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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春风十里(一) ...
轩然带着念桥一路狂奔,肩上的麻木阵阵传来,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好在张府大部分兵力似乎都放在方才巨斗的府中,一路抢来倒也没有遇到什么更重的抵抗。
二人越墙而出,府外高泉众人早等的急了。却见二人仿佛浴血而回,都是大惊。
轩然脚步踉跄,勉强应道:“有埋伏……快带我们走……”见了高泉,仿佛忽然就放下心来,只觉全身上下伤口没有一处不痛。
高泉一惊,却很快冷静下来,一面向众人讨药,一面扬声道:“各位武林同脉!今日盟主有难,正是想求各位相助之时!此处与官府左近,盟主不愿我辈与官府众人冲突,大家暗中帮衬掩护盟主出城!”
众人早对轩然心服口服,此时轰然叫好。方才最后上台汉子的同伴分开人群挤过来,脱下外衣,手忙脚乱地给轩然念桥二人换上,拥着三人冲向城门。余下众人纷纷攘攘,有意无意地在府门前挤作一团。张府的卫士刚刚出府,便被众人团团围住。有心急的推了几把,群豪登时得理不饶,七嘴八舌吵将起来,说什么也不准他们出门。
张府本想联络官府缉拿,可是众人堵了门口,连送信的都走不脱。官府那边还早知今日擂台吵闹,是以迟迟不见露面。
这样一番耽搁,轩然四人早已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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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许久,到了城边简陋处,低矮的民房层层叠叠,竟是城外穷苦百姓聚集的地方。
方才上台那汉子抱了抱拳,刚刚受伤的嗓子还略有些嘶哑,道:“小的吴承,见过盟主。”
轩然回了一礼:“不敢。在下张轩然,多谢吴兄相助之恩!”
吴承一笑,憨憨地不知怎么回答。许久,道:“进去避一避罢,张府的人怕是也快要赶来了——怎么不见方才同进府的那位少侠……”说到此处忽然戛然而止,恍然间也是尴尬。顿了顿,转身向内带路。
轩然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追上他脚步,摇头苦笑道:“没有,他是被困住了而已……”
那人释然,歉意一笑,却也不再搭话。
轩然服过高泉自众人手中要来的各门解药,不知某几种混起竟也有奇效,此时眩晕渐止。只是手臂中毒之处仍是渐渐渗出血来,好在仔细,并没有滴在路旁。
紧跟着吴承步步向内,竟不复城中的繁华细致,空气污浊沉闷,处处萧条破败。百姓衣衫褴褛倚靠在门第之中,眼神空洞。
念桥一路无语,默默跟在轩然身后。
奢华殆尽,不承想昔日的扬州也会破败至此。十年前的风和柳绿,草长莺飞,对那时的自己还有着莫大的吸引。十年后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家城凋敝,连唯一的血亲现在也身陷重围。
念桥看着,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轩然心中一紧,伸手想去抹她的泪,想起方才,却终不知该如何安慰,手指缓缓收紧,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去。
高泉看在眼里,心中却是疑惑重重。然而当着吴承终是不好开口,是以此时也便没有心情去帮忙劝解。
走了一阵,吴承终于停下:“张盟主,到了。”
低矮的民房,屋顶茅草都已破败不堪,几近朽败。
年老的妇人颤巍巍走出,笑容慈祥:“阿承啊——今日擂台可还好玩?你们这些年轻人……”话音未落,抬眼看见吴承颈上层层血布,大惊失色,“阿承!阿承你怎么伤了?”
吴承温顺地俯下身去,笑道:“不碍事,划了一下而已,江湖上总是这样,都习惯了的。”
老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看见吴承身后的高泉和浑身是血的二人,迟疑道,“这……这三位……”
吴承一笑,温言道:“陈婆,这是我的朋友。也是刚打擂台的时候受了伤的。”
“哦哦——”老人担忧地点头,转身颤巍巍推门,“快点快点进来,阿婆给你们洗洗伤口——年轻人哪,就是这么不小心……唉,真是仗着年轻哪……”
三人对视一眼,经过那样经历,念桥轩然不免心有忐忑。高泉却是满不在乎,低声道:“走罢。若是想要出手,方才在城门口早就在守城军面前挑事了,还要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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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内光线更加昏暗,却是干净整洁。
陈婆给他们找着外衣,一面絮絮道:“阿承是个好孩子啊,那年冬天要是没有他,我这把老骨头早冻死在外面了。后来阿承还总来看我,给我买吃买喝……他家境也不宽裕啊,还有个刚过门的媳妇——今年秋天怕是要添小阿承了哪!”一面说着,一面幸福地笑起来,“啊呀,那小孩子,一定和阿承长的一个样子……”
吴承听着,就呵呵地笑起来,一脸温柔,听着听着就红了脸,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
帮着陈婆给轩然裹好伤口,吴承起身:“官兵也差不多要追来了,我先出去引开他们。”
高泉仍是不疑有它:“吴少侠多加小心!”
