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1、第二章 密雨 (1)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即使是在消费行为之中。

　　「我要这个！虾卷！还有那个！哇呜！这颗进口苹果好大！还有那──」

　　有过度需求的人。

　　「白痴！通通给我放回去！」

　　有过度鄙弃商品的人。

　　「嗯，破流，妳手上的羊肉片可以留着，但是其他暂时不需要，苹果买妳要吃的分量就好了。」

　　以及懂得适度抵制产品广告的理智者。

　　终于，某个提了最多重物的身影终于按捺不住盲目且松散的购物行动而率先发飙。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何我要陪你们到超市买食物！」

　　泷清雅双手提了两个购物篮，但他还是有脚可以把眼前这两名混蛋踢到地狱去，于是，他开始垫步算起距离。

　　「不是要谈公事吗？」

　　「这间超市离你家也才五个街区，又不会太远。」

　　破流嘟着嘴甩了甩她今天绑得高高的长辫子，一身爽飒轻盈，精神抖擞地说。

　　「你们到底约在哪谈？」

　　泷清雅继续质问这两个不断想偏离问题的家伙。

　　「你家。」

　　破流眼风一扫，又发现新目标。

　　「为何我还要先出来陪你们买东西？」

　　泷清雅终于在不断游说中，许可抽出时间来谈社团活动的事，刚好他在家中也待腻了，其实是泷星凰最近整天都不出门，本家空气于是污浊起来。

　　「因为你家的招待方式让我很难专心讨论问题，其他人我确认过都说全权委托正副社长决定，等于没用，从头讨论大概要花不少时间，刚好今天我想吃火锅，可以的话借泷家一个没人打扰的房间煮火锅是最理想了。」

　　白羽看似理所当然地说。

　　「再说之前问你又不打算出门，我也不熟悉哪里火锅店好吃，太远的地方又不想去，而且破流很想再上泷家，根据上述条件，我们折衷买东西到你家解决晚餐。」

　　「为何不先说清楚！」

　　那泷清雅要关上大门拒绝也快些。

　　但从白羽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似乎已经猜到直接邀约，如同破流那样单刀直入，要钓泷清雅出门就没那么容易，反之有目的的拜访想获得进入许可也是，因此作为机会教育，在泷清雅面前提出交涉还是要留点可供变动的余地。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一起挑感觉比较民主。」

　　四两拨千斤地推卸责任，白羽又把一条白萝卜放进泷清雅的手上。

　　「白羽，你喜欢喝这个牌子的速溶咖啡对吧？」

　　破流献宝地从某排购物架中回归，摇晃着手上的纸盒。

　　「啊！我一直找不到，刚好都喝完了，谢谢！」

　　少年于是感激地放进自己的篮子。

　　「顺便，我懒得再去店里买一次了。」

　　最好还是对泷清雅解释一下，白羽发觉对方眼神已经夹带杀意了。

　　由于人人吃火锅都有自己的癖好，比如白羽喜欢某种酱料，破流必须要搭配某种气泡饮料一样，他们已经在不小的超市大卖场中消磨了一小时。

　　难得出来采购，除了什么都不缺的某人以外，感到自己家中有所不足的两名高中生于是不小心又买了火锅料以外的事物，拖拖拉拉的态度是造成泷清雅不耐烦元凶。

　　追根究柢，打从出生以来还未曾这样和两个谈不上熟的外人状似亲昵地在人来人往的商场活动，蓝发少年被拉出了生活轨道，现在心情很恶劣。

　　「对了，你的猫咪在家里还可以吗？」

　　破流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还好，不过就是得买些饲料回去。」

　　白羽抓抓前发，说起来任务内容倒是比之前想象中要轻松，原本预计还得照顾动物，但绿京说白了要他别打扰自己工作，而那也不是白羽好奇或能理解的领域，真的只是借住而已，并且托了和风的福，少做许多不擅长家事，白羽不禁觉得情况只是家里多了两盆植物那样简单。

　　而且除了外表跳脱想象外，绿京无论在任何地方都符合白羽对Majesty的印象，大抵是傲慢但极其聪明睿智，也不太擅长交际──最后一点和自己相同──对白羽天南地北的问题也都能随意提供精辟的回答，只是最后被问烦了，小脸变得很臭，指定和风代答。

