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19、第六章 歌魅海妖 (3)

　　「你们不是要对付那妖怪吗？」白羽看着那警察只是不断用对讲机联络布署，却没有积极作为。

　　「神经病！那怪物的样子太恐怖了！我们是刑警大队支持现场救援的编制小组，和那种怪兽战斗的是特种部队的工作，没等他们抵达淡水这里无法贸然行动！」

　　「那他们要多久才会到！」

　　「哈！」那个中年警察吐出一声讽刺又无奈的低笑。

　　少年问得这么认真情切，彷佛他从没看过新闻报纸上，那些记者与舆论一再批评的夸张闹剧，警察赶至现场，却造成大批己方伤亡，怪物甩甩尾巴嚣张离开，或者包围现场无人攻击，而凶手飘然消失的纪录。

　　「驶拎凉！」指挥者又收到了某个让他震怒的消息，断线后骂了一声脏话。

　　总统府附近传出可疑目击报告，特种部队要先完成该地区的检查作业才会赶过来。起码是一个小时后了，远水哪能救得了近火？

　　「还好他们打起来了，那个红色女人也是妖怪，再等等看！」

　　「那个也是？」白羽惊讶地反问。其实外表上他倒非看不出那是非人的可能性，只是难道这些人都不好奇和吃惊吗？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那个红衣女了。」警察说，他附近的同僚也神色凝重地点头。

　　好几次都是靠着同样是怪物的外来力量支持才得救，说出来的确不是光采的事，但是当初立法通过成立的对超自然物特种部队却比想象中要无能，结果也有人干脆期待，把希望寄托在帮助人类的好妖怪身上。

　　就算怪物彼此互斗死掉，对人类来说还是最好的结果。

　　「台湾现在情况就是这样，虽然这种怪物还不常见，可是发生了就是没办法。」季晓南叹了口气。

　　「白羽你没事吧？」

　　「可是……」他看着怪物与红影的战斗，似乎持续拉长进入僵持了，以白羽近距离看见的大蜥蜴能力，实在不认为光凭物理攻击能摧毁对方。哪里不太对劲呢？
　　确实目前保持距离是最佳策略，但是这也等于放弃救出那五十多个停留在大蜥蜴附近的人类。

　　失去了原本就贫弱的魔法技术，白羽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并没有魔法文化孕育的战斗人才和专门知识，就连科技也是如此，白羽站在这样的前线里，才猛然省悟，这是他最初的感觉，「普通人」就是这种脆弱而无奈的存在。

　　白羽不想看见这些。

　　尽管旧世界在他的时代早已灭亡，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但是真相始终神秘。后代学者考究出的理由有千百种，但从来没有一个拍案划定的答案，他们倾向认为文明灭绝是人类种种狂妄破坏环境与自相残杀的行为，导致大自然反扑，对天灾和其他因素产生的问题适应不良而被淘汰的最终结果。

　　环境的改变。

　　「天敌」出现。

　　白羽只能握住指尖微小的颤抖。

　　瞬间，脑海像是被无数灰白蜘蛛丝缠绕，一片迷雾让他无法思考，身边一切都远离了自己。

　　肩上被拍了下，白羽猛然回神，意识到无论在哪个世界，这都是他无法回避的现实。

　　季晓南和白羽被迫从重重警力往后移动，导致他想再旁观现场战斗也无法看清楚，女人忽然拉住他手肘，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白羽，那个……」

　　「什么事？」

　　「有个人一直出现在你附近，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季晓南压低声音说。

　　白羽瞪大眼睛。

　　「我本来也没留意到，因为他每次装扮都不一样，可是刚刚我们从水边撤退，他还在码头钓鱼！」季晓南原本注意力都在怪物身上，若要说有看见可疑人物也只是惊鸿一瞥，之后疯狂寻找任何可以帮忙的对象，又遇到警察，她忙着求救都来不及，也无从细思方才看到的背景中有哪里不和谐。

　　仔细想想，所有人都忙着尖叫逃命的时候，却有个老神在在钓鱼的家伙，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他长得什么样子！」希洛普西克利亚！到底白羽怎么错过的！他分明仔细留意周遭了，倘若连季晓南都注意到了的异常存在，为何他没印象？

　　「我很难形容，他的年纪每次看到都不一样，但是我确定是同一个人。白羽？」
　　她见他双拳紧握，流露出难以自制的激动。

　　接下来，季晓南傻眼，白羽竟然不发一语跑走了。

　　找到他！为这场捉迷藏划下句点！

　　白羽这么想着，事实上，他满心只有这个想法，白羽甚至怀疑，连怪物也是希洛普西克利亚做的好事！无论他是否真是初代大魔导，他消失了这段漫长岁月，堕落成邪恶的存在半点都不奇怪！

　　又或者希洛普西克利亚早已将人类的善恶观抛弃，连曾不曾经存有都是问题。

　　至少对于魔物袭击活人这件事，他没有出手，希洛普西克利亚只是任凭灾难发生。

　　那么他与白羽在立场上就绝对不同！

　　白羽没傻得直接冲向警察们的防卫线，他选择从中间通往老街的一处狭隘的巷口跑，万幸现场警力不足，横向沟通老街面海一侧的小巷子也无法完全封锁，他要在那可疑的家伙又消失易容前，亲眼见识他到底是何等人物！

