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55、第二章 魔法师的后裔 (4)

　　「学长──你要的书找到了！」萨珈开的书单抱在手里有点多，破流最后还是找了块布来打包，以免跑着跑着不小心掉了一些。

　　「麻烦了。」正在守望以防亚生命异形突袭的萨珈回头说。

　　对方在风中飘飞的纯黑半长发和如火焰般发亮的红色眼睛呈现在破流眼前，她不禁暗暗在心里想，学长真的很有恶魔公爵的味道。

　　这时的萨珈已经放弃让人用称号称呼他，尽管如此，他在破流心中的印象还是一位不亚于时川浪游，并且更加威严神秘的青年，而且举手投足更是彻底的贵族味，比破流要更像正牌的贵族。

　　她干笑一下赶紧将大包袱塞过去。

　　贵族权力身分的前提是王权的存在，杰弗炎斯王国──也就是怀特温臣服的王国覆灭以后，生活在现代联邦土地上的贵族「理论上」应该会跟着解散消失。

　　但贵族在北方世界却是一种「现实」，即使法律上贵族并没有特别突出的特权，却在社会中被承认是一种实在的族群，享有各种超越法律的便利和崇拜，并有「旧姓贵族」这个分类方式，和迄今存在的地方王朝里的新贵族作区分，并且是贵古贱今的区分。

　　原因很简单，能够持续一千五百年的家族，其隐藏的力量比国家还可怕，北支柱地的文明本身就是这些贵族建立的势力圈，议会成员也有许多熟悉的姓氏，轮流执掌中央星城联邦政府的大纛。

　　「学长……」破流这学期的贵族教育恶补效果终于出来了，外面的世界在他们留守这段期间不知变得如何？应该也已经天翻地覆。

　　「什么事？」

　　「嗯，没什么。」破流本来想问他就这样留下来，家族怎么办？但仔细想想她也没资格说别人。

　　本来和萨珈不熟的破流，却被李重影叮嘱最好能和也在艾杰利留学的这些旧姓贵族打好关系。为了让她的新贵族身分被认同，进入那个即使有王子公主称号都不见得能打入的北方世界古典权贵圈子，这也算是另类外交任务。

　　但是破流听完老臣的建言之后嗤之以鼻，一回到学园就开始装死，只不过以前到白梦堡经常受这位面具学长照顾，她也不好意思太冷落对方，仍是用普通的学妹心情应对。

　　破流总算知道，这位被称作公爵的学长比起外表更是不折不扣的狠角色了，而且魔法和马术都那么厉害，现在破流真的开始有点崇拜萨珈，不过他却是那个怀特温的后裔，肩负监视怀特温复活迹象的任务，这让破流感觉有点复杂。

　　「我刚刚去找书的时候，不小心抓住一只迷你的怪物，对牠逼供了一下下……」

　　破流回神过来才发现她的行动完全不合理，虽然当时气氛还有那只翼蛇鱼实在很难让人紧张，破流一心只想从翼蛇鱼身上榨出对大家有帮助的情报，实在顾不得会被传染诅咒还是害怕了。

　　「什么？」耳力很好的妖隔着一段距离无聊的旁听萨珈和破流的对话，却意外听见劲爆的内容。

　　「解释清楚，学妹。」藻如此说。

　　破流身边一转眼就围满了自愿留下来守卫的洛歌斯院生，除了深晓还是不见人影，另外萨珈居然塞了杯热牛奶给破流，不知他从哪里变出来的？

　　「呃……」破流起了个头，却不知该从而说起，本来只想简单扼要的报告，结果学长们希望她能巨细靡遗交代。

　　「我去白羽的房间找书时，遇到一只长翅膀尾巴很长的怪鱼，飘在空气中，大致长这个样子。」破流一手端着牛奶杯，一手用半月的刀刃尖端在腿侧结霜的石椅表面上大略刻划。

　　「那只怪物会说话，还会变身，牠认识怀特温，还说想去找他，然后又说想喝水，牠还可以吃零食……」破流也懵了，翼蛇鱼跟她在望楼上用萨纳特斯击败的火坟怪物根本天差地别。

　　「怎会有这种事？小学妹，妳有受伤或不舒服吗？」藻还是优先关心自己人的健康问题。

　　破流乖乖的摇头，并且报告是千虫抓住那条怪鱼，式神也非常骄傲地叫了两声。

　　透过学长们交错引导破流描述当时翼蛇鱼出现的情况，对情报加以讨论和重组，大致可知怀特温在「旧堡」和怪物们栖息的黑暗深渊中开启通路，并且在旧堡放置许多魔法生物实验所创造的组合动物躯体。无法侵入现实世界的无名无形者，此刻就附身在怀特温创造的怪物身体试图活动，体验深渊以外的生活。

　　「从前学园就研究过类似的深渊魔物，没想到怀特温居然找来这种该死的麻烦！无名者缺乏官能、心智和一切感知能力，不是得到身体就能活动，也根本无法学习经验进化，因为异形缺乏自然界赋予的『生长之力』，无法和其他活生生的存在产生关联。」藻咬牙道。

　　「确实附身和杀戮都是这种怪物的特征。」妖再度强调说。

　　「学长，能说得简单一点吗？」破流开始听得吃力了。

　　「怀特温将异界的黑暗生命放进他创造的亚生物合成兽，这种黑暗生命如果吞噬人类灵魂会变得更棘手，为了创造怪物大军，怀特温用其他魔法取代灵魂赋予怪物个性，这样他就能跟怪物交流，方便他指挥控制。」