吴承抱了抱拳,就匆匆忙忙赶了出去。
陈婆仍是一下一下给念桥擦着手臂伤口,细致耐心。念桥却连眼神都是空的,勉强笑了一下,算是答谢。
室中静了一会,陈婆不放心吴承,给念桥敷好药,不久便出去寻他。
许久,听得屋外再无人响,轩然低声向高泉道:“高前辈,现在……我们……”
高泉摇摇头:“听天由命罢了,即使不在这里,出去了也是一样,周围荒野地又能躲得多久。何况张府那帮家伙定是不敢大肆张扬,搜一搜找不到也是没有办法,至多是连夜转走临渊罢了。”
念桥的眼神动了动,征询地看过来。
轩然看到她如此失魂落魄,心下一酸,道:“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
念桥却轻声打断:“师兄他——就是不想看你受伤才如此的,别……别这样讲……”
高泉一直冷眼看着,此时忽然打断:“丫头,你是有事情瞒着我们罢。”
念桥一怔。低下头去,不置可否。
高泉一反常态,冷冷道:“既然如此,高某也不便多问,这便告辞了。”
轩然大惊:“高前辈!为何……为何……”
高泉气道:“高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诩坦坦荡荡,还没有被人这般怀疑过。高某是真心想交了你们几个娃娃,既然你们如此这般,倒是高某高攀了。”
轩然立刻明白是高泉又在闹脾气,笑道:“高前辈这是哪里话,念桥自是有她的难处,眼下还是先将这关口过了再说,商量着怎生将柳兄带回……”
高泉白了他一眼:“少帮她说话!眼下连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帮法!”
念桥迟疑了一下,终于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实在是知道多一分,便会多一分危险。”
高泉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是为我们好,但是丫头,自从出了府门开始,沈昌明就已经将我们划在一起了,不论我们知不知道这些,你觉得他们还会放过我们么?唉——我这……就是不想看你们几个娃娃这般……这般孤零零的……”
何况,一个是自己早就想见的张家三公子,一个是柳月泉的后人,一个是苏剑南的小徒儿。于情于理,都不忍放手不管。
否则,日后传出去,姓高的还要在江湖上混么!?
念桥想想也有道理,沉吟半晌,探着屋外没有人走动,低声道:“他们问我要的,是剑师柳月泉当年伪造出的虎符……”
高泉诧异抬眼:“你?柳剑师的东西,为什么不是在临渊那儿?”
念桥垂下头去:“因为……我是柳临渊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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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安静,念桥捡紧要的和二人原原本本说了。高泉轩然半晌无语。
许久,高泉叹了口气:“原来竟是如此……可惜了……”
念桥知他是说自己父亲,眼圈一红。
高泉续道:“既是如此,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了。无论如何,不能看着他们这般欺辱柳剑师的后人!”
念桥心里一暖,起身拜谢,高泉一把扶住:“别别……”忽然心念一动,改口道,“要谢就谢轩然罢……”其实自己也不知怎生编个理由出来续完这句话,便是一笑,偏不讲完。
念桥略有疑惑。轩然面上一红,然而开口辩白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轻咳一声转开话题:“前辈,依您看,地部他们将要什么时候转走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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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府。
狭小的室内灯光昏暗。
白衣剑客缚在厅中,眼神却是倔强傲然。
坠儿的声音冷冷传来,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压迫力:“柳临渊,虎符究竟在哪里。”
临渊微微冷笑,闭着眼睛却不答话。
七处重穴被制,临渊暗自集中精力调整内息,然而却终是难以冲破被封住的穴道。
坠儿的声音有了些微的怒意:“柳临渊!不要不知好歹!难道一定要我们押你西上汴梁么!”
