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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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寂寞在你身后繁衍成林花开成荫。
——记那两个寂寞的孩子
【要过很久很久，久到你离开之后，我才会明白，可以在你身边深沉睡去就是幸福。】
一高一矮两个人坐在走廊上喝茶。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得大地一片温暖。
云朵被阳光染成淡黄色，懒懒地飘浮在几百米的高空。
星星点点的雏菊一点点地铺开来，安静地蔓延到庭院的各个角落。风一吹，它们就轻轻地晃动，屋檐悬挂的铃铛配合地脆响，像笑起来一样。清淡的花香充满了整个世界。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壬晴捧着茶杯懒散地问。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阳光跳跃在茶面上，碎开漂亮的金花。
“万天那边的禁术书你打算怎么办？”宵风缩了缩身子，想尽可能地把身体隐藏在屋檐的影子下。
“雷鸣说她会尽力。”
“……下回我们的任务应该是抢夺万天的禁术书。”宵风有点疲惫地靠着墙角。
“所以她弄不到也没关系？”
“嗯。”宵风闭上眼。因为光线太强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要不要我叫雪见或者雷光把你背进去？”
“不要。”阳光斜斜地照到宵风眼睛上，当事人厌恶地扭头。
“不喜欢晒太阳吗？”壬晴把宵风手中的茶杯和自己的放在一边。
“……嗯。”宵风把大衣裹紧了些，好让阳光晒不到自己。
“睡一会吧。这里不会有人来。”
宵风闭着眼睛伸出手去摸放在一边的帽子。没有戴手套的手上是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焦黑。
壬晴把帽子盖到他脸上，宵风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表示感谢。
木制的地板在阳光的烘烤下散发出奇异的香气，就像刚烤好的蜂蜜蛋糕一样香甜，让人满足得想睡觉。
宵风那杯绿茶还没有喝完。壬晴看着它冒出的白烟在空气里缥缈地变换各种形状。然后他挥了挥手，烟就散开了。
白玉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轻巧地溜了出来。今天小白很高兴的样子，壬晴边想着边把吃剩的茶点向它推过去。白玉乖巧地让主人抚摩，一边低下头不失优雅地吃着下午茶。
宵风的帽子从它主人脸上滑落下来，噗的一声轻轻滑在地上。
壬晴伸长了手臂，把它盖回它本该在的位置。然后他回头看了看享受着茶点的白玉，抱着膝盖坐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壬晴感觉自己已经从里到外被阳光烘得舒舒服服的时候，帽子又掉了下来。
于是他轻轻挪过去把帽子扶正。
宵风则皱了皱眉睁开湖蓝的眼睛。
“怎么了？”
“你的帽子老是掉下来。”
“……不用管它。”
“可是你不喜欢阳光。”壬晴耸耸肩。
宵风不说话也不吭声，只是把头往暗处偏了一点。
壬晴看着阳光在宵风的发梢上跳舞。他禁不住挑起了嘴角，起身走向宵风。
闭眼时眼前游离的橙红色光点突然变得蓝紫，由于明暗变化太快，视网膜上留下亮白的痕迹。
“嗯？”
“这样你就可以睡得好些了。”壬晴干脆靠近宵风坐下，拿起宵风的帽子帮他挡住阳光。
“不用。”宵风抬起手想拿回帽子。
壬晴用食指转着帽子，一边把手伸到宵风够不到的地方。
宵风半睁着眼，突然感觉对方笑得像只狡猾又可爱的猫。错觉吧……他可是小恶魔一只。宵风歪了歪脑袋看着白玉。不过要比白玉更可爱些，他在心底又加上了这句评语。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宵风投降。他闭着眼睛靠在墙角，默许壬晴以帮他挡阳光的理由靠在他旁边。
木地板上阳光的温度让人舒服得不想再动一下。
木材的香气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壬晴感觉眼皮沉重得无法再对抗，他闭上眼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这个世间太过冰冷，而你给予我的温暖足以让我走下去，直到走过一辈子。】
暴雨。
雨点似乎永无止息地疯狂坠落，掉在泥土里把土层砸出一个个坑洞，土腥弥漫。连天空都为这场盛大的奔亡而变色，栖息在竹林里的乌鸦仓皇惊起，在灰暗的天际留下几声短促无措的悲鸣。
