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303、第五章 为妳而歌 (1)

　　「嗯喵，破流，妳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薄雨聊斋一楼，两个少女正托腮对坐，说着平常不会在男生面前讨论的话题。

　　「学姊，妳怎么突然问这个？」破流最近都吃掌厨婆婆做的东西，虽没油腻到哪去，但多半精致到做工复杂，因此今天又吃岩烤料理，她几乎只夹蔬果和鱼的食材，然后也是在学部被商九宫半拉上来飞岛。

　　根据商九宫的说法，是要逃离日常生活的悲惨世界。

　　对于刚进学园不久，却连这种地方都知道，连该在哪里搭空中缆车登上广雅昆仑都一清二楚，破流不得不佩服商九宫融入艾杰利学园的积极态度。

　　她原本很专心地帮着烤商九宫那份食材，转头却迎来这个敏感问题。

　　「叫学姊太见外啦！妳可以叫我阿九。」为何不是用九宫的「宫」字作昵称，毕竟数字听来较男孩子气，其实背后有着血泪心酸。遥想当年亚契斯「小宫宫」才刚出口，立刻被商九宫视为意图以不良谐音贬低自己提剑追杀毒打，虽然亚契斯可说是天赋异禀的武术高手，但也离真的公公就差那么一点了。

　　所以说，血泪指的是亚契斯为之而流的经验谈。

　　「哦。」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破流自从商九宫加入海新后，非常钦佩她的能力。

　　同样是高中生，武刃不是破流专长，因此她只和泷清雅比过拳脚，但论起刀剑技击，吉祥师兄似乎在小雅之上，阿九又打败吉祥师兄，她甚至只大自己两岁呢。

　　虽然剑技不是商九宫自认最特别出众的优点，她夸口要往性别与美学议题方面取得权威。

　　见商九宫仍在等答案，破流略想了想。

　　「比我强的吧？」破流对于强者总是抱持向往之心。

　　「还有呢？」

　　「不能太笨也不能太丑。」

　　「听起来蛮概括的」

　　「想不出来了。」破流很难在恋爱问题上预设条件，她到艾杰利学园迄今也遇过不少优秀异性，但要能擦出火花早擦了，但说起那些不同学院的学长们嘛，崇拜敬佩是有，关于商九宫的暧昧问题却没想过。

　　「呃？就这样？这里是艾杰利学园，也是女性的乐园耶！难得妳认识这么多极品帅哥，不会想要自由搭配或自用吗？」

　　「不会。」虽然破流常常看到某一学长或师长辈有许多女孩子欢呼欢迎，她还是觉得那是玩笑居多，给学部女孩子解压解闷，增进生活乐趣，否则看那些人一个个的生活方式，都不是正常女孩子能追上的标准，也就是观赏用罢了。

　　若是院生与院生间，倒是有些逗趣追逐，比如说逆刃学姊所属的学院，向来都以猎人为职志，又虽然，破流不是很明白怎生个猎法。

　　破流倒是不反对帮忙送些礼物信件之类，除此之外，也就只是用学妹的态度客客气气地跟那些偶像级人物应对罢了，意外地，反而得到不少亲切响应。

　　「阿九，妳是喜欢我认识的人吗？」不然怎么问她这些？听起来像是迂回套话。破流在猜，还在学部念高三的商九宫看来好像很想接近学院生，尤其是白羽所属的咒术学院。

　　很可惜，在白羽帮她测过入门的种子试验后，商九宫完全没天分，和精灵元素疏离到了一种可悲的无感境界。

　　「嗯啊，我在想那个高个子又笑得很邪气的时川应该是总攻，妳看藻长得那么美一定是强受啦，至于常常跟在他身边的妖，我看也攻不了他，因为妖根本就是个健气受！所以呢，如果说白羽不和时川在一起的话，我比较倾向他和藻搭配。」

　　「呃……」破流有些似懂非懂，耳畔好像飘过她有印象却未曾进一步了解的专有名词。

　　若是问破流在哪听到，依稀是白羽一脸菜色地从漫画研究社素描指导完出来时，他的表情很像是要去逃难。

　　商九宫意犹未尽地挥舞着柳叶鱼，虽然无法学习魔法，但她还是勤跑咒术学院，毕竟那边的院图收藏也很可观，为了不把去欣赏帅哥这个动机暴露得太明显，自然是要拉上亚契斯去帮忙掩护，美其名曰文化研究。

