎么还不动手。”底下人窃窃私语,原是希望葛非弈来打头阵的,可人却不见。祁怀罪淡笑:“若你们在等霜冷公子的话,那么,没那个必要了。”霎时,便有与葛非弈私交甚笃的几人冲杀上来,只是章法围成,便被祁怀罪一剑绝杀,鲜血喷洒成漫天血雾。完全激起了那些所谓正派的愤怒,在一些人的怂恿之下,群起而杀。祁怀罪独自立着,带着不屑,忿恨,洒脱,迫不及待的笑容,傲然于众人之间,鲜衣如血,剑锋凛凛。
      当葛非弈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时候,卯时已过了三刻钟,一路飞奔至会场,之间尸骸累累。鲜血弥漫着腥味,在地上蜿蜒开,边缘是暗淡的殷红。然而活着的人之中,仍有一般的人在往上冲,一半面露怯色,想要后退。台上,祁怀罪正与另一持剑的人对峙,已明显落于下风,鲜衣犹是鲜红,只是不知混了多少人的血,有没有她自己的血。但是她的神情,却依旧是那古怪而奇异的笑容。
      有人想要乘人之危地砍下去,葛非弈顾不得什么,含着极精纯内力的掌风击出,偷袭之人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倒地不起。对峙的剑客一下子分神,被一剑毙命,但祁怀罪也已是强弩之末,晃了一下,就要栽倒。葛非弈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掠至祁怀罪的身边:“非弈!你,为什么要求死?!”似乎是一个魔咒,也许是两个连环作用,近处的人,远处的人,都呆立不动了。祁怀罪撑着葛非弈的肩,横剑在手,但声音中是掩不住的疲惫:“怀罪,我想回家。”宛如将死之人。葛非弈略微哽咽:“嗯,我带你回去。”“不要。”祁怀罪拉住葛非弈,“回不去的,五岁以前。”眼神一片空茫,陷入回忆:
      五岁以前,是个毫无杂质的纯净世界,祁怀罪还是祁怀罪,葛非弈还是葛非弈,无忧无虑,谷里只有两个小孩,于是就整日混在了一起,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被罚……五岁那年,两人的爹娘便毫无征兆地告诉他们:从此以后,身份互换,然后便各自与对方的父母学习武功。那时依旧不懂什么,依旧同曾经一样。直到一十二岁出谷,才明白那时,为何盟主会幽幽地叹息:“是我们的罪……”只是太晚,葛非弈成了祁怀罪,祁怀罪成了葛非弈,再也不能回去。
      祁怀罪从回忆中清醒,满足地叹息,对葛非弈笑着:“怀罪,我们谁都无法回到过去。”就那么,祁怀罪突然将绯焰刺向胸口,撕裂的声音清晰而刺耳。绯焰完全刺穿了心脏,在葛非弈错愕的目光中,又一点点地抽出。祁怀罪依旧笑着:“不管是谁的罪,都在这里结束吧。”缓缓闭上眼睛,带着最安恬明净的笑容。十二岁起就一直傍身的绯焰终于坠落在地上,一滴鲜血从指尖滴落在剑身上,又顺着剑锋滚落,似是剑的泪,湮灭无声……
      三年后,葛非弈仍用着三年前的名字,只是不再涉足江湖,而娶妻生子。添了一个女儿,葛非弈给她取名:罪泯。十二岁前隐居的谷里,一方矮矮的坟墓上青草葱茏,墓碑上无字,只是里面埋葬了一把剑,一段罪,一种含笑的初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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