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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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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洋花了好几天功夫才弄清舒大宝别扭的原因,原来是家里两个大人把他的生日给忘了,舒洋跟他很认真地道歉,然后允诺他下次一定不会忘了,舒大宝还不满意,眉头皱的跟小老头儿似的。
“那这样,大宝想要什么礼物,哥哥今天就买给你,行吗?”
舒大宝本来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可转念一想,他可不愿意吃亏,当即问:“不骗我?”
舒洋举手做发誓的样子,“我保证。”
于是下午的时候,舒洋就带了皮夹出门,准备给自家弟弟买礼物。舒大宝要的礼物,舒洋其实不太懂,他不知道什么叫手办,舒大宝花了好几分钟告诉他东西在哪儿买。舒洋瞬时有种自己老了的感觉,不然这代沟怎么这么大?
舒大宝说的地方正是原来舒洋住的那条老街拆迁后重建的地方。舒洋走在那条街上,忽然觉得时间过的真快,他已经有多久没来这儿了?他记不起来。这条街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十几年的记忆,得多重啊。
人行道上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景观盆栽,还有长长的木座椅,金属的靠背和扶手。
舒洋正在怀念以前的那条街,抬头就看见舒大宝说的店了,他走进去,在里边绕了好几圈,越看越咋舌,一个小小的模型都要好几百。
“先生,需要什么?”
舒洋吱唔了一下,“呃,这里有没有……”他想了想大宝说的,“火影。”
“火影吗?在这边。”
舒洋跟着店员走到里边,隔着玻璃柜终于看到里边一套动漫人物的模型,他看看价格,有点为难。不过谁让他们粗心,把大宝的生日给忘了呢,舒洋犹豫再三,咬了咬牙,买了。
回去的路上,舒洋心里都在滴血,要是齐尧知道他花了一个月的伙食费帮大宝买了几个塑料小人儿,会不会抽他?他不敢想,齐尧在教育舒大宝的同时也时常教育他,小孩不能宠,就为这,齐尧还特地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对他进行思想教育,把《颜氏家训》都搬出来了。
舒洋叹气,这时候有人在后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舒洋回头,愣了一下。
街边长椅上舒洋和一个女人并排坐着,两人中间放着舒洋给舒大宝买的手办。这附近的长椅上坐着的都是年轻的情侣,恐怕别人经过他们身边也多半会以为他们也是一对情侣,只不过,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小燕姐,自从这里拆迁之后,好久没见到你了,过的还好吗?”
舒洋边上这个衣着朴素,素容素面的女人是以前和舒洋一条街那个发廊的,经常来舒洋的小店买东西,两人说熟不熟,说生不生,但是舒洋还记得她。
梁小燕略苦地笑了一下,“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是那样。”
或许是她也觉出自己的话里的苦情意味重了点儿,立马就转了话题,“别说我了,你呢,我刚才看到你,差点儿没敢认,个头长高了,还长了点儿肉,跟当初那个瘦的风都能吹走的你比起来,变化太大了。”
舒洋笑了笑,“我过的还行。”
梁小燕看看他腿边那个一看就花了不少钱的几个小玩意儿,点点头,“看出来了。”
两人静了会,梁小燕说:“你现在……一个人?”
舒洋听出了她话里另外一层意思,不过他不是太确定,因为他不知道他当初和方威的事,知道的人有多少,舒洋笑了一下,摇了下头,“不算吧。”
具体的他却没说,梁小燕也没深入地问下去,只是点点头,“我想也是,都这么多年了。”
边上一对情侣打闹着走了,梁小燕眼睛看着他们,眼神里露出几分艳羡,然后她叹了一声,“你……见过方威吗?”
“哥?”舒洋不知道梁小燕怎么就忽然提起方威,他摇头,“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听说……”
舒洋本来想说听说他在外地做生意,不过他隐约感觉出来梁小燕既然这么问,可能她知道点方威的消息,于是话说了一半就模棱两可的停住了。
果然梁小燕接下去就说:“果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想,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告诉你。”
舒洋没说话,心里猜测着梁小燕说这话的意思,可终究得不出一个结论,他说:“你去看过他?”
