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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第六章 麒麟皇子 (2) ...


  •   两人来到一处无窗的房间,还未踩入室内破流就闻到浓厚熏香。

      当阳鳞走到那间密室时,缓慢敲打的钟声刚好响满十二下,然后整座宫殿又恢复寂静。

      里头早已有人等候,一位皁衣女子恭敬地坐伏于地,但头发未梳起,浪漫地拖曳于脚边,彷佛暗示她并非如表面一般规矩之人。

      「陛下,丹骨恭候已久,愿主上万岁吉祥。」

      女子说完问候语后,抬起脸孔,见到阳鳞并非如往常孤身前来,红艳的唇畔飘起加深笑意。

      后者点头,冷漠地一挥手,皁衣女子随即起身让路,跟在阳鳞与破流后方亦步亦趋,三人进入密室更深处,隐藏在香烟与帘幕之后,居然是一处淡绿泛白的药汤浴池。

      「那么,按照往常请陛下开始。」

      丹骨露出藏在袖里的手,拿起结着艾草的金铃,轻轻晃了下,铃声却带着神秘的穿透力轻而远地传达出去,甚至较方才的钟响更打动了破流。

      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头,阳鳞开始解起衣裳,一件接一件并往池中走去。

      「咦?」当那人取下最后一件白亵衣时,破流忍不住叫了一声,引起皁衣女子侧目,原来是「他」非「她」。

      想起先前以为对方是女孩子,就没追究阳鳞贴在身上摸摸抱抱,破流脸色立刻发红,但是现在气氛不宜发作,破流只好强行忍下。

      见阳鳞已进入水中,丹骨也跟着松开外衣往浴池内走去,蒸气缭绕中,破流感到四周密布某种无形张力,她只能看见丹骨将手放在阳鳞头上,顿时他们周遭水色瞬间依稀加暗又淡去了。

      在破流眼力所及以外,丹骨以灵巧迅速的手法将细如毫发的针一一插入阳鳞发丛,习惯被如此对待的少年只是昂起脸,失神地凝视上方华丽暗彩的藻井。

      「请陛下于池中休憩片刻,确认秽气已完全祛除。」

      皂衣女子完成净化手续后,先行退到池边,破流从头到尾都张大眼睛目睹仪式经过,当丹骨彷佛黑色水鸟缓缓划过水波回到池边时,她甚至还替对方吁了口大气。

      「这位想必就是陛下的妹妹,第一次看到呢,真是长得好像。」丹骨又是展露妖魅笑靥,衬着湛蓝的眼睛几乎要勾了人魂,男女不拘的那种。

      「我叫破流。」感觉看到了奇异之物,破流盯着那对眼睛不放,直到那眼褪去蓝光,此刻像水潭般平静深黑,还有点眼熟。

      很少有人敢如此直视、详细地打量她,丹骨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这样好吗?告诉我名字,我会记下来唷!破流。」

