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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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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吃点热食倒不是那幺容易。关键是这方圆百里,寻常活物都难得一见,走兽飞禽更是少之又少;更关键的是……青年捏了捏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不由沉痛地摇摇头,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晚风习习,朔北的秋天来得十分明显,青年又啃了几口干涩的烙饼便再无胃口,往火堆里再添了些干树枝,便又把男子身上的御寒衣物盖得更严实些。
事出突然,面对这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再往镇上送的话恐怕拖了时辰,说不定半路上就给阎王老爷收去了;再者此人来路不明,青年多个心眼想,会受如此重创,也不定是结了什麽厉害的仇家,要是贸然行事害了对方性命也着实于心难安。他只能把随身带着的伤药全用上去,尽人事听天命,只盼这人能挨过这一关。要是挨不过,那这个娃儿到底要何去何从?难道是跟着自己去大漠吃风沙吗……
青年敲敲想得发疼的脑壳,只觉从未有过这般复杂的思绪,不由又长出口气。你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为啥还有那么多恩怨纠结,真是不可而知。
这般想着,又忍不住抱起睡饱自个儿哼哼着的小娃儿逗弄一番。这孩子还当真可爱,吃饱了便不哭不闹,也不烦人,睡醒了便睁着一双阗黑的瞳仁滴溜溜地看,青年瞅着就觉得十分欢喜,自然更是和颜悦色地对待。
把娃儿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青年忽然感觉边上一股热气,正要偏过头去却又蓦地颊边一湿,一根粗糙的大舌头往他脸上一卷,便收了回去。
还没反应过来,左脸又被短硬的毛发给蹭了几下,青年转头,看着身旁热情向他示好的马儿,顺着它的鬃毛拍了拍。
这匹马虽然不是什麽名种良驹,却也灵性十足,见青年伸出手来,便蹒跚地往前一步,偏着脑袋任青年呼撸一通。
比起它的主人,这马后腿几处受了皮肉伤,略略包扎便无大碍,青年任其在路边吃些野草,马儿或许知道主人受伤极重又需要静养,也不肯走远,就在附近流连歇息。
青年好不容易才给那人止了血,见他呼吸微弱也不敢轻易挪动,只是喂了些水和泡软的干粮也便作罢。却不想到了晚上这人竟发起高热来,也没见多大的动静,就只一阵阵地哆嗦着,竟是连呓语的力气都没有了。青年慌忙把带着的衣物都翻了出来,一件件盖了上去,又把火堆移近些,也不管顶不顶用了,只希望能给他多点温热,好熬过这一晚。
火光绰绰,映着男子清癯刚毅的轮廓,似乎多了几分活气,紧锁的眉头却是梦中也没有松开。
青年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落到包扎好的手上,低头对着抓着自己指头玩儿的娃儿喃喃道:“他是你爹吧?你爹什麽时候才会好呀……”
娃儿在他怀里拱了拱,似懂非懂地“啊”了一声,青年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头。
身边有着婴孩和伤员,青年自然不敢轻易熟睡,只是到了凌晨时分,也扛不住打了个盹,待到重新睁开眼帘,已是旭日初升。
他揉了揉眼,将臂弯中睡得流了满嘴哈喇子的娃儿放下,又大大伸了个懒腰。昨晚靠着树凑合着过了一宿,又因为抱着小孩儿不敢轻举妄动,一早醒来便觉浑身像是散了架似的,没得一处舒坦。
那边篝火早已熄灭,余烟已冷却多时,他起来舒展了下筋骨,走过去探了探那人的额头。烧退去不少,也许是晨风料峭,青年拨开那人的额髪,只见面容憔悴,犹如一尊冰冷灰败的塑像。
青年暗自叹了口气。
这人伤重如此,外伤虽然已经草草料理过,但观其气色似乎内里也受损严重,荒郊野地的,又如何能调理得宜?捡回一条性命已算是不错了。
这方想着,忽地听见娃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只道是到了喂食的时辰,青年左哄右哄,那娃儿却只嗡嗡地哭着,青年往襁褓里一摸,才觉着里面全湿透了,哭笑不得地揉着那小不点翕动着的通红鼻子,又将随行的旧衣裳撕了给他换上。
“小娃娃啊小娃娃,咱们是应该往前走呢,还是退回镇上啊?你爹他还不醒,半死不活的,我又不能草菅人命,就是要领赏银也忒麻烦了啊……”
青年将指头探进小孩儿怀里呵痒痒,但那吃饱喝足的小祖宗却不大买帐,扭了几下就埋头睡去,害那玩性刚起的甚感无趣。虽说是平时习惯了孑然一身,好几天碰不上个大活人那都是常事,这下好了,一下子来了两人一马,却仍是找个能说上话的都没有。
青年无聊地晃着小孩子,思索着下一步的行程,一不小心目光就撞进了一双冷凝的眼眸里。
“咳咳咳……你,你,你……你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