　　可那死鬼进了院图就只顾着找资料，简直是要气死她。

　　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来了几趟还是让她遇到了几尾大鱼，总之就是校园传说结党挂勾的那几号有名人物。

　　当时阿九初见那些谈笑风生的青年学生，居然让她忘了来意，直接越过配对分析脸红心跳起来，真是恐怖的存在，让商九宫的信念动摇了。

　　「如果说是演艺学院的东方，我觉得他是两边都可以，不过魔法学院的隐客我就还在研究……太好了，总算没白来这里。」

　　破流只是笑笑，应付商九宫不难，虽然话题是让人难解了点，但是和那些送情书示好的女生一样，只是幻想着美好而已，不用真的认真和其讨论内容。

　　「真羡慕妳，那些人都认识妳真好啊！」商九宫托着鼓鼓的两腮，像是花栗鼠般爆笑的表情。

　　学部里那些形容转学生商九宫的评语不外乎高傲冷漠，殊不知破流此刻看她侃侃而谈，多了数分小女儿的娇羞和热情，这种矛盾的形容词也能同时成立，妙。

　　「还好啦！只是偶尔遇到打声招呼。」破流坦白交代，虽然那些不同学院的学长都很照顾她，破流也对此回馈同样的敬意。

　　「阿九没说喜欢哪个，是浪游学长吗？」破流选择性地挑出她比较熟的名字。

　　「嗯嗯，他是很好啦，不过我对虐攻没兴趣，而且他好像虐不起来，太靠近看有点危险。」商九宫似乎出神地架构着一个美好的梦，两人都没发现餐馆的女主人从单纯上菜到被话题吸引。

　　商九宫和破流在此刻的薄雨聊斋里是很亮眼的一对，那谈兴入迷而闪闪发光的眼睛，洋溢着少女特有的梦想活力，让茶茶想起过去的自己，至多也只是在太上丽阁附近摘摘野花，从来也没有能够诉说心事的闺中密友。

　　直到遇见了黄裳，他改变了她的人生，恍然已经二十多年了。

　　商九宫清亮有力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慵懒愉悦。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找到最完美的配对，然后观察他们交往情况，至于生活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好。可以的话就找个有钱老公嫁了，当『闲会』的妻子，有钱人通常外貌基因会比较优秀，又会自己在外面玩，我只要负责在家里撑门面就好，多余的时间可以专心创作还有和同好交流，如果能生个漂亮小孩也不错。这样我就可以从小培养他腹黑的才能！」她愈说愈上兴。

　　「万一离婚了，就带着赡养费开间小店，专门给同性恋者约会聊天，然后，让美丽又痛苦的脆弱少年对阿九姊姊诉说他饱受男人玩弄的迷惘……」

　　商九宫十指交握，不知进入哪一幕神秘剧场，流露着感同身受的悲伤之情。

　　破流大开眼界，喝了一口柳橙汁后，决定顺着话尾看还能问出什么有趣的东西。

　　「一般不是都希望找到理解自己的人，谈恋爱还有组成一个家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吗？」看吧！破流对常识还是有概念的。

　　「听好了，破流，会这样想的人都是任性来着，傻瓜才会相信世界上有王子的存在，从水深火热的寂寞中拯救女人脱离牢笼。两个人的关系基本上一定都会被周围的关系扰乱，就算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周遭的人也未必会接受这一对的存在。」

　　「简单地说，恋爱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谈恋爱却不是两个人在一起这么简单，分手也就算了，继续下去会牵扯到怎么和社会关系达到和谐，如果谈恋爱也要谈到把被亲戚朋友一堆阿里布达的人物接受认同视为生活目标，很抱歉本小姐办不到！谈恋爱总是要委屈自己，不为爱人也会有周围的人会要妳配合他们。」当别人的男朋友要如何如何，当别人的女朋友要怎样怎样，一堆鸡婆的神经病！

　　「不管同性恋或异性恋，终究是一种复数口味的称号，谁也没比谁高尚到哪去，真正的高尚是从这个性向中超越，靠自己选择出真正的伴侣。所以，与其因为害怕寂寞找人陪伴，不如好好为自己的生活负责，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姊妹，还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洋洋洒洒一大论，商九宫刚好接过破流倒来的果汁一饮而尽。

