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支离》旻寂

4、Chapter4 失而复得

　　也许，亲情的动力是沉寂不了，即使是存在落寞的可能，也阻止不了作为父母亲那种属望早日失而复得的渴望。

　　一个星期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偏僻的穷壤村庄，女儿就是被买到了这里。从村口往里看，稀稀落落的几间瓦房，其余的都是些茅草搭建的矮屋，仿佛风大一点，都会被吹垮。要进去村里，只有一条直达的泥泞小路，根本不可能开得进一辆小车，他们只好停靠好车，信步而走。走过几条弯曲荒芜的小径，尹伊看到了在一间破破烂烂的瓦砖房前，一个约莫4岁多的小孩坐在腌臜的泥地上，正摘着一箩筐的野菜。

　　情感顿时澎湃，泪水终究止不住地流下，趔趄着走到孩子面前，一下就把她抱起，任凭孩子自然反应的挣扎，亲吻着她的脸蛋，也管不上肮脏得有多久没有清洗，与她的整洁端庄，那样的不般配。蓦地，一个农村妇女粗鲁地一把抢过孩子，用力地推了她一把，一个重心不稳，尹伊踉跄着跌倒在地。顾景烨赶紧扶起妻子，“你想怎样，一见面就动手推人，放开你的脏手，把我女儿还来。”

　　“什么？你女儿，你也不问过大姐我是谁，这可是我女儿，轮也轮不到你！”那女人用凶狠得杀人的眼光瞪着顾景烨，把孩子放在地上，扯到了身后，生怕一不留心，又被抢了过去。

　　“那确实是我女儿，你也不用狡辩什么，你这家人是从人口贩子那买回我女儿的吧。”景烨一点都不示弱，用足够理由反驳道。

　　话语刚落，一个凶悍的强壮中年汉，扛着锄头跑了过来，“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想惹事是不？我可不怕，你们不走，老子可会打得你活着走出这里也难。”。

　　“你把她还给我们吧，你要开什么条件，我们都会答应的。”尹伊被顾景烨拉着，惶恐而措手无奈地挤出一句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再不走，我就真的说到做到了。”

　　“我看你也并非蠢钝到极点的人，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来把我女儿带回去。这是十万，以后你们家和她就什么关系也没有。”说着，他把一张支票递到男子手边。。

　　男子斜眼瞟了一眼支票，不羁地笑了一声，“本来，我们就是想买个小孩回来，等她大一点，就让她去给我们赚些生活费，就是因为男孩太贵了，女孩赚钱又容易，才买了这小丫头。想不到，她还挺会升值嘛，有一个这么有钱的老爸。十万？未免太少了吧？我可不是乞丐，没那么容易打发掉我。”

　　“那你想怎样？开个价，我今天来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带走她。”

　　“五十万，少一分钱也别想要回她做你女儿！”

　　顾景烨没有说话，不知是否被这个数目顿住了。

　　“你也太无耻了，怎么会有你这种如此势利的人，你这是在趁着势头敲诈我们一笔吗？”

　　“对，我就是想趁机大捞一笔，天上掉下馅饼，有谁不想捡个大的。这丫头是我们将来的生源，没有她，我们以后怎么活，还要贱养她那么久了。现在，有个大好机会让我一次翻身，我能不势利？能不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吗？”面对男子嚣张的气焰，尹伊想继续与他理论，却被顾景烨一手拦下了。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以为我真的让步到你能欺负到我头上来。我随时让人把你全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都可以，抑或永远都潦倒贫穷于深山野岭，直到死去。你希望我这样做？”

　　伊从没见过景烨这么大的火气，说这么骇人的话。爱，真的能把人逼至忍耐的极点。

　　“别以为……说这些，吓人的话，我就会怕你。”男人还逞强着昂起头说话。

　　“好，那就试一下啊。我可不敢保证我不会这样做。我加到十五万，要不要，随你，反正，若昕我是要带走的。”他使劲扔下一张十五万的支票。

　　就在这两夫妻都被唬住了，还呆着反应不过来时，顾景烨抱起孩子，带着尹伊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永远地离开了那里。

　　好几分钟，俩人才清醒过来，男子摭拾气支票，傻眼了，远去的已只剩两人朦胧的身影。

　　4岁多的孩子，在刚才那阵争吵中已平静了下来。她没有嚎啕的大哭，他们带着她走的时候，她也并无挣扎一番，好象这种事已不少见。只是，这一次，带走她的终于会对她好吧，他们要比任何人都多了一份真切的感情，强烈而深沉。