沈昌明一笑,伸手压住坠儿:“宁玉老弟,稍安勿躁——既然他人已在我们手上,让他开口的方式却还多的是——”火光下,狭长的眼睛明灭莫测。
临渊轻笑一声,缓缓睁眼:“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虎符在哪里。如果我不高兴,你们一辈子都别想去睿亲王那里交差。”
宁玉一时怔结。
寻风清,开擂台,截念桥;甚至夺擂后的身份确认和张府中的重重机关都已算尽,却想不到临到最后,竟被他这样轻松地反将一军。
然而白衣剑客的眼神却是冷静平和,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洞若一切。
那样静默的压迫,却好似两军交锋前,空气里弥漫的安静杀意。
沈昌明的眼睛渐渐眯起来。
嘴角挑起奇异的笑意,仿若轻蔑,仿若挑衅。沈昌明手指一扬,烧红的烙铁狠狠压上临渊脊背。皮肉烧焦的尖锐响声在空气中撕裂开来。
临渊猝不及防,却是咬紧了牙,一声不吭。眼睛里有雪亮的光一闪而没。
“柳临渊——我沈昌明得不到的东西,从来都是要那个人付出同样的代价——”低如耳语般的威胁。临渊眉峰一挑,抬眼看向那个名动整座修罗场的杀手。那样偏执得近乎疯狂的眼神,要怎样的浴血重生才能理解。
然而那样的悲悯转瞬即逝。临渊微笑:“那你便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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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酷刑都试过了。
然而那个清瘦的剑客却连眉头也再没皱过半下。
即使宁玉身为旁观,却也震惊于那样的触目惊心。
那个睿亲王座下的修罗场,到底在用怎样的残忍手段在磨炼着五部的部下。
然而那个剑客却举重若轻地全盘皆收。
白衣已是血迹斑斑,大大小小的伤痕层层叠叠。
仿佛是牵动旧日伤口,临渊微微咳着,神色却依然安之若素。
十三岁的少年眉头渐渐聚起:为了那样的虚假幻象,就真的值得么。
安静的对峙。
沈昌明静静站在临渊对面,火光下的眸子变幻莫测。
对面的年轻人微微咳着,然而却还是挑衅般抬起头来与他对峙,眸子深处浅浅淡淡不以为意的笑意。
那是自他坐上地部首座之后从未遇到过的耻辱。
沈昌明的眼神逐渐聚起来,带着某种绝然的不甘,头也不回地吩咐:“宁玉,”却连客套称呼也忘了加,“通知下面,今晚连夜启程,交柳临渊——王爷亲审……!”
出了修罗场,这还是第一次,让他尝到败绩。
“是。”
沈昌明顿了顿,仿佛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转过身去,恨恨离开。
宁玉抬起头目送着他远走的方向,漆黑的眸子里陡然闪过莫测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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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厅。
宁玉推门而入:“阿姐,我们要走了——唉,你应该在府里好好待着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衣饰简约而柔婉的少女挑灯而坐。眉目温婉,秀丽如画。
“玉儿,看你样子,可是有事情发生?”
宁玉皱了皱眉,自灯下回过身来:“阿姐……我今天——帮沈昌明抓到了柳临渊。”
“啊……”虽然相处之日无多,少女却似乎已经清楚沈昌明的决绝狠厉,低声叹道,“那……沈先生是在逼供么?还是,准备押至亲王去审?”
宁玉摇了摇头:“自是押走。”眼神却不自觉地,流露出某种压抑已久的兴奋与仇恨来。
少女叹了口气,不再讲话。
许久,转过脸来,将宁玉拉到身边,幽幽道:“玉儿,你就真的忍心这样牵连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宁玉眉头一皱,忽然甩开少女的手,起身怒道:“不相干?当年若不是他爹爹,睿亲王怎么会怪罪我们爹爹,凌迟处死!?怎么会累得娘……累得娘……”一口气梗住,却再讲不完。
那一夜宁忻刃办事不力,致使柳月泉死无对证。睿亲王当即大怒,暗自惊恐是太子遣人带走虎符。因为怕口风泄露,睿亲王果断下令暗杀宁忻刃。宁忻刃自知难逃一死,主动领罪,并于众臣之面请求睿亲王照看家中一众老幼。睿亲王无法,只得答应。然而心中总是惴惴,十年来一直想找机会除掉宁府血脉。
宁忻刃之妻伤心过度,缠绵病榻,不放心一双儿女,勉强拖了四年,第五年春终病故而去,留下尚未成人的一儿一女。然而宁府少子宁玉却是天生的聪颖机敏,见识过人。在宁忻刃死后更是迁怒于柳月泉一家,几次相助睿亲王成事,想要助报父仇,均可立功。在睿亲王府寄住两年,年方九岁便执意携姐姐回府,独撑府第。一晃又是四年,宁玉已然成为睿亲王手下得力干将。如此一来,睿亲王反而不忍割舍。只待事成之后再找机会除去。也因如此,原本想抢占宁府长女宁婉萦的想法也只得暂且搁下。只待坐稳江山再慢慢收拾一片旧山河。
宁府姐弟如何不知,然而寄人篱下,羽翼未丰。宁玉只得加倍奉承,鞠躬尽瘁,只求能在亲王府下苟且保得长姊平安。
四年以来,那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少爷尝尽世间百态,人间疾苦,也终于逐渐成长。
宁婉萦叹了口气,仿佛早已习惯,温言道:“玉儿,你还小。这其中很多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我们爹爹……”
宁玉却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沉声打断:“阿姐。我一心一意替睿亲王设了这个局,好不容易让他信了我。”顿了顿,他回头,目光里有着不属于那个年龄孩子的沉稳与老练,隐隐透出雪亮的光来,“阿姐。我要亲手杀了他!”