废弃车厢的顶盖早已被破土而出的竹丛戳开了几个大洞，汇集在车顶的雨水顺着“天窗”流下来，像条汹涌的河，浩浩汤汤。
壬晴是来这找宵风的。他执着手中黑伞的柄，望了望锈迹斑斑的窗框，叹了口气。
他收伞，猫腰钻进倾斜的车厢，却冷不防被湿漉漉的地板滑了一跤。冰冷的雨水趁机攀上了他的长裤，企图用湿冷夺取他的温暖。
壬晴扫了一眼车厢就看到了正蜷缩在雨水浸泡着的地板上的宵风。他的帽子滑落在地上，帽檐早已湿透。雨水从车顶的缝隙里滴下来，打在他的脸上，把散落在地的发丝也浸得透湿。
壬晴又叹了口气，把手贴到宵风的额头上想探体温。
宵风几乎是在他把手伸到领口附近的瞬间就醒了过来，猛地睁开眼把壬晴吓了一跳。
“回去吧。”壬晴把帽子捡来拧干，然后用它给宵风被冰冷的雨水浸得头痛的脑袋提供一点可怜的暖量。
“……动不了。”
“还在发高烧？”
“全身都好冷……僵硬得动不了……”
壬晴相当无奈地扶额，“可我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啊，联系不了雪见。”
“……”
“那只能先待在这里等雨停了。”壬晴看了看窗外。
宵风含混地应了一声，又陷入湿冷的昏睡。
壬晴看了看周围，只得脱下外套，在一个角落里比较干的座位上把它铺开，然后把宵风拖到座位上，尽力让他在比较干的地方呆得舒服些。
宵风的头发被他捉在手里，尽量轻柔地拧掉大半的雨水，然后再把帽子盖在宵风头上。
忙完了这一切，壬晴还不忘把放在地板上的黑伞撑开，堵在破洞的窗上挡风。
然后他坐回宵风身旁，抱着膝盖等雨停。
雨越下越大，好像一个孩子要把平日受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云朵灰得那么深那么深，即使看一眼也会心生寒意。
壬晴闭上眼。
有时淅淅沥沥的雨声掩去了宵风的呼吸声，有时细微脆弱的呼吸在树叶的哭喊声中执拗地钻进他的耳朵。
听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壬晴觉得自己的头发也湿答答地贴在额上。伸出手去一抹，脸上不知何时已被雨水迸裂时四散的小水珠喷上了一层细密的水雾。
他在倾斜的车厢中站起身，在宵风面前弯下腰，以从未用过的专注姿态帮他拭去脸上的水雾。
手心淡淡的温度被体温偏低的宵风捕捉到，他迅速握住壬晴的手腕。
“怎么了？”
“……我好冷。”
壬晴愣了一下，然后嘴角轻松地向上弯起。
他直起腰，微微俯下身去拥抱裹着一身湿衣的宵风。
“我们约定过的吧，在消失之前宵风你一定不能死。”嘴角蹭过对方冰凉的脸颊，然后在耳畔低语。
“所以，请接受我给予你的温暖。”即使我能给你的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
“在达成愿望之前，你说过要协助我。”那么请呆在我身旁。
“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活下来。”哪怕是为了我也好，在这个冰冷的世间，请你停一会。
窗外的雨下得疯狂而肆意，仿佛要吞没这个昏暗无光的天地。
夏季花朵的尸体在阳光中发酵出令人眩晕的浓厚香气，然后就在汹涌的雨水中被埋没在泥土里等待化成土壤的轮回和下一个充满阳光和暴雨的夏季。
湿了翅膀的乌鸦仓皇惊恐地嘎嘎叫着，哀悼着它们被雨水冲走的窝巢。
人们匆匆忙忙地寻找躲雨的地方，他们顶着公文包急急走过马路，却没看见一页页的文稿掉出包外，在钢筋水泥的巨巢里翩翩纷飞如同蝴蝶。
在这个慌乱湿冷的时刻，没有人会知道两个寂寞少年在相拥取暖。
【你消失了又如何。不过是更寂寞罢了。】
壬晴总会在黄昏时的广场里想起那个冬天。
那个连雪花都那么柔软那么悲伤的冬天。
就在那个白色雪地的尽头，宵风消失了。从他的怀里消失了。
一瞬间垮下来的衣服里还残存着偏低的体温。手臂承受的重量一下子清零。
过了许久，他茫然地站起身。手里还搭着宵风的外套，而帽子已经掉到他脚边，在松软的雪地里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冬季的风呼啸着在耳边掠过，仿佛在追逐什么。
附近的公园里远远就可以听到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市中心的大钟已经敲响，庄重的声音笼罩了整个城市，一直扩散到每个人心底。
在雪地里呆得太久，腿上传来麻麻的感觉。
雪花软软地飘落到肩上，既而铺天盖地。
壬晴捡起飘落到脚边的一根羽毛。夕阳的余晖给鸽子的遗羽镀上温暖厚重的琥珀色。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做一场色调悲凉而漫长的梦。漫长到不愿醒来。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