　　就在这样一个不被民主化的吵闹中，顾若昕未有被征求意见，就被带走了。

　　墨黑的夜，路上车流阵响，但她，却睡的很酣沉，好像很久都没有睡过这样舒适、没有担忧的觉。尹伊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时而用脸贴过去，让两人的体温交替接触着，传递着各自由内而散发出的温心。她忽地想起什么，小心奕奕，掀开她的衣袖和裤脚，苍痍的伤疤，结翳的、能看见血的……看得出，尹伊心如刀割，她甚至能想象得到这些年来，女儿所受的苦难与不幸。

　　眼泪缓缓滴在若昕的脸上，凉凉的，使她本能反应地在暖暖的裹得颇紧的怀抱中蠕动了一下，就像婴儿一样。景烨从司机座上回过头来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安慰之类温情的话。他，明白的，期盼了多久的画面，她静下心来好好地看着女儿的睡脸，不受任何人的打扰，包括丈夫。

　　尹伊心中暗暗地许下了诺言：只要她能活一天，她就保护若昕一天，不再让她遭受伤害。

　　回到北京市中心已经一个多月，生活并无过得很顺利。顾若昕已持续发烧了一个月，体温高高低低的，忒让人着急。在加上几年来积蓄的小毛病，病情也挺严重的。不知是否在给夫妻俩一个考验。

　　尹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除了细心照料，默默的祈祷，又能做些什么？而顾景烨也暂时地搁下开分店的事宜，帮忙着照顾女儿。

　　干净的病房显得更安静极了，米黄色的色调把病房装绘得格外温暖而别致。坐在窗旁沙发上的顾景烨，身穿名贵的灰黑色Calvin Klein西装，亮逞的皮鞋在稀微的阳光下反光反光，给人一种冷漠感。苍桑的岁月没有消减他天生清秀的气质，仍然那样的帅气凌然。确实，他还很年轻。透着玻璃，若有心事却掩藏得很好的目光凝望着这傍晚将近，周围被笼罩着的一片曛黄。

　　“景烨，我给若昕办完了出院手续，可以走了。医生说已经没事了，我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好多。”尹伊脸上挂着好久都不曾出现的笑容，拿着今年全球限量的LV新款包包，带点儿孩子那样容易满足的稚气进来了。

　　看到这个样子的伊，景烨以最快的速度收起了那副冷漠的面具，就像天使把它丑陋的一面极尽地藏躲在洁白的羽翼之下。对着她，他也不忍心用这种态度。。

　　“是吗？那我先下去把车开出来，你去带若昕下来吧。”修长的手指很随意地放在了她纤细的腰间，一同走出了这间对了一个月的病房。

　　路上，若昕第一次认真地正眼看一下这座大城市。从她能记事起，记忆中并无出现过这么热闹、这么高楼林立的映像。车子走在那条又宽敞又昂长的街就是长安大街，车窗外的天安门从眼前掠过，可她一点都不清楚。这一切，对她来说，那么的陌生，又让她有油然而生的无助。
　　他们家是一栋经典中国古式的房子，高三层，有一个小花园，种满了馨香的花儿，有点像那菊儿胡同。不过，与其它房子相比，它却显得有点朴实中散发出华丽的气息。当初两人买下这里，就是想寻回一点往日回忆中的那份惬意。

　　若昕的房间布置的端庄中有不失公主般的梦幻，以粉红色调为主，又参杂着硬朗的线条，可看得出主人家独树一帜的品味。若昕一直都很乖，唯一让人在意的就是不曾与顾景烨和尹伊说过话。面对他们的嘘寒问暖，只是持一副摇头点头状，毕竟还是孩子吗？这不免让尹伊感到很困惑。她找到了资深的心理医生Dr.Joe给她做了检查，结果，没能让尹伊的疑问得到解答。

　　“她是暂时不能适应新的环境、新的家人，因此，心理上的接受能力有了抗拒性。要她完全地融入这种新生活，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你们只要对她照顾得好，弥补她缺失的爱，让她真正地感到有家，就可以的了。”。

　　晚上七点，冬日的太阳总是落得特快，花园中稀散的微光渐渐褪去。黑夜渐而降临。

　　尹伊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而顾景烨安然坐于客厅里，手里握着遥控器，在看着《财经新闻》。若昕坐在书房里面，玩弄着自己刚学了几个月的钢琴，一知半懂的样子。清脆断续的音符在稚嫩的手指下弹出来，显得忒童真。

　　不知什么时候，顾景烨站在了书房门外，侧头看着顾若昕，眼里不是该有的父爱，而是满目光的疑虑。像似在斟酌着什么事，冷冷的背影仍看得出他表情的冰冷。。

　　“怎么？关心女儿也这么鬼祟么？”尹伊悄悄地走到顾景烨身后，压低声量说着。

　　“没有，只是看看她，准备好晚饭了吗？”

