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261、第六章 魔族之腹 (2)

　　御术师分天、牙、法、绝、纹五个阶级，最初阶的纹级，是由艾杰利学园的专业法术专家考核应试者通过后，给予其身分的认可，是当今流布在新世界各地的众多术士称号中最普遍的一种。

　　然而，随着御术师阶级愈往上，嫌考试麻烦愿意参加考核的术士大幅缩减，考核的难度标准也会不规则地跳跃，使得实际上适用这种分级的术士并不算多，因此世人对这类魔法使用者统称御术师已经足够，关于他们的品阶则无太多辨识兴趣，因为品阶可以造假，也可以不必要，以实力见真章，只有专业才能鉴别专业。

　　至于等级制度的顶点──天级，则被作为神奇化的传说封号，为了有别于「一般」的御术师而称呼，但其次两级的御术师，也几乎不会再和人类社会有什么接触，纵使这样的魔法使用者还存活在人间，亦无人能辨识这些登峰造极的存在，而这些少见的种类也会使用各种伪装。

　　所以像俄梅嘎这般大剌剌自称天级御术师上门应征泷家的职务，又听闻他现在为今川集团作事，白羽只觉得不可能。但对方又能操纵秘密层，假使此地真是秘密层，那远超乎人类认知的创造空间的技术，使得对方的封号看来又有几分可信度了。

　　白羽在心中挣扎，但他却不知俄梅嘎与泷清雅暗潮汹涌的对视中还涉及一段往事，往事背后有谁也不知的因缘。

　　很久很久以前，「泷」在中央星城诞生时，领导着手下四处争夺地盘的始祖，身边跟着一名据说会法术的年轻人。

　　中央星城的负面势力，永远是团诱人饵食在众多手掌上起伏跌落，无人能持续脱颖而出，无数贪婪手臂总是将亮眼的主角扯落舞台，不择手段与生命也想轮番上场。亮彩的广告牌装点了城市，以致到处都有廉价或刺目的光明。

　　然而却有某处「黑街」，不存在于任何一处公民区的地图上，一部分人们知道它，并且想进入它，到底有多少人达成愿望迄今不明，只有少数人才明白，黑街指的并非帮派集团，而是一群握有力量却不愿公开活动的强人，优于萨古的另类秩序，神龙不见首尾。

　　年轻一辈轻狂地闯入了公式以外的世界，往往连这个名词也忽略，或许有人感叹，或许更多人遗忘，无论如何，黑街一直是中央星城的部分，就像萨古一样无法割去，无数或兴或衰的帮派，全都间接被黑街支配着，作为方格里的棋子，让黑街控制着彼此制衡。

　　终有一天，表面上并不存在的黑街再也不造成人心惶惶，因为人们看见台面上出现一个独领风骚的实际人物，青年创造的氏族在中央星城落地生根，数十年后，惟闻泷。

　　或许泷是黑街选出来的管理者，这解释了泷势如破竹的壮大历史，或许泷不知用什么方法掌控了黑街，得到了黑街里无名氏们的力量，猜测无用，从此黑街此一名词式微。

　　很久很久以后，每一代的泷家人还会彼此交换这个传说，无论家主的更易，身边总是跟随着一名温文尔雅谈笑用兵的男人，他不衰老、不成家，少有表现，岁月流逝，泷家人恍然大悟，长命族；而后，他们明白那是个御术师。

　　掌权之人总是对权力以上的力量更加崇拜，御术师接受泷家每一代家主供养，而他教育出的继承人，总是完美地承担了上代责任和权力，泷的地位再不动摇，很多人都以为这是泷能如此强悍的理由与传统，而把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当成神一样敬畏着。

　　这种坚固连结在十一年前遭打破，分家背叛而御术师失踪，泷的本家几乎毁于一旦，又奇迹地在还是个少年的泷星凰手上复原，泷家在那时能维持刀锋般的安静走向前途，叛徒全死绝了。

