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12、第五章 討債人 (1)

　　「期限到午夜？那不是只剩下五十分钟而已！」白羽惊讶地说。

　　「和你合作的朋友听起来像是厉害的非人，不能请他先送你到医院，放回影子抢时间再说吗？」就算是危急时刻，能够和人直接讨论问题而不用伪装成不懂妖怪或者魔法话题之类的普通人，白羽还是对这种流畅感聊表安慰。

　　人变少了，黑衣人的活动更加明显，现在还有不特定多数的讨债人在士林夜市内外徘徊，想找安全点也不切实际，只能祈祷当黑衣人就在他们附近时别被他们发现。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医院才是那些东西最多的地方好不好！」李明德没好气地吐露。

　　「除了等在客人的□□那边预备抓包的讨债人，还有更多是在那种地方诱惑别人放弃灵魂的，而且交易的内容是债权转移，现在很明显是对方不爽跟我们转移，因为他不要我们梦想交易所还钱，想吃人类的影子！所以如果不先摆平暴力讨债的部分，就算把影子送回本体也没用啦！」

　　「糟了！前面也有一个。」李明德僵硬地看着前面和其他夜市街巷交会的路口，那些拎着一个大皮箱或推着推车，一整晚就在躲警察取缔跟做生意之间的流动个人摊贩跟着人潮散掉，没想到外围这一区的夜市说撤就撤，只剩本身有租固定店面的摊贩还有部分继续营业，但是冷清的气氛已经飘散。

　　「走这边！」白羽看见一条防火巷，两人拐了进去，对士林夜市一概无知的白羽和太久没逛夜市的李明德，其实已经不太清楚走到哪了，只是有路就钻。

　　「……等等，我们好像被前后包夹了。」走到一半的时候，店员停下来转身朝后看，果然黑衣人已经跟他们进入防火巷口，这是仅容单人旋身的小巷子，前面也有相同的人影朝他们笃定走来，就像野狗发现弱小可欺的猎物一样。

　　「嗯，怎么办？」

　　「你还好意思问我！」李明德怒吼。

　　「我对这个世界不熟呀！」白羽是真心诚意这样问，他的魔法常识在这里都等于幻想，他也不知道旧世界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岛国的求救管道和城市防卫体系，身上更是连通讯器材也没有。

　　何况，他的常识告诉自己，公元二十一世纪的主流文明，普遍信仰科学而非魔法，所以这种地方不会有明确正统的术士活跃机构可以求援或委托，连季晓南都只能到传说会有术士出没的鬼仔市来碰运气而已。

　　然后，就算有术士恐怕也不是具有爱心的那一种，不然早就该出面关切一下不是吗？如果连讨债人这样光明正大的追捕他们都看不见，其实力也相当堪虑。

　　第一次听到穿越可以被拿来当推拖借口，还是如此自然的正港现代人李明德发誓，如果能生存下来第一件是一定是先踹这个未来人小子一脚！

　　「先冲再说好了！」店员打着靠两个男人的力气说不定能把前头的黑衣人撞倒然后踩扁他跳过去的主意，顺利的话还可以狂奔一阵。

　　白羽点点头。

　　「那好，我数一二三就一起冲，反正你一定要给我跑出去，不行的话就我殿后好了，就算不幸阵亡，我们店长应该也会帮我复活，不用替我担心。」李明德瞪着黑衣人喃喃说。

　　「一、二、三！乎伊死啦！」店员还加了句诅咒助兴。

　　白羽和李明德同时迈开脚步，对准就挡在防火巷中离他们最近的讨债人，打算靠气势一决胜负！

　　正当两人距离第一个讨债人只有四步之遥，讨债人忽然平伸出双手，两只手臂变成镰刀形状，颈骨也拉长突出，颊肉收缩枯萎，变成皮包骨的骷髅，完全封死防火巷的缝隙，像只泛着金属色泽的黑色大螳螂，恶狠狠地朝跑在前面闭上眼睛正要往黑衣人腰部冲抱过去撞倒他的店员攻击！

　　稍晚了半秒动作却及时看见讨债人外貌变化的白羽大惊，伸手去捞却只抓住李明德的长发，头发被扯自然是痛得钻心，李明德本能停下动作正要转头大骂白羽坏他好事，却看见变形的讨债人就在眼前，高举镰刀！

　　「回来！」因为那件轻飘飘的洋装上衣很可能一拉就破，白羽赶紧松开头发往前一步勾住李明德的脖子将他拖回来！这太过自然的动作是被泷清雅训练出来的，一天到晚被拖着走的人还是有吸收一点技术。

　　「呃啊！」喉头毫无预警被勒住的李明德呻吟一声，随后被硬往后拖了两步，正好是怪物的手部镰刀挥下来的瞬间，「喀擦」一声钉入他小腿旁的地面。

　　「哇靠！犯规啊！」这样子怎么可能撞得倒！

　　李明德举起右手，颤抖着指向不知何时长成两人高，除了可怕的骷髅头还伸出两根长犬齿以外，身体看来也筋肉纠结有力许多，那对镰刀手更是能把人一刀两断的凶器。

　　「快站起来！」白羽看李明德还坐在地上任人宰割，连忙从后方想扶起他。

　　「怎么会……我不能动了！」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非常紧绷的感觉，李明德颤抖地说。

　　他垂下视线，看着钉住自己影子的镰刀手。

　　那名讨债人看看白羽，视线又转回李明德身上，似乎觉得他更美味，钉住影子的爪尖开始沿着地面往外拖，顿时李明德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一并要被拖出来，一阵强烈的恶心与头晕袭来。

