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打工记录》薏粒豆

28、吃瓜

　　白云阁，灯火辉煌，人潮涌动。被围在中间的貊国使节们，正面色不悦地看着几个紫云国的官员在那里指桑骂槐。

　　叶鹰不敢太往前，只听着什么“兄嫂弟纳”，又或者是什么“娶了后娘”，再或者是“无人伦”诸如此类。

　　仔细一想，这北境貊国民风彪悍，想来说的是游牧民族的继婚制，即丈夫死后女性转嫁给丈夫的兄弟儿子、甚至外甥侄子的习俗。

　　一时之间，叶鹰只觉齿冷。

　　从古到今，很多朝代，都惘顾女人的意愿，只当她们是附属物，是战利品。

　　深吸口气，叶鹰轻轻垫脚朝那群使节看过去。但见正中被围着的是几个身着北境貊国朝服的使节，外缘则散落着几个落单的小厮。

　　突然，叶鹰目光一顿。

　　有个貊国小厮，吊儿郎当地倚在廊柱上，有别于其他小厮脸上的焦虑和愤怒，宫灯下，他的表情颇有些兴致勃勃。

　　叶鹰一思索，顺着廊檐走过去，然后顺势也倚着廊柱看热闹。

　　热闹多好看呀！

　　那小厮不着痕迹地瞟了叶鹰几眼，或许是觉得叶鹰脸上的吃瓜表情太过外露，低声道：“……哎，我以前就听说你们紫云国的人个个能说会道，尤其是你们这里的文官，更是靠着一张嘴皮子走天下。啧啧，还真是……”

　　这自来熟的语气多少让叶鹰有些接不住。

　　叶鹰假装被吓了一跳，缩手缩脚就要离开，却被那小厮拦住：“哎哎，别慌着走呀……你听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我都怀疑他们不是紫云国人，而是我们北貊人……”

　　叶鹰轻轻甩开那被小厮捉着的袖子，嗫嚅道：“小人……小人不知……”

　　那小厮嗤笑一声，拉起叶鹰就往墙角躲：“你骗不了我，爷我一看就知道你和我是同道中人，来来来，咱们聊聊……”

　　“小人不敢……”叶鹰哭丧着脸想要挣脱那小厮钳住自己的手。他力气很大，只是拉着叶鹰便躲不开。

　　“别呀……”那小厮说着，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塞进叶鹰手里，“来你们紫云国，爷……咳咳，我人生地不熟的，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这套说辞在这紫云城里，这小厮不知用了多少次，今日初进紫云宫，他就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太监。

　　叶鹰就着昏暗的灯光一瞧。哎呦，出手好阔绰，好大的一块金饼啊！瞬间，不由得眉开眼笑，变一副谄媚笑脸：“大人想问什么，小人知道的定然如竹筒倒豆子，给您说的一清二楚……”

　　“上道！”那小厮赞叹着，从怀里摸一把瓜子分享给叶鹰，然后俩人蹲在草丛里聊了起来。

　　“听说你们这里适龄的公主有三位？”

　　“对呀，明妃所出二公主，陈贵妃所出三公主，还有程妃所出四公主……”

　　“谁生的最美？”

　　“啊……”叶鹰有些无语，假装思索了一下，“那……应该是三公主吧！”

　　“谁脾气最好？”

　　叶鹰深吸口气。这怎么听着像是给他自己找媳妇一样，翻个白眼，认真说道：“明妃是太后侄女，所以二公主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这脾气或许是没有三公主和四公主……你懂的……”

　　“……那你们陛下最喜欢哪位公主？”

　　“这……小人不敢揣测圣心……只是觉得三位公主都是人上人，无论大人家的皇子求娶哪一位，都是天作之合……只是……”

　　那小厮果然上钩：“只是什么？莫非这几位公主有什么不妥？”

　　叶鹰连连回头：“那倒没有，我们的公主个个都贤良淑德……我只是无意间听……听那些大人说起这桩联姻，觉得……觉得……”

　　又一块沉甸甸的金饼被放进叶鹰手里。

　　叶鹰压低声音：“听说这三位公主本来都不愿意去联姻的，可是后来都悄悄愿意了。”

　　“此话怎讲？”

　　“听那些大人们说，若是公主嫁于北貊，然后扶持驸马成为北貊陛下，待公主诞下子嗣，那便是北貊太子，以后……于我紫云国和北貊联手对付南越擎国……”

　　“够了！”那小厮的脸色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叶鹰瑟缩下，起身就要逃，却被那小厮从身后死死钳制住脖子。从方才的肢体接触，叶鹰就知道此人是个练家子，只是没想到此人不仅有武功，胆识也过人，居然打算过河拆桥结果了自己。