　　少年跑着跑着，忽然眼角余光闪过一道人影，他惊愕得煞住脚步，某间店铺的阴影内似乎看见一张熟识面孔──小三！

　　不可能！

　　他想看得更仔细，但那人已经消失了，理智告诉他小三不会在这里，而那两三秒或者更短的四目交接中，他和白羽熟悉的友人面貌也不尽然完全相同，只能说是非常相似的人，那一瞬白羽几乎要脱口而出喊出对方的名字。

　　即使目前他有更急迫的疑问要厘清，这个错目还是在白羽内心激起不小的水花。

　　那个人不是小三，他更高，年纪更大，穿着这个世界的服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就算看见白羽，却没对他做出反应，显然白羽之于他是陌生人。

　　脚下仍不停奔跑，不过数个吐息光景，白羽又接近一片疮痍的战场，地上多了几具狼藉散落着的人类尸体，穿着红色铠甲的女子仍然和大蜥蜴酣斗不休，但更像她单方面砍杀着怪物。

　　原本白羽跑开的这段时间，起码那些海妖女该被砍光了才是，但是白羽发现那些掉落的肢体头颅，却立刻又生出细丝攀回兽形身躯，随机式地组合回去。

　　那个女武士力量虽强，但攻击方式却相当机械单调，她既不看四周为被控制的绿皮人和受害者，态度上目标却只有那巨大的怪兽，无视怪物下方的一张嘴还不停地吃着人，伤口转眼就再生痊愈了。

　　她是想要杀了怪物没错，却不是为了保护人类，那时她出现在白羽面前，看似掩护他，其实也只是出场时机恰巧而已。

　　距离拉近让白羽确实看见季晓南指认的钓客，他就在大蜥蜴左侧一段距离外的水边，戴着斗笠垂竿不动，不留意根本无法发现那块灰溜溜的东西是个人的背影。

　　但是专注地看着他就会发现，那个钓客既异常又古怪，散发着无法忽略的存在感，就像沙漠里出现了一头大象。

　　白羽要靠近他，就必须置身被怪物寄生变化成的绿皮人中，然后也有被红甲女子和海蜥蜴同时攻击的危险，他不是不懂，可是已经骑虎难下了！

　　白羽试图从混乱中挑出空隙，瞄准路线咬牙开始狂奔，务必用最快速度通过眼前障碍，他开始动作，但行动不如他希冀的顺利，离那块泰山都崩了还悠然不动的背影尚余数公尺，脚踝忽然一紧被人拖倒在地！

　　扭身反抗，却发现更多突变的绿皮人，其中一个正大力掐握着他的脚，简直像要直接把白羽的脚踝扭断！

　　「希洛普西克利亚！」白羽怒吼，但他被抓得死死动弹不得，对方丝毫没有反应。

　　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但这又谈何容易？

　　白羽硬逼自己放下恶劣捉迷藏的元凶背影，专心回想曾看过此刻派得上用场的招式，海新里有四个专长不同的武术高手，他们平常随机数组合激发的对战招式白羽也时常感到眼花瞭乱。

　　虽然说身体跟不上思想的速度，但他这段日子好歹也历经不少锻炼，没有过去那么文弱了，基本上还有些体力可以花用。

　　少年不愿承认的是，因为被迫接了破流的暗恋对象代打任务，他每天起床就是先热身的危机意识，还有稍后从来从没预估失准的长时间身心双重磨练，让白羽的耐力又更上一层楼。

　　破流还曾经开玩笑地捏着他的肌肉说连重量训练都可以省下，被公主暗恋好处真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态度让白羽险些没吐血。

　　要是他脾气再差那么一点，就真的把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好友放生去当万人迷，可惜白羽还是狠不下心，她会开玩笑表示多少恢复最佳状态了，虽然换成自己吃亏。

　　破流似乎说过，武术要实用，就要舍弃风度，如果双方没有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就要尽快挑对方弱点结束战斗。

　　目前看来被抓住弱点的是他。

　　白羽没有叹气的时间，将回忆裁剪出一连串川流不息的连续动作在脑海中放映，灵光一现，他侧身以掌撑地，用空出的左脚往绿皮人喉头踢去，牠果然痛而松手，白羽连滚带爬起身朝那始终等待着他的背影，用尽吃奶的力气狂奔。

　　短短数步的距离，时间像是一再被拉长，白羽却放开了心中缠绕已久的疑问烦恼，思虑趋于无限澄净……

　　此时此刻，所有精神重担全数放下，白羽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希洛普西克利亚，你去死！」

　　一脚踹上钓客的背，后者咕咚一声掉到水里。

　　去他的大魔导，去他的过去世界，非亲非故玩弄人还藏头缩尾的家伙！就算不带自己回去白羽也不屑求他！

　　白羽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