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顾菁、陈可妮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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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许多十八岁的女孩子一样，顾菁每天除了学习便是爱笑爱闹爱发白日梦。陈可妮是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两人成天腻在一起，不要说上下学了哪怕吃饭上厕所都要同进同出，好像连体婴似的。关系那么亲密自然会说些彼此之间的小秘密。就好比陈可妮知道顾菁喜欢她们班的班长，所以常常拉着她做掩护站在窗口看班长打篮球，每次班长投篮得分顾菁总是笑得那个欢呀，还不停地用手肘顶她，那个得意劲噢，陈可妮只有扁扁嘴翻白眼的份。不过陈可妮可能知道顾菁所有屁大点的事但是顾菁未必清楚陈可妮那些隐秘的小女儿心事。就好比陈可妮暗恋顾菁的小表哥已经很久了，再好比班长曾经在一次放学的午后把她拉到学校的银杏树下满脸通红地向她表白。
这日，陈可妮和顾菁并排骑着自行车放学回家，期间陈可妮假装随意的问起：“你小表哥今年暑假回国吗？”如果顾菁稍微留意下就会发现此刻她的脸上正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顾菁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过他每年暑假都回来的，今年应该也一样吧。”其实她也挺期待小表哥回国的，因为每次他总会带些女孩子喜欢的糖果和小玩意送她，当然也少不了送些给陈可妮。
陈可妮又问：“你小表哥什么时候完成学业呢？会不会毕业后就留在美国了呢？”
顾菁心下犯嘀咕，这陈可妮还真是关心她小表哥呢，不过也没多在意于是回答：“谁知道呢，他是个天才啊，智商超200呀，别人要用四年读完的课程搞不好他用两年就读完了。至于毕业后会不会留美国就不得而知咯。那要看他本人意愿了。”顾菁只当陈可妮同自己一样，担心要是小表哥不回国就没礼物收了，于是又补充道：“放心啦，我小表哥最疼我，最听我的话，到时候我们看上什么国内没有的稀罕物，我只管打通电话，列个清单，让他打包邮寄过来。”
陈可妮意义不明的一笑：“也对噢。”
两人骑着骑着，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处大院，隐于闹市间，门口没有挂任何名牌，只是有年轻士兵站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寻常地方。骑到门口，两人同时下车推行进去，士兵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她们，确认她们的身份后，就放行让她们入内。院内是一栋栋被绿树萦绕的小别墅。两人推着车离开了段距离后，顾菁鼻子里不禁哼哼道：“回个家也那么麻烦！天天查，本小姐这张老脸他们已经看了不要再看，难道还会有人冒认不成！”陈可妮看她一脸不痛快的样子好笑道：“从小到大不都这样过的吗？今天又发什么无名火？”顾菁听后大大地叹了口气说：“就是每天被这样圈着生活才觉得好麻烦好难受的！自由都没了！”陈可妮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你啊，别人想过这样的日子还没这福份呢，你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市长千金！”顾菁一把打掉陈可妮拍上自己肩膀的手：“去去去，我爸是副市长。你不要混淆视听好不好。乱扣帽子。想死啊！”陈可妮也不在意地耸耸肩道：“我爸说了，你爸早晚是市长。”顾菁忽然冷下脸：“反正都与我无关。他哪怕做上皇帝老子的位子也是他的事，我和我妈……”不知怎的越说越小声最后竟说不下去了，陈可妮也多少知道顾菁家的事，今天也不知怎地犯了她的忌讳，于是急忙补救道：“你好歹有亲妈呢，我呢，我妈死后我爸娶的那个女人除了会花钱会享乐所有事一概不管，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掉一滴眼泪。”两人说着说着都情绪低落起来，虽然她们在别人眼中是金枝玉叶但是其中的辛酸苦恼有被几许被外人所知的呢。可能说到彼此的痛楚两人没多久便落落寡欢的分手各自回家了。