　　看在白羽眼中，讨债人明明没碰到李明德的身体，他却像被透明人抓起，整个身体往前浮。

　　「混……帐……看什么……快跑……」李明德知道白羽还站在身边，艰难地吐出声音。

　　愤怒。

　　这股情绪不知为何像泉水般不断涌出。

　　白羽注视着眼前的讨债人，紧握着拳心。

　　那不是想叫骂，也不是想痛殴对方的愤怒，却是更深……更深的……

　　大概从他被抛入这个过去的世界开始，就已经默默开始累积，□□弄、被轻视的愤怒，即使他一无所知，却像被硬转到某个方向的不快感。

　　不想为了争一口气而变强，不想追逐厌恶的人然后超越对方，享受那种征服的喜悦，不想他的生命在追逐间流逝的想法，是奢侈和幼稚的吗？

　　「要求别人的施舍，太难看了。」这是弄臣对白羽说的话，如果要保护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东西，人往往得变成自己不想要的模样。

　　但是，这就是真理吗？

　　还是因为他们在这么做的同时，也舍弃了一些应该要保护的东西，导致永远无法恢复自然的自己？

　　李明德感到肩膀被人重重一按，他跪倒在地上，却看见白羽从身边硬是挤过去，冲向高大的黑色怪物。

　　「喂！」这家伙不会想把自己的命跟客人的影子一起赌下去吧？

　　「给我滚──」不管是粉碎影子的光明，还是能够吞噬影子的更深沉的黑暗，白羽都不管了，他只想要这些玩意统统从眼前消灭！

　　少年没有踩碎讨债人的影子，讨债人空出的另一只镰刀手回刺他的背心，但是白羽已经跑到黑色巨人胸前，举高右手抓向讨债人胸口！

　　黑衣怪物就像湿透的棉纸，被他无声地撕开了，顺着那瞬间张裂的缺口，整个破成片片，像是纸灰消失在空中，白羽的正前方本来还有更多的讨债人，也忽然退得干干净净。

　　防火巷内充斥着诡谲的静谧，连前后两条路的夜市声音都不曾听见，李明德恍然发现，不是巷子真的很安静，而是他的听力还未恢复，在一阵轰隆隆的水声平静后，他才能听见正常的人类活动声音。不知何时泌出满身大汗，看似停了很久，其实不过是几下呼吸的时间而已。

　　「你怎么办到的？」虽然白羽说他是地球人，该不会是骗自己的吧？还是未来人都有特异功能？

　　他居然觉得少年逆光的样子有点可怕……

　　白羽对他居然空手就撕开讨债人也感到讶异，手指并没有接触到实体的感觉，更像是对方畏惧被白羽碰触所以自行分解一样。

　　「等等，那位小姐的影子还在吗？」白羽回过神来，赶紧检查贴在衣角的贴纸。

　　「还好，好像没事。」阿德想起客户的委托更重要，赶紧连扑带爬靠近他，从白羽的影子旁又分出一抹淡淡的女性剪影，这才松了口气。

　　「我太小看你了，穿越者果然不一样啊！」李明德盯着白羽的侧影，发现他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没用。

　　「大概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所以他没办法影响我吧？」白羽随口挤出回答，店员听得一愣一愣的。

　　「太好了，这下我们有救啦！」李明德虚脱地用右手巴着白羽的肩膀喘气，被讨债人刺中影子后，他忽然变得非常疲劳，像是整整熬夜一个月，恨不得就地睡死，这种感觉非常不妙。

　　「早知道你对讨债人免疫，我就不用被逼穿这该死的蕾丝洋装了！」寒流来袭还要穿这种见鬼的露肩薄上衣已经够痛苦，要不是真的受不了低温，他宁愿上空裸奔也不想穿这种娘到爆的衣服！

　　「还不能确定现在就是安全。」白羽谨慎地说。

　　「也对。」李明德重新核对时间，抹抹脸却连说话都只能用气声，不知是寒冷还是累到脱力了，刚跑出来的汗被风一吹全换成鸡皮疙瘩，他有预感回去后一定会大病一场。

　　「糟糕！快没时间了！」

　　白羽忽然往前走，穿过防火巷，来到另一条车辆专用的大马路边，然而路上仍和白天一样干干净净，不见有多少车子驶过，他转身指向路口处不远的建筑灯光与明亮的广告牌。

　　「那是我们刚来时的美食广场？」

　　「看来我们绕了一圈又靠近广场的另一边了。」李明德重重叹了口气。

　　「算是刚好，就回那里吧！」

　　「你的工作都这么危险吗？」尽管还没正式确认脱离险境，至少比起被包围以前算是笃定了不少，白羽于是这样问他。

　　「也有美好的回忆啦！虽然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但是我也有得过很棒的酬劳，只是现在都放在员工宿舍里。」李明德苦笑着说。

　　「按照行规，你帮了我，我的酬劳应该要和你平分，不过既然你说自己在这里什么关系都没有，除了钱以外应该需要的东西也不少，我的工资没那么快领到，但是你可以先跟我说你需要什么？情报也好，日用品也好，我找人替你先弄来……」

　　虽然不用再手牵手装成情侣，但现在连走路也没力气，必须靠在陌生少年身上的李明德一整个毛骨悚然，无法再沉默下去，赶紧把话题拉到比较正式的地方。

　　「啊，这可以稍后再讨论，先确定你可以达成任务再说。」白羽回答。

　　孩子，你不懂大哥哥不先找个正常的话题，这样靠下去被人当成小两口陶醉在无言的亲热天堂中我会崩溃啊！

　　可惜白羽不懂李明德的内心挣扎，只道是讨债人对他的灵魂伤害后遗症，好心帮他省话以免过度消耗体力。

　　如果白羽现在放开手，李明德就会当场变成人行道上的软件动物，因此店员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挣扎，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赶上医院伤员的生命倒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