“每个月都去,给他带点生活用品什么的,去年过节,他被放出来,说是有两天假,我们一块儿过的节。”
舒洋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不敢往那个方面猜测,“他……”
梁小燕低头笑了下,“舒洋,其实我找了你很久,以前我看见你和一个人走的很近,后来听人说那人是个记者,我就想过来找你试试看,看能不能让他帮个忙,给钱也好,送礼也好,看看能不能想法子给方威减点儿刑,那地方不是人待的,他都皮包骨头了,我实在看不下去。”
梁小燕的眼角忽然有点红,她闭上眼睛,让自己情绪恢复点儿,然后说:“如果他能找到人,对方如果看得上我,我陪他睡多久都行,只要对方愿意帮忙,哪怕减一两年刑,几个月也行。”
舒洋脑子里嗡嗡嗡的,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梁小燕说的话,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懂,脑子乱的一塌糊涂,他根本理不清。
“舒洋,我知道你不喜欢他,甚至恨他,但是我喜欢他,他要是能出来,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行,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我不想他过的这么受罪。”梁小燕哭着,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我也不想……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你们……”
“是意外,但是我很感谢老天,给我和他这么一个意外,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我要他健健康康的长大。”
舒洋从方威坐牢的事情带给他的打击中缓过神,他说:“这件事,我会和哲川说的,能帮上忙,我一定帮。”
梁小燕转头看他,又哭又笑,眼角的褶子更深了,“谢谢你,谢谢你了。”
大概是难得碰到一个熟人,梁小燕的话也多了起来,跟舒洋絮絮叨叨地说了方威许多事情,那些都是舒洋不知道的,舒洋的感触很多,太多的感情沉淀在心底,压的他透不过气。
方威竟然坐牢了,他竟然已经坐了四年的牢,可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舒洋不由得想到小时候那个帮他打架的男孩,那时候方威会拿着木手枪戳着欺负过他的男孩的脑袋,一遍遍问对方还岂不欺负他了,还敢不敢再欺负他了,直到对方哭着喊着说不敢了,他才把人放了。方威还逼着他比赛撒尿,看谁尿的远,尿的时间长,他记得方威总是憋半天的尿,然后跟他们比赛的时候一下子冲出去,一大泡,在远处的土上冲出一个大坑,每每那个时候方威总是很得意。即便当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尿骚味,他们依旧笑的很欢畅。
梁小燕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号码,眼神闪烁着,微微转过身接起电话,“喂,再等几分钟,我一会……”
手机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很响,显然带着怒气。舒洋清晰地听到对方骂了句,“一个B子还敢耍大牌,告诉你,马上过来,不然我就换人了,有的是人等着老子C!”
舒洋忍不住了,一把夺过梁小燕的手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滚你妈的!你去死吧!”
然后重重地挂断手机。
梁小燕红着眼睛,然后转过身,深深地把脸埋进手掌,舒洋看到有液体从她的指缝淌出来,止也止不住。
也许这个女人曾经是个小姐,人人都可以轻薄,可是他此时看到的并不是她那个有污点的身份,而是她心里的爱,对一个男人执着的,卑微的爱情。他能明白,一个女人无依无靠,却还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和牢里的爱人,苦苦维持生计的艰辛。
他记得谁说过,母亲和妻子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也是最受人尊重的。
“嫂子。”
梁小燕听到这两个字,身体顿了一下,然后微微地颤抖起来。
“哥是我的亲哥,你也就是我的嫂子,今后有什么困难,只管对我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梁小燕已经哭的说不出话,只是看着舒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眼睛里包含的太多感情,舒洋明白,也许前一秒,他和梁小燕之间还只是比陌生稍微熟悉点儿的关系,此时此刻,他们却是亲人。他想,如果齐尧知道,也一定支持他这样做的,因为,如果人对人都只剩冷漠,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动物尚能因为弱小,聚集在一起互相保护,更何况人呢。
舒洋让梁小燕等他一会,自己跑去一边的取款机,把银行卡最后几千块钱取出来,他想交给梁小燕,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
舒洋手里拿着钱,心中五味杂陈,也许,他差点践踏了那个即将要当母亲的女人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