　　「我们攻击的怪物□□只是可抛弃的模块。」穴居人之一从斗篷下顶了顶眼镜，阴森森的说。

　　「同意，这种可能性很高，配合深晓的说法，萨纳特斯能作效也是一种证据。」

　　「所以黑暗生命在运作火坟怪物的异形身躯吗？那样就糟糕了，一旦它们习惯这个自然界的环境，不用怀特温的魔力引导也会进化成更恐怖的怪物。」萨珈不但是理论派和魔术历史的专家，更是研究怀特温的学者，他对现况的判断随即被同伴接受。

　　「还有一件事，对不起，最后我把那条怪鱼放走了，因为怕牠突然变大，怪鱼也没对我怎样……」果然还是应该叫千虫硬把翼蛇鱼抓给学长当面研究吗？

　　千虫不能和那种怪物打架，所以白羽一开始就没派式神去战斗，破流也知道她不是千虫的主人，就算千虫真的按照破流说的话去赌命，她光是假想就觉得放任那种事发生相当可耻。

　　破流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关键，这些不是人也不算动物的存在，为何能听懂她的话，为何不伤害她或者想要保护她？答案很简单，也许有人会耻笑破流的想法，但是她觉得千虫和翼蛇鱼是有感情的。

　　如果她要千虫箝制翼蛇鱼把怀特温的怪物带到学长们面前，院生们不马上用赛纳特斯瘫痪翼蛇鱼也会用其他方法拷问，最后还是要毁灭怪物，不为什么情势所逼也得动手。

　　破流找不到战斗的理由，如果火坟怪物先攻击，她还可以基于自保打回去，但翼蛇鱼并没有释放任何攻击讯息，反而缩得小小的拚命示弱。

　　就算翼蛇鱼是在假装，其实心怀鬼胎也罢，但她无凭无据的，还是无法下手。

　　来自黑暗的东西一定是邪恶的吗？水脉也是栖息在黑暗里的精灵啊！

　　但是理智上破流也知道她应该要动手，这种迟疑是感情用事，她甚至站在怪物的立场思考了。强大的矛盾下，破流还是忍不住对学长坦白她做错的地方。

　　做完一番告解，破流紧张地握手，其他人静静听着，不知为何破流觉得萨珈的意见很重要，可能是他比她和妖藻学长都年长的关系。

　　「提供情报的是妳，妳有权利决定怎么做最好。」萨珈淡淡说。

　　「毕竟会让妳在堡内遇见怪物是我们的责任。而妳对那尾怪物的感觉和看法也是宝贵的意见，有助于我们分析怪物和现在的怀特温性质。妳做得很好，」

　　「是啊！小学妹，最重要的是妳没事！」妖也赶紧凑上去摸摸破流的头。

　　「嗯。」破流总算露出一点笑容。

　　＃＃＃

　　怀特温的旧堡并非现实世界，但旧堡是黑暗生命学习作为生物甚至不同动物的中途站，怀特温有时也会加入黑暗生命的模仿游戏，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在凡人世界徘徊，只是当怀特温回到旧堡时，他会停留在主塔的塔顶房间。

　　翼蛇鱼也是属于从深渊中发现了通路，好奇地从深渊度过通路而来的黑暗一部分，但牠和其他刚刚成形的异类相比，太弱小而胆怯，就算在旧堡里也是被怪物欺负的对象。那时「欺负」的观念还不存在，只是不同黑暗彼此追逐，翼蛇鱼只能东逃西窜，一次偶然的逃跑让它闯到魔法师脚边。

　　「怎么，小东西，你居然对我有兴趣吗？」怀特温对某个无以名状的黑暗生命说话，接触了魔法师的语言和意志的怪物因此改变。

　　「是的……」

　　怀特温建议那只小怪物躲到水里面，但什么都不敢做的翼蛇鱼因此非常依赖那名魔法师，因为飞翼大人是旧堡里唯一也是特别的存在，既是人类又非人类。

　　「我会说话了！我会飞了！飞翼大人！告诉我更多更多世界的故事吧！」

　　「你真有趣，不需要我的实验躯壳就变化出自己的样子了。」怀特温赞美翼蛇鱼。

　　因为喜欢旧堡里的河湖，翼蛇鱼的身体就变成适合水栖的形态，但怀特温告诉翼蛇鱼那仍不是真正的水，只是魔法；翼蛇鱼开始向往起怀特温时常前往的那个世界，总是缠着魔法师要他多说一些凡人世界的话题，多半未得响应。

　　其实包括翼蛇鱼在内的黑暗生命都知道怀特温的旧堡是通往凡人世界的必经之路，那个世界才是异形真正渴望的目标。

　　不幸的是，长久以来通路都保持着断绝状态，就算怀特温让黑暗生命们看见在深渊中绝不敢奢求的幻影，还不表示它们能够到达有天空、土壤、空气、水火和生物的美丽世界。

　　但怪物会听怀特温指示，只是单纯地因为那就是它们唯一能听见的，唯一能得到的改变契机，在黑暗中一点如星闪烁的目标，难以抗拒的诱惑。

　　谁也不曾面对这些黑暗，凡人世界的强人甚至为了世界的安危将深渊压迫得更紧密，因为深渊一旦开放，世界将因此毁灭。

　　怪物捣毁自然法则，透过接触这个世界的生命持续改变，成为扭曲的根源，得到更强大的形体，却无法安定下来，旧有生物因此灭绝，无法依靠法则生存的怪物则陷入永久的争斗或游荡，生命居住的稳定世界又变成新的深渊。

　　光明不曾出现的古老深黑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