　　看来绿京之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已经摆脱追踪了，住了两天也未见异状，白羽还担心睡到半夜得应付刺客之流，想想自己真是多虑了。

　　泷清雅对两人谈话投来略带警戒的一眼，判定是无营养之废话，又抬高视线。

　　迎面而来的风衣男子进入视线范围，三人的闲聊对谈因此停下。

　　「认识？」

　　泷清雅盯上戴着茶色墨镜的灰发男人。

　　白羽凝眸打量对方，适巧男子也止步，但他双手空空，悠闲地藏在大衣口袋中。

　　「拉普拉老师？」

　　对于脸孔辨识和姓名记忆有着严重天生障碍的白羽，多亏他能喊出正解。

　　「欸，真的耶！老师你这样穿，帅到都让人认不出来了！」

　　破流抢上一步，抬头浏览校外巧遇的师长辈生活面貌。

　　平常的白袍加衬衫黑裤，半框眼镜和温和的笑容，实在看不出和眼前满身剽悍深黑的男子为同一人。听了破流打趣式的赞美，拉普拉彷佛感到兴味地斜起半边嘴角。

　　「平常是工作，得注意来着。你们原来是中央星城人，感情真好，这位是？」

　　「老师，我是从西联市之一的临安过来留学，不过很好奇中央星城的社会风俗。忘了你们不认识，这位是泷清雅，我们社团成员之一。拉普拉，高中部保健室老师。」

　　但估计泷清雅应当没有机会去认识，他比较像是使人去认识拉普拉老师的可能性高些。

　　于是，不知怎地演变成众人一起走出超市，并往泷家方向步行兼扯淡，拉普拉绅士地接过破流手上购物袋，并走在两名相熟学生中间，泷清雅看来了无兴趣，独自看向不同方向，摆着看似冷酷但因为身高外形在同伴眼中只是别扭的扑克脸。

　　「虽然未曾真正看过长相，但是泷清雅这名字很有名呢！我倒是从学生那听过好几次。」

　　拉普拉老师并未针对好坏发表评语，但他突如其来的发言还是得到主角难以用友善形容的冷瞪。

　　「是吗？」

　　若非社团事务，隔了一个年级的白羽和破流也不是好听八卦的主儿，他们对于□□少主的泷，在学部生活最可能的想象是：领着一群喽啰招摇过路，其他人敢怒不敢言或根本没胆子惹他。

　　毕竟特立独行也分等级，在下位才易惹挑衅，泷清雅的□□身分稍事调查后，明显是属于顶级的特权人士。

　　实际认识这个蓝头发的小少爷以后，除了跟班部分错误，泷清雅本人酷爱独来独往以外，大致是没错的，应该，扣掉被许多学姊爱慕的情况下。

　　忽然白羽理解了泷清雅为何会选择一个小到没人知道的武术社团的理由。

　　「只是从男生和女生得到的意见不同。」

　　「难怪了，小雅（注）就是那样子。」

　　他听到什么？

　　泷清雅猛然扭头。除了出自笨女人外，他好像又从别人口中听到厌恶的名词。

　　「你不知道吗？破流取的，大家决定这样叫了。」

　　社内没人遵守学长姊的上下关系，除了上一代海新社长认为直呼其名可以拉近社员关系外，就是被二年级的黑带双胞胎喊为小师范的破流，说到底也不过才上高中而已，以道馆资历来说，破流还是他们的大前辈。

　　白羽更不想敬称二年级的泷清雅，估计面对泷清雅也没人喊出口，那怎叫一个扭捏？

　　因此破流拍案就算全体通过了，不过谐音听起来有点好笑就是。

　　学长姊的敬称还是留给称呼学院里那些令人服气的高手，认真说起来泷清雅还比自己矮且好对付。

　　白羽有点坏心眼地想。

　　「住嘴。」泷清雅嘴角微抽两下，皱纹已经争先恐后爬出两眉之间。

　　「来不及了。」

　　白羽面无表情地拒绝。

　　「如果你不希望这件事流传到高年级，最好就配合海新社的规矩。」

　　「噗哧。」

　　轻笑声出自拉普拉，他摘下墨镜折好挂置左胸口袋，众人看见高鼻深目但长相仍属平凡的男人笑开了眉眼。

　　「啊？」

　　破流不知这个老师怎么忽然笑出声音，哪里好笑了？

　　「没想到白羽同学也有这一面哪！有比以前要威严些，听说你有担任社团干部，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泷清雅最恨被当成取笑对象，偏偏面对陌生老师无从发作起来，因此第一眼印象不佳外，又增添了许多负分，但破流和白羽却又表示出和这人很熟的亲热态度，更加令人不爽。