      「名字不就是要给人记住吗?」破流反问。

      「名字也可以拿来杀人,不留下证据。」丹骨幽幽地说。

      氤氲深处传来一声低喝:「朕命妳住口!丹骨。」

      「陛下,丹骨这是警告不曾接触这里的破流殿下,使她懂得提防之道。毕竟像臣妾这么善良的方士已经凤毛麟角了。」

      丹骨竟将两手括在嘴边做喇叭状还声响应,当下破流就知道眼前这人根本不尊敬典章制度也完全不怕阳鳞。

      「放心放心,陛下也是我看着长大,他不能没有我。」继续掩着嘴笑,丹骨指着被她抛于地上的外衣,正要走过去捡拾,破流几个大步拾起托在手上环给原主。

      「丹骨小姐,给妳。」

      「谢谢,不过唤我丹骨就可以了,并且这也只是职称,并非本名。」

      「嗯。」

      「真有趣,还没告诉妳我的名字呢,破流殿下。」用外衣包住湿透的自身,丹骨笑容满面道。

      「没关系。」

      「好孩子。」丹骨拉着破流的手牵引她,破流才发现,即使刚从那么热的药汤中起身,她的手指却冷得彷佛处于雪地。

      「也下来泡泡吧!对妳身体有益。」

      「不,这个……」她不想脱。刚才看见阳鳞的真相已经被吓过一次了。

      丹骨屈身捧起破流小腿,并为她脱下绣鞋,拉高裙襬露出莹白肌肤,饶是破流金鸡独立下盘很稳,对于丹骨的行动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脚,曾赤足走在地上,那么还是洗过比较好。」

      「我有洗澡。」破流乖乖答道。

      「呵呵,意义不一样,大内是整座天京最危险的地方,如果冲撞到污秽,必须立刻按照仪礼清净,否则会引发作祟,严重点甚至会死哦。」

      「为什么?」不洗脚会死人?破流根本不懂,有惑必解地问。

      丹骨的手真的很冰冷,她在心里想。

      「在大内,为了接通人和神的通路,人和鬼怪的世界也无法像其他地方分得那么清楚,有些脏东西为了想要更亲近我们,夺取人的生气和身体,会将气息沾在活人身上,这样一来它们就能长期停留在人的世界,如果没及时发现就很糟糕了。丹骨姊姊就是净化这部分的专家,当然这里还有很多人是做别种工作。」

      「喔,听起来真的很危险。」破流不知不觉点头赞同。

      「所以,把这可爱的小脚放到池子里,你看陛下整个都泡进去呢!」

      基于丹骨的好意,破流没有拒绝,虽然别人在泡汤时她也把脚放下去感觉很不自在。

      唉,到底是来到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

      阳鳞坐在被褥上,朝空气中伸出细薄的手掌,五指刚好攫住破流身影,他的笑意如涟漪般静谧地扩散,长发随着他起身下床的动作,于丝衣上渐次滑动,发出沙沙声响,伴着他慢慢对破流的接近,正快乐地品尝御膳房手艺的破流回头一看不以为意。

      他站在她身后,近到能感觉彼此肌肤温度,执起一束黑发轻吻,并将脸枕上破流肩膀,这几天对阳鳞依赖成性的举动也习惯了,毋宁说是破流仍将他当姊妹的感觉大些。

      「破流妹妹有没有什么愿望呢?」阳鳞贴着她的耳畔呢喃道。

      「愿望?」他总是爱问她这个问题,少女听到耳朵都要长茧了。

      「嗯。」阳鳞精致的五官面对破流时,不期然逸出自信而权威的特质。

      「很难达成的倒是有。」破流停了一停,慢慢说出口。

      「朕会替妳达成的。」阳鳞这样保证着。

      「就算说出来,别人也无法替我达成。」破流认真地说完,语气渗入安抚。

      「别提了,你要不要吃这个?」为什么蜜汁腰果可以做得这么好吃?这真是恶魔的食品,就算会发胖破流也豁出去了!

      「不,告诉朕,朕乃天之骄子,没有无法办到的事。」阳鳞不肯放弃,硬是缠问着破流,近来觉得精神愈来愈萎靡的破流,有时候真的很难仔细听清楚阳鳞发言,虽然大同小异都是在问她的欲求喜好,不过也会夹杂一些自己的事。

      「添汁饺子?那听起来不错,我还没吃过呢!晚餐是要上这个吗?」她有点走神。

      阳鳞一愣,忽然意识到他们从刚刚开始鸡同鸭讲,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出声音来。

      「哈哈哈,饺子?妳想到饺子?朕是饺子?换成别人这么说早就绞死他了,哈哈……」他笑得颤抖不止,长睫染泪。

      「和妳在一起真的好开心,妹妹,早知如此,朕就不等到登基,速速与妳相见了。」

      「阳鳞,你还是坐好吧?」破流发现失言,有点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

      「朕会保护妳的,在大傩仪后,我们也不会分开。」阳鳞赌誓地强调。

      其实她是想搞清楚娘家到底是什么情形,认认亲戚然后就回艾杰利这么简单,但若阳鳞所言属实,那么不但娘亲是公主,连带她也脱不了身了。

      原本还当一切是骗局的破流,见识了以阳鳞为首的后宫排场,以及相关人等比古代连续剧还有过之无不及的职业谈吐,渐渐无法用幻觉自我欺骗,就算期待对方认错人,但他们双生的容貌却又是不争事实。