烛光下,婉萦的眉头皱了皱。终于阖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你又怎么知道。无论是你,还是爹爹,我想要的,都只不过是那样子平淡安稳的幸福。
若能保得你们平安,我……我宁可……
眼前浮起睿亲王沉稳而贪婪的脸来,婉萦霍然睁开眼睛,仿佛梦魇。缓了缓,终于沉沉叹了口气。
这样的世道,还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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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装卸车马的低声喧哗。
临渊瘫坐椅上,冷汗透衣。那样残酷的折磨,让本已经历裂魂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临渊只觉懈下心来,身体四肢都在微微发抖。
不过,又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念桥轩然他们也该走得远了罢。
白衣的剑客疲惫地轻轻叹息一声,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睛。
要养足精力。还不知道今天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轩然,带着她走得远远的……带着她毁了虎符……
昏沉中,门声一响,黑衣静静跟着沈昌明走入,沉默地拖起他向外走去。
临渊强自撑起身体,跟上他们的脚步。
门外院中,月光里安静地停放了十几辆同样的马车。连马都是市井最常见的杂毛棕马,颜色几乎相同,样子普通,脚力却是不错。
临渊怔了怔,就默不作声地微笑起来。
真的以为他们会回来救他么?
这一趟,他想走的,便是一条不归路。
黑衣似乎嫌他走得太慢,用力狠拖了下。临渊体力未复,便被带的踉跄一步。
“哎……”却听远处有人叹息,欲言又止。
临渊抬头,看见远处车旁静静立着的王族少女,眼神担忧。
那样安静清秀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临渊微微有些诧异。然而感谢对方的关心,还是轻轻笑了一下,站直身来。
黑衣不由分说,押他进入其中一辆马车。随即跟入两人,和他并行坐好。
那样的推搡,牵动新伤,钻心的疼。临渊只是皱了皱眉,依旧沉默。
听得车外,少女轻软的江南音调:“那位……便是柳公子么?”
听见宁玉叫了声“阿姐”,随即低声说了不知什么。两人一同止了话声,默然不语地,抬帘进了临渊的车。
临渊略有些惊讶,随即想到是沈昌明怕念桥他们会派好手来劫车,是以想把众人都放在身边方便照应。嘴角不仅又是微微挑了一下。
黑衣忽然又狠狠推了临渊一把:“进去点!”脸色还是冰冷。
车帘一掀,沈昌明躬身上车,依次见过了宁玉和婉萦,冷冷瞥来:“柳少侠。”
临渊点了点头,竟是不动声色。
沈昌明认为定会有人劫车,是以设下如此巧局。本待自己上车时会看到临渊的眼神,那时自己再伺机而动,猜测一下到底劫车的规模有多大。然而临渊如此,反倒令他一时手足无措。
不过终究是久经历练的人,沈昌明也是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吩咐前面:“起车罢。”
然而号令发出,却不是他们这辆车先行。吱吱悠悠地,不知走了多少辆,临渊所在这辆方才出发。
月色之下,扬州城中静谧如画。泼墨的大片山水般,映出黑白的剪影来。
车帘一晃间,看得到道两旁稀疏的白墙黑瓦。
真是熟悉的景色啊……
临渊静静看着,神色也渐渐缓和下去。
那个傻丫头,应该知道现下孰轻孰重罢。
沈昌明坐在车侧,暗中却是蓄势待发,任何攻击性的风吹草动都能立刻引动他的反击。
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渐渐昏沉的眼神,沈昌明的眼神愈发冷下去。然而心中一时竟是百味杂陈。
方才在府中,自己并不是没有方法让他全盘托出。但是为什么却竟是宁可让他再挨过这几日车程?
自己……是不忍对这样的人下手么?
驰骋修罗场数载,什么样的汉子没见过。然而这个静默内敛的剑客,恍然间却似多年以前,他刚刚踏进那般黑暗的样子。
沈昌明就这样随意地想了一阵,眼看着外面的天愈发沉了。
天快亮了。
然而这样的时候却也往往是营救的最好时机。
沈昌明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这是亲王十年的隐忍。无论来者何人,一定不能功亏一篑!
临渊看着沈昌明紧张的样子,静默的瞳仁里晃过一丝悲悯。
终究和自己是同一类人,那样固执地守着自己的信仰。
他闭上眼,耳畔是粼粼的车马。
黎明之前,夜色却愈发沉了。
呃……这一章居然有三万字……
………………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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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风十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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