　　说到这个，白羽却是被人打进保健室，怎么说都是窝囊，破流不意外拉普拉老师的印象是这样。

　　「呃，没有吧？」

　　见好就收的白羽，也非真的想改变拉普拉老师对自己看法，他借着指向泷家木造大门改变话题。

　　「到了。」

　　看来泷清雅也不可能多加个客人，他的驱逐讯息相当强烈，白羽想要不读出来有点困难。
　　「老师住哪，也是中央星城人吗？」

　　趁着话别前，破流很自然地问些切身数据，毕竟在广大的艾杰利勉强能说是师生地缘关系，在中央星城还能碰到，就和她与白羽为邻居一样，真的就是有缘了。

　　拉普拉老师摇摇头，视线游移过名震星城的神秘泷家大门，又转回他的学生们身上。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这里有我想见的人。」

　　「女朋友吗？还是老婆？」

　　对于这类话题，拉普拉老师看来有些招架不住，他连连摇手，整理了下衣领。

　　「关于这点就别老是想扒老师的底了，认真用功才是正事。」

　　拉普拉抬手要往白羽肩上落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遭泷清雅抓住手腕，他冷酷的眼色切裂了谈笑正欢的气氛，尴尬顿时弥漫。

　　泷清雅不顾白羽与破流的无声疑问，就着抓取状态将拉普拉的手掌翻过，圆润白皙的指头即使被挟持依旧放松地垂着，一看就知做惯室内工作的手，即使泷清雅突如其来的钳制，拉普拉老师仍无挣扎打算，只是带着疑惑的眼神等待泷清雅作出解释。

　　「怎么了？」

　　「不，没事，失礼了。」

　　泷清雅僵硬地道歉，气势却半分不改。

　　看来确实不适合再续谈话，其余两人有点恼怒泷清雅的不合群，虽知他对任何人都持排斥态度，面对拉普拉老师表现出的强烈程度却是头一遭见到。

　　「白羽，你的猫还好吗？」

　　拉普拉不以为意地换人询问。

　　「阿七复原情况还不错，最近快能活蹦乱跳了。」

　　白羽松了口气，尽管知道对学生和蔼可亲的拉普拉老师不会真的介意，但泷清雅表现也够鲁莽了。

　　「那么，我先走了，创立纪念日时再招待老师去玩吧！再见。」

　　目送高大背影离去，破流暗送泷清雅一记拐子，不过让他给挡下，再见合声中夹杂不情愿的一道频率。

　　即使面对泷家内飘落池水的红叶美景，破流仍忿忿不平地数落泷清雅。

　　「你到底看人家哪不顺眼，拉普拉老师可是对学生出名的很好耶！虽然当保健室老师也没办法在哪个科目上虐待我们，但就这样抓人家的手也很奇怪，万一骨折怎么办？」

　　泷清雅仅高傲地别过脸，不曾说出他到底看到或者曾怀疑什么才出手的理由。

　　「算了，大家别闹得不愉快，反正拉普拉老师也没放在心上。」

　　比起这个，白羽这才发现何时采购品都换成他在拿，这招乾坤挪移未免太恐怖，他赶上步伐领先的两人。

　　「对了，火锅煮好要不要请泷大哥来吃呀？」

　　破流终究是少年心性，很快忘了芥蒂，并以实际民生问题优先。

　　「妳敢？」

　　「可以的话我们三人就好。」

　　其实，你们两个都怕泷星凰吧？

　　破流默默看着同伴故作镇定的脸孔，大大地叹了口气。

　　男生总是这样没用，真拿他们没办法。

　　※※※

　　注：泷清雅的名字音读KYUGA，小雅（GACHAN）音近于KAACHAN，和文中妈妈之意，估计白羽和破流都会故意念错来占他便宜，因此非常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