　　“好了。若昕，快过来吃饭吧，妈妈给你做了很多菜。”

　　虽然，桌上的饭菜很丰富，若昕却吃得很少。灯光下，映得美味的佳肴更让人垂涎欲滴，但却没有人被引诱着，更没有人看得出顾景烨心事重重。冷酷的人总能把心中的感受掩盖得毫无声息，任何一人也察觉不了，包括尹伊。

　　“明天会有人到我们家来做保姆，她叫琴姐，以后有什么事交给她好了。”顾景烨突然说出一句话，顿时打破了沉静得凝结的空气。

　　“为什么要突然请个保姆？我能应付得来。”尹伊漠然地看着丈夫。

　　“你不用这么逞强了，你每天都要照顾若昕，还要干着干那的，病倒了要我怎么一下子照顾两个人呢？更何况，公司才刚上了轨道，身为董事长，很多事还要亲力亲为。你也不想我忙慌了的时候还要费心担心你们吧？”顾景烨用一副非要人这样照着办，不许反抗的口吻说着。见尹伊有点摸不着脑袋又有点委屈的样子，很温柔地抚了一下她的头发，感觉很暧昧，却一点也不顾女儿在旁边坐着。

　　当然，一项都顺着丈夫意思的尹伊，怎么会有反抗？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多一个人照一下家也未尝不好。便欣然地接受了顾景烨的做法。

　　时光荏苒，转眼罢，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年的冬天，让人感到异常的寒，满城大雪雱雱，放眼望去，尽是白发磻然。从楼房里传出熙熙攘攘的孩子的吵闹声。@

　　这天，是顾若昕八岁的生日。

　　自从琴姐来到她们家，若昕一天比一天开朗，但也只是对琴姐聊得欢。那几个来参加她生日派对的同学，也并不是跟她很要好，只是尹伊为了给她办好生日派对，把场面炒得闹意些，才把她们叫到家里来。

　　虽然已经三年时间了，但顾若昕都没有对尹伊和顾景烨叫过一声妈妈、爸爸。只有在有些必要的时候，才会说上仅寥寥几个字的话。

　　待晚饭时，顾若昕仍一切表现得很平静，一点都不像是自己在过生日。尹伊为了让宝贝女儿开心，已在厨房里忙进忙出一整天了，看起来有点狼狈，若昕也一直悄悄地看着她，她发现了，伊的脚好像崴了。她静静地走过去，“你的脚好像很痛，摔到……？”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尹伊打断了，“没事没事，刚才去拿蛋糕回来，头有点晕，手撑了一下花坛边，脚就这样抽了一下，幸好蛋糕没弄坏。”说完又转身进了厨房继续着。

　　孩子们都玩得疯极了，吃完饭和水果，也应该吃蛋糕了吧。几个孩子都欢声雀跃，可，若昕仍没一丝忭喜。一切程序都进行得很完美，完完全全照着尹伊的计划而行。生日歌唱完了，也一起吹了蜡烛。

　　“若昕，快许个愿吧！”

　　“什么，都可以吗？”伊不解地扬起了嘴角，有点牵强地点了点头。

　　“我。希望爸爸妈妈永远都爱我。”她闭着眼，用足够低的声音许着愿。

　　尽管是那样小的音量，伊还是，听得十分清楚，她全身打着颤儿，眼里噙夹着泪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女儿说的话。顾景烨下意识地搂住尹伊的肩膀。。

　　“你，听到了吗？她终于都叫我们了。”

　　“当然，这是好事，你应该开心，别吓着孩子了。”顾景烨也暗暗地淡淡地微笑了，像一寸冬日里的阳光，煞时的温暖，又容易融化。

　　那一晚，是三年来，原本是母女都应该有过的事，而这对母女却不曾奢望过。尹伊和若昕躺在床上，尽管她心中充斥着满满的喜悦，她还是用温柔的低低的声音跟女儿讲着故事。她惧怕，稍一提高声量，就会吓走这让人激动的现实，就会吓走这难得的幸福的机会。。

　　“妈妈，我为什么叫顾若昕？”

　　她笑了，她第一次听到女儿问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充满童真的稚趣与可笑。

　　“因为爸爸和妈妈都希望你像将出的太阳，满载着爱的温暖到来，照暖我们，也照亮着别人。就像似别人的一个希望。你长大了，要给别人温暖，知道吗？你还没出生，我就已经感到你的温热了，所以，你是太阳给予我们的孩子。”

　　夜，很静，静得让人感到丝丝悲凉。深夜的街像停了电的城市夜晚，不同的是，没有了哄吵的喧哗。这个时候，幸福往往容易悄悄从指缝中溜走。但，有人对这事的深知，把不易得的甜蜜含在口中，既不让溶化，也不让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