顾菁来到自家门口，这是座造于五六十年代的老洋房。白色的石灰墙面暗红色的瓦顶，朝阳的那面墙上爬山虎浓荫如盖，占了整整一个墙头去。旋转钥匙开了门，一股混合着中药味和腐木味的空气扑鼻而来。顾菁在门外定了定神，进了屋子。其实比起家里顾菁更喜欢待在学校里。倒不是老师有对亲切同学有多有爱，只因为学校至少有没负担没烦恼的单纯氛围，这种氛围对于现在的顾菁来说是弥足珍贵。
“囡囡回来了？”刚关门落锁就听见客厅那个英式落地钟响了五下。顾菁低头嗯了声，便想上楼回自己房间。但是从客厅里又传来了母亲细微的声音。
“囡囡你来。”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是顾菁听来却心情无比沉重。于是她慢吞吞地挪到客厅的门口却始终没有勇气跨门而入。由于母亲常年见不得阳光所以整个客厅都用厚重的窗帘密密实实地遮掩住。除了沙发旁，小茶几上的那盏昏暗的小台灯，别无其它光线了。可能刚从外面进来眼睛还一时间无法适应这幽暗的环境，所以顾菁总觉得客厅间所有的东西都不那么真实，犹如蒙了层看不见的纱。顾菁抬脚想进去身体却要命的抵触起来，好像一种自我保护，只让她躲开，逃得越远越好。
“囡囡你靠近点，我今天还没有好好看过你呢。”沙发上灯光的阴影处坐着个女人，看不清长相只看到向她伸出来一只毫无生气的手，那只手上没有一点血色却密密麻麻的布满针孔，甚是吓人。顾菁深吸口气还是走上前坐在沙发上，那只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在她的眼睛周围停了下来，一声叹息后道：“你的眼睛和他的一样，多么漂亮啊。”顾菁拉下她的手说：“妈，你上楼躺一会吧。晚上天转凉了，客厅里坐久了要冻出病来的。”说完后对外面喊了两声吴妈，一个中年妇人马上出现在门口。顾菁吩咐她把母亲扶上楼，自己也跟这进了母亲的卧室，整个房间布置的犹如医院的病房，轮椅、输液架、心脏监控仪应有尽有。母亲躺下后顾菁上前帮她掖好被子。正要离开，却又被一把抓住：“囡囡，你打电话让你爸晚上回家吃饭。我很想他。”人家说病人如小孩，刺激不得只能好言安慰，于是顾菁握了下母亲的手对她温柔的笑道：“好，我这就打电话，现在离吃饭的时间还早，你先睡一下。”重新安置母亲躺下后顾菁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床边象对小孩子一样哼着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母亲哄她入睡。看到母亲发出平顺的呼吸声她才悄声离开。关上房门后顾菁无力的靠在门背上，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今天老师受课时说到鲁迅文章时的一句话恰好形容她现下的心境：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顾菁有时候觉得自己和母亲的位置已然错位了，母亲在她看来更需要照顾，更需要保护，更需要怜爱，她常把她当成小孩子对待，因为在她印象里父亲绝不可能宠爱母亲更没有时间哄她开心，好吧，没关系，她来做她来管，那是养育她给她生命的母亲，她断不会狠下心不理她，纵使她再作再胡闹她她也要包容她。但是另一面顾菁又是极其看不起母亲，她为了父亲搞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可是父亲呢，全无感觉，更没有忏悔之意。如此作贱自己也换不来爱人的关注除了让自己遍体鳞伤再无其它，何必呢，如果不爱了，那就要洒脱得放了他也放了自己，或许再下个转角口又能遇上爱情也不一定，太过执拗太过专情最后只能苦了自己。所以顾菁很早已经就发誓自己绝不要爱一个人爱的没了自己，她要的恋爱模式里，爱应该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就算失去了也不可惜，生活没了某个人应该也会继续精彩才对。
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窗，让这腐木的味道被风吹散些，虽说是初春的傍晚仍旧还是寒风瑟瑟，但是顾菁却觉得晚风过后人无比清爽。她转身坐在写字台上将课本一本本摊开，突然电话铃声不期而至。想到母亲还在睡于是连忙拿起听筒口气不善的喂喂了两声，不想却传来小表哥的声音。“囡囡，你吃饭了吗？”也不知道他身处何方只觉得背景吵杂。“小表哥是你啊？”那端不由得笑出了声：“难道你在等谁的电话不成？”顾菁揉揉额头道：“除了你还有谁。”笑声更响了听筒里都是嗡嗡的回声：“小骗子，现在说谎舌头都不打结了。”顾菁也不甘示弱道：“小表哥，你少打趣我。记得这次回国要带礼物给我，不然我就给你吃闭门羹。”那边却传来少有的一本正经的声音：“哦？你想要什么呢？我将自己打包送你，你收不收？”