      那唯一可能解释是,爹娘当初原本生的是双胞胎,却因某种缘故瞒着她,而只带走破流,将阳鳞留在这里,致使他们十六年来不曾见上一面。

      为什么不告诉破流真相呢?因为这种身世太夸张?还是其他不可见人的原因?破流觉得口里咀嚼的美食顿时失去滋味。

      不对!爹娘一定是有其他苦衷才瞒着她,为了让她当个普通人快乐地长大,才不告诉她这些会造成压力的过去。

      那为何当初不连阳鳞也带走?这样一来,她也有个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不至于像过去那样孤单。

      破流想破头都找不出解答,她明白答案或许就在李朝这边,但她真的想知道吗?如果是玄宗与李晴都不曾告诉她的秘密,那么她知道了是否反而会后悔呢?

      一个人也思考不出结论,破流叹了口气。

      追根究柢是她并无非知道不可的好奇吧?这对破流而言也是反常的情况,普通她一定会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是,自从爹娘去世后,很多事情对破流来说都不普通了,或许是太过疲惫,知道了又能如何?她最大的愿望并不会因此改变,仍旧只是奢望,现在也许只有白羽能懂她心情了。

      「祈祷师已经确定出今年第一段土用日,对于大傩仪的祭程也是件可喜之事,七天后就是我们的大婚典礼,到时就能永远不分开了。」

      「噗?咳咳咳……」食物碎片误入气管,破流剧烈地咳嗽着,一双手绕过腋下拍着她的胸口,好不容易顺了气,破流惊魂未定地反问:「结婚?你不是我哥哥吗?」

      「是。」阳鳞毫不迟疑地问。

      「那为什么可以结婚?」这□□了吧?破流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还是说其实因其他隐情他们并未有血缘关系?

      「就是因为血脉最亲近者才有这个资格,我朝惯例由九五之尊与神子缔结婚约,为了传承与神定下契约的证据,这双眼……」

      阳鳞微凉的手指扳过破流脸庞,让她侧向自己,近在毫发之间的两人眼神相对,破流清楚地看见阳鳞的眸色漆黑如墨,虽然双生一样,但竟有如此大的差异,她之前虽看过他的模样却未细想。

      「我不明白!」什么和神定下契约?神子是谁?破流慌乱地开口。这个字眼很熟悉,但她丝毫抓不到重点。

      「你到底在说什么?阳鳞,你是认真的吗?」

      尊贵的少年依然一派自然,他牵起破流手指,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妳只是还不懂,因为没人告诉妳,但结合是我们的宿命,朕是为此而生的,我爱妳。」

      他的话是那样轻柔,听在破流耳中却沉重得彷佛能够压碎她,因为阳鳞的语气姿态中找不出丝毫作假,他不是一个幻梦,而是活生生的人物。

      等了许久,阳鳞仍没得到对方的回答,他水波不起地从侵略的姿态中退了一步,面对听傻了的破流露出更灿烂的笑容,转身走到书桌前信手展开卷轴。

      「届时婚礼前的准备,会由重影为妳讲习礼仪,安心地待下来,天京和朕渴望妳的回归,已经有许多年了。不用烦恼其他枝微末节,亲爱的破流。」

      妳已是我指尖的鸟儿,纵有双翅,也飞不出藩篱。

      然而,唯独如此,才是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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