　　“谁？”一声厉喝划破天际，本就喧嚣的白云阁瞬间更是热闹非常，一道人影及时从天而降，和那小厮斗在一处，叶鹰不着痕迹地捂着脖子躲了起来。

　　很快侍卫们便围住了那小厮，再后来的事情叶鹰便是从朱一注口中得知的。而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由朱一注敷药。

　　“主子，你不是说，只是去说服那貊国使节，怎么和一个小厮打了起来？啧啧，这人下手够狠，若是我家将军晚去一会儿，您啊……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毫无遮拦的话，让叶鹰忍不住笑起来，牵动伤口，笑的龇牙咧嘴：“你……你这混小子……我，我算好了，要不——咳咳，为何让你提前去通知朱将军呢！放心吧，人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啊……咳咳咳，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朱一注愁眉苦脸：“可我家将军说了，过后再找我算账……主子，那人究竟是何人，为何……那些使节一看见将军和那人动手，也顾不得吵架了，就连忙过去将那人给护了起来？”

　　叶鹰眨眨眼，不相信地问他：“你家将军送来的消息，你没看过？”

　　朱一注不好意思地笑开：“这……没看那么仔细……”

　　叶鹰深吸口气，微微一笑：“北境君王共有五个皇子，其中以荀王后生的大皇子，和箩贵妃生的五皇子，最为受北境君王的宠爱。都说这北境的太子，以后迟早要在这两位皇子之间选出。可游牧民族一向有幺儿继承大统的风俗，这样一来，那荀王后肯定不愿意，所以为了转移两方之间的矛盾，这才有了联姻一说。”

　　“原来他们并不是真心想求娶公主的？”

　　叶鹰摇头：“最开始只是为了缓和荀王后和箩贵妃双方的矛盾，才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但其实，我们的公主嫁给谁，几乎可以确定，此人便是以后的北境君王了……”

　　“那这也不算是缓解矛盾呀？北貊那大皇子和五皇子，岂不是非要把这桩婚事抢到手不可吗？”

　　“所以，他来了……”叶鹰冷笑。

　　“谁来了？”朱一注一头雾水。

　　“谁最想娶公主，就是谁来了呗……”

　　朱一注突然福至心灵：“主子是说，方才白云阁动手那人是北境的皇子，所以那些使节才会护着他？”

　　叶鹰翻个白眼：“你还不算太笨！”

　　朱一注来了兴趣：“可主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呀……我猜的……”叶鹰轻轻咽口唾沫，嗓子痛的要命，“他似乎对那些使节被围攻一事并不上心，或者说他对这紫云宫里的一切都不上心，甚至有一种胸有成竹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他根本就不屑隐藏他的身份，虽然穿着随从的衣服，可那言行举止怎么也不是一个下人所有的。甚至，他很愿意被别人认出来……”

　　“既然想被别人认出来，他又何必要伪装？”

　　叶鹰叹口气：“北貊的大皇子蒙栎，听说性情豪迈，义薄云天，而五皇子蒙不羁则天纵奇才，性情诡谲，唯有一点为人有些刚愎自用。所以，那人，必然是北貊的五皇子蒙不羁。”

　　却说就在叶鹰猜到那小厮的身份时，这一切都被解释成误会，那小厮……应该说那蒙不羁，不仅没被羁押，更是被朱棣好好给迎进了白云阁的宴席上。

　　蒙不羁欲杀人一事，如同从未发生过，迎接北貊使节的爆竹闷雷般一声接着一声，几十箱焰火喷花吐霞般泼雾流光，映照着白云阁内那一个个心思不一的人脸上，显得格外美丽。

　　但有些种子，一旦被种下，就会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最后变成参天大树。

　　听闻后来的几日，明睿帝常召蒙不羁手谈。那蒙不羁虽是个北境人，这棋艺倒是不弱，时常得了明睿帝的赞许和奖赏。

　　这一来二去半个月倏忽而过，北境突然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北貊想换一种联姻的法子，愿意亲自送九公主前来紫云国联姻。

　　一时之间，宫里的气氛好了许多，尤其是明妃和程妃两人，在后宫遇见的时候，居然还打了个招呼。

　　当叶鹰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将一支羽箭射向远处的箭垛。

　　“射的不错……”朱棣从远处走过来，赞许道，“陛下已经下旨，派人前去迎接北貊九公主。”

　　叶鹰笑笑：“是得去迎接，若是半路人没了，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朱棣挑眉。

　　叶鹰保持住状态，继续一支接着一支的射箭：“因着蒙不羁的刚愎自用，我对他说，联姻是为了和北貊联手攻破南越，以他的为人，必然不肯轻易做他人棋子，所以他……怕是想做执棋人……”

　　“执棋人？”朱棣笑盈盈，“怎么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