知道对方又在同自己说笑顾菁不禁冷哼两声：“小表哥，你啊，是不是被资本主义那套熏陶坏脑子了？我要你干嘛？不能吃不能喝还不能使唤。十足一个包袱。你还是想想给我带些什么礼物好！我要surprise噢！记住是surprise！还有不要忘了陈可妮的份，她也挺惦念你的礼物。”她顾菁向来很讲义气有她的自然不能落下陈可妮的。那头于是全都应承下来说一定保证两位满意顾菁才收了线。看了看时间点差不多过6点了，想到母亲要求自己打电话给父亲让他回来吃饭，于是她拿起电话但是犹豫间又放了下来，最后还是咬咬嘴唇再次拿起电话，响了两声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顾菁主动开口道：“爸，今晚回来吃饭吗？妈挺想你的，说好久没一家三口吃顿饭了。”不知道为什么顾菁只觉得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格外紧张就怕对方拒绝。过了良久，久到顾菁都想放弃了，那边却传来不紧不慢冷漠如常的回答：“也好，一个小时后我到，我正有事与你说。”
这顿饭直吃的顾菁浑身难受，母亲倒是兴奋得很，一张脸也不象平日里那么苍白竟泛着点点红光，父亲却始终铁青着脸，他好像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小半碗就说饱了。于是放下碗对顾菁说：“下个星期我有个应酬，你和我去几天，不远，近郊的一个度假村。”父亲和她的对话向来简洁从没有废话。“我不去，我上学呢，没时间。”父亲皱了下眉不容商榷道：“学校那边有张秘书帮你处理，我只管和我去住几天，时间不长，耽误不了学习的。”顾菁本还想反驳几句但是母亲开口道：“囡囡你就陪你爸去吧，我也知道这种应酬本该我出席的，但是我这身子不争气，你就代我尽个义务，也好让你爸爸同事面前做人。”顾菁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这种应酬她是顶顶讨厌的。好在平时父亲也不来找她出席这种官场活动，想来这次是非要家属露面否则父亲也不会想到他这个女儿。现在母亲开口了她也拒绝不了，想想算了，大不了就待在客房里看看书看看电视消磨时间。于是她再不多说只蒙头扒饭。父亲来去匆匆，也没多停留，只临走前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嘱咐话就离开了。顾菁看着母亲倚着门框目送父亲离开的失望表情仍不免心痛，于是好言哄着她，说有机会自会多让父亲回家陪她才把她劝上床睡下。
一阵折腾已经8点多了再加上刚刚那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顾菁只觉得又饿了，于是摸进厨房想给自己弄点面之类的垫饥。但是笨手笨脚的把面都给煮糊了，吴妈听到声音也披了件衣服走了进来。看到一片狼籍连忙把顾菁赶了出去。“我说怎么回事呢！小小姐你行行好，你要吃面只管和我说，我给你做就是了，你看这弄得，我可得花好长时间才能收拾干净呢。”顾菁吐了吐舌头道：“我这不是看你睡下了吗，想想煮面也简单就没喊你。”吴妈直摇头道：“你别添乱了，在餐厅等着，很快就有的吃了。”于是顾菁不好意思的退出厨房做在餐桌旁坐下。吴妈很快就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雪里红肉丝面过来，这碗面可香了，顾菁吃的啧啧有声。吴妈却坐在一旁掉起眼泪来。“姑爷太不是东西了！老爷当初怎么就一时心软把小姐嫁给他了呢，真真作孽啊！”顾菁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又宽慰起吴妈来：“反正我们过我们的，也犯不着在乎他，有没有他都一样不是吗？”吴妈听到顾菁这么说反而眼泪更多了：“我知道小小姐是个看得清好歹的慧心人，但是小姐就不一样了，哎，离了姑爷就病得连个人形都没了，太可怜了。想当年老爷何尝不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也不知怎么搞的小姐就是着了顾言明的道了，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嫁给她。现在可好。”吴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连说了几句现在可好。