　　「那跟男人和男人的配对有什么关系？」虚心受教的破流，觉得这也是个可以用来吓白羽的有趣话题。

　　「喔，这只是纯粹私人爱好而已。如果对方喜欢女人，那也没法勉强，不过想想又不犯法。」商九宫的想法让破流联想到家家酒，也是这样配来配去，自己玩得开心。

　　「可是万一有天妳喜欢上一个男人，他喜欢的却不是女人，那不是会很寂寞吗？」

　　「这点和他喜欢上某个女人，那女人却不是我有何不同？而且如果他喜欢我，只是因为性别不能接受我，这也没关系的，但我不会喜欢上只有这点气魄的无用家伙。」

　　商九宫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块晶盒，隔桌推给破流。

　　「要成为公主，得先克服对同性的忌妒心理才行。听听看吧？笨蛋吉祥写的新歌，如果感觉不错下次我就在Live上唱了。」

　　白皙手指覆在破流拾取晶盒的手背之上，对方的动作让破流很自然地抬头，微微地斜着笑。

　　商九宫看着她，忽然夸张地叹气。

　　「破流，妳真的好帅，为何不是男生呢？有够给他浪费的！本来破白配我最有兴趣，虽然妳对我的王道萌不起来，不过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玩吧！妳是第一个不算同道中人还让我一直燃烧下去的听众，我喜欢妳。」

　　「好啊！」破流当然不会拒绝主动上门的朋友，而且商九宫的爽直和她颇相合。

　　不是那种公众用的相处方法，是只对着特定的少数人才露出的朋友模式，让相识不久的破流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有才能（自然是指剑技方面）的人对拙于亲密交往的她如此看好，若非假了吉祥师兄的面子，说不定商九宫仍只是用冷漠面具隔开距离，自然无法看见她亲切的日常形态。

　　正当破流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感动之中，商九宫也秉持着她超越性别的理论将破流代入那套柳吉祥穿起来很娘，但是放在破流身上有如星星王子般梦幻气质的服装仪容，径自幻想要拿哪几套表演服装让她试穿，两人任烤肉发出滋滋声，一时无言地持续着酝酿气氛。

　　一个突兀的存在感打破了脉脉含情的交流。

　　「我们暂时还没要结账。」破流见茶茶走近，还以为她误会了。

　　不过，这是极天丸的爱慕对象吧？虽说商九宫的邀约出自意外，但也为破流制造看见茶茶的机会，只是进来薄雨聊斋用餐后无暇近看，大动作打探又太奇怪，破流直到对方主动走近她们这一桌，才真的有机会好好观察。

　　「不，不是的，妾身想请问，能否让妾身也听听那首歌呢？」茶茶满脸通红地说完，扯着衣袖，微有不安。

　　「对不起，妾身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有点好奇这位小姐最近常来，很高兴有人这么喜欢薄雨聊斋，这里又偏僻，交通也不方便。」

　　她能说真正的理由吗？实在是太寂寞了，被这两位快乐的少女吸引，所谓的青春。

　　恍然间，她有多久没好好地听听「人」的话题了？

　　没想到商九宫理所当然地点头。

　　「其实我这人有个无法改变的习惯，每当我接触到一个新口味，一定要天天吃，直到完全腻了为止。这边的确是远了点，没法天天来，不过茶茶姊妳的沾酱真是好吃爽口呢！」

　　就是有商九宫这个古怪的食癖，亚契斯终于崩溃了，任凭商九宫怎么样都拉不上广雅昆仑，才会改弦易辙找破流陪伴。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学姊果然是怪人。破流终于知道是谁有本事逼吉祥师兄躲到战略技击学院练功兼避难。

　　商九宫一瞬眼神变了，破流发现她看着茶茶时的冷淡改为深具锐利与侵略性，转眼探索意味又化为友善笑意，尽管礼貌成分要多些。

　　「欢迎欢迎，我们刚转换地区活动，支持者愈多愈好。西奎特乐团的歌，原本就是为了唱给寂寞的人听的。」

　　破流对乐团文化不甚了解，她想起白羽儿时玩伴之一小赭相当迷恋这个，甚至在房间里张贴着巨幅海报，扮装华丽而超现实的王子与公主，彼此拿着武器拥抱着对方，但她没将乐团名称记得很清楚就是。

　　茶茶于是将店面暂时交给伶俐的伙计，少年面对师母突然外出之举，眼神凝聚出一丝不安，纸鹤自无人留意处飞出，穿过霏霏丝雨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