吃完面顾菁本想回房休息了，一站起身只觉得头晕眼花心，连忙扶住桌子才勉强撑住。心想坏了，一准是发烧了。吴妈这下可紧张了，想这个家如果小小姐出点什么事那就真完了，于是逼着她吃了药看她睡下才放心离开。这一夜是在难熬，顾菁长久不做噩梦了，可这晚噩梦却如同午夜版的恐怖片不停的循环上演。内容全记不清只知道自己在拼命的跑，拼命的逃，可是累得浑身是汗仍在原地打转，这下把她急死了，身后那可怕的东西不断向她逼近她却无处可逃，真正陷入绝境。正在此时吴妈焦急的声音响起：“小小姐醒醒！莫不是在发噩梦吧！”顾菁猛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吴妈焦急的脸，她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平复了下狂跳不已的心脏，然后才朝坐在一旁吴妈勉强笑笑说自己没事。吴妈关切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摸了自己的，说，烧倒是退了。然后又表情古怪得打量着顾菁道：“幸好我不放心再来看看，你说你这孩子……。”吴妈顿了顿眼神有点闪烁最后还是开口道：“有什么心事可不要憋在心里。吴妈知道你坚强可是你终归是女孩子，记得切莫逞强才好。”顾菁有些疑惑吴妈的那些话难道自己发噩梦时说了什么胡话不成，正要开口询问，吴妈却起身道：“我给你倒些水来，出了那么身汗想来也是渴了。”边说边自顾自的下楼取水去了。被吴妈怎么一说顾菁倒是觉得喉咙干渴火烧。可是脑子却没有刚刚那阵犯晕了反而有些清醒。顾菁想自己刚刚一定说什么胡话了不然吴妈也不会说那番古怪的话。只是刚想回忆，脑子就生疼，不得不乖乖地放弃。心想，还是不要再费神了，现在更重要的是令自己快快好起来，不然明天母亲又要担心了。于是喝下吴妈取来的水后又躺下睡，这觉很是香甜，直到早上吴妈来□□她才醒。看顾菁的气色好了很多吴妈也放心了。“我做了早饭，给你端了进来吃。”顾菁摇摇头道：“吴妈，我下楼吃，不然妈要起疑了，你也不要告诉她我发烧的事，现在全好了，也没必要叫她担心。”吴妈听到顾菁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便下楼去了。
吃了早饭，陈可妮扶着自行车已经在门口等她了，看她脸色苍白不禁吓了跳道：“你涂白粉了！”顾菁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胡说什么呀！我可不敢这么做，到时候校门口还不让那张魔头逮了去罚站。”咳了两声又道：“只是发烧而已。”陈可妮皱皱眉看她：“今天也别上学了，你的样子很吓人的。”顾菁不耐烦的挥挥手：“吃了药已经没事了！你知道的我宁愿待在学校里的。”既然人家都怎么说了陈可妮也只好由着她了。
今天有点奇怪，平日里顾菁话很多一路上两人都有说有笑的今天却格外沉默，沉默的陈可妮都有些发怵了。
于是陈可妮主动调节气氛道：“我说你是不是病傻了，这么一点声都没有，怪吓人的。”
顾菁苦笑了下说：“我在想些严肃的问题呢？”
这话可把陈可妮说的好奇了；“就你这脑子能想什么严肃的问题啊？”
顾菁也没理会陈可妮言语间的揶揄只淡淡地说：“我在想让我爸妈离婚这件事，能有多少可能性。”
陈可妮把刹车一拉大叫：“让你爸妈离婚？！你脑子秀逗了？你爸那方面我知道一定是巴不得呢。你妈却是绝对刺激不得哦。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顾菁也停下车，不置可否地微微仰起头，以前她从没有在这个时候观察过天空。那是早上六、七点的天，太阳还没全开，空气中浮着一层薄雾，天上没有一片云，只单一的呈现出一种阴郁的灰蓝，象一张无形的漫天大网，网住了所有想与命运抗争的人。顾菁只凄凄然想，原来自己不过是网中人而已，再如何的不甘、愤慨最终还是要妥协的呀。
看着顾菁这付无精打采的样子陈可妮很是心痛，她们两人家庭背景相似，有些事总能感同身受。于是好言劝慰道：“有时，我们要权当自己是孩子，大人的事由着他们去折腾，我们只做好本分问心无愧就行了。”顿了顿陈可妮继续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瞎操心，瞧，明明是一朵花的年纪却弄得自己跟个老太太似的。”
顾菁也知道陈可妮为她好，于是歪着头朝她一笑道：“你怎么损我啊？行。有一句，你倒是说对了，我呀，是天生劳碌命。指不定没事操心我还不习惯呢。不过，我要是真成老太太的那天，你也和我一样。小姐，有件事别忘了我们可是同岁噢。”只是后面的话顾菁没说下去，有些事只有她心里最清楚。好比某些气话说说可以，那不过是发泄罢了，回过头真要做起来却依然按着个人性子来半点没商量。而对于她来，无论在何时何地她都不可能扔下她妈不管，他父亲可以，她绝不可以。如此，她又怎能当个局外人独善其身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顾菁、陈可妮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