　　继承者能力如此惊人，或许只有初代的泷能与之比拟，后来重新振作的干部们想，若泷星凰有意独揽大权，而除去天生幼弱无能的弟弟，想必也无人会反对。

　　但泷星凰却不那么做。

　　于是人们又猜测，泷至高无上的权威，何须害怕无伤大雅的小分支，然而这个叫清雅的病弱幼弟并无因此被忽略限制，反而跌破眼镜地受到爱护，以□□的眼光，那真是种爱护，让无力开口的娇弱垃圾，成为一位傲视群伦的优秀少年。

　　泷星凰亲自栽培教育，一个原本该被抹杀的失败存在，言谈之中大有泷清雅非部下也非包袱，而是未来领导者的讯息，两个怎么看都不像兄友弟恭的泷家上位者，又带着泷走过平顺的数年。

　　初时，泷清雅多病且沉默寡言，人人皆不知这个内在宛若一团谜的男孩想法，只道他要夺权全然不可能，因此背地里议论泷清雅该是认命而不求表现。

　　泷星凰从不在细处亏待小他八岁的弟弟，然而因泷星凰严以律己的作风，生活对泷清雅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却无法说是丰厚和温情的，泷清雅最后总算没有辜负人们对这个血统的期待，克服了先天的弱势，无论在武术和学识上，都远较同龄者拔尖。

　　泷家承认清雅，在于大人们终于发现，那个娇小的孩子，面对泷星凰从不展露卑屈害怕，昂然自若远胜许多在外一角各自呼风唤雨的帮派老大，那双眼睛原本因体弱多病有着距离和漠然，随着年龄累加和长年孤寂的生活习惯使然，染上冰的冷冽，动怒来无须言语，自有震碎魂魄的森然。

　　「果然是亲兄弟！」议论改了版，更多是对首领先见之明的赞叹。

　　差异极大的两人站在一起，却象征着泷家波澜壮阔的未来。

　　然后，御术师也被遗忘了，现在当家的是泷星凰，他们真正只须依赖泷。

　　泷清雅怔怔地望着俄梅嘎，那几乎是张比他还要年轻的面孔，陌生到除非对方有意暗示，泷清雅根本不会联想到那个从他有意识起就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御术师，除了把玩龙笛和将棋，旁人眼中整天无所事事却又温和稳重的男人。

　　多年后相见，那人身上氛围完全不同了，泷清雅估算着敌我实力，他对俄梅嘎的印象全停留在六岁前，纵使有着许多羁绊而记忆强烈，经过时间淘洗和刻意不去怀念后，其实也所剩无几，只留下过去相处时的平静感觉，面孔却已模糊。

　　那是泷清雅极端排斥泷星凰同时保留在内心深处的遥远寄望，他永远无法向双亲索取的温暖，有生以来唯一曾感受的同类体温，也是稍后他决意长大且放弃的东西。

　　泷星凰不需要的依赖，虽未明白说过，清雅怎么可能容许自己软弱地追求？

　　他不需要泷星凰，不需要俄梅嘎，死人和活着的血缘关系者，于他只是无谓的蜘蛛网线。

　　「你想怎么样？」白羽可以说是烟幕组里唯一真正可以谈上对天级御术师有点概念的人，毕竟他曾经被允许拥有呼应整个大自然的力量和感觉。

　　尽管如此，客观地推测，白羽对御术师的想象不一定符合事实，精灵王广寒打破他过去一惯认为高手个性孤绝的观念，一个危险的存在……甚至是被当成「神」的怪物，也有可能非常入世，和人类很亲近，无法分辨有何不同。

　　让一个超乎人类所能，又深谙人性弱点的存在来到你面前，情况，将非常麻烦。

　　「我想怎么样，为什么要告诉你？」俄梅嘎勾起一抹小恶魔似的微笑，又瞬间恢复到面无表情的能面，轻启朱唇叹了口气，降落地面，在太极图上走动起来。

　　随着他的接近，无法避免地升高了白羽和泷清雅的紧张，俄梅嘎背剪双手，竟是不疾不徐。

　　反观白羽这方，他其实不想出手，如果不能确定有胜算，贸然对怪物出手也是徒劳，尽管以白羽并不会因俄梅嘎说他是天级御术师就深信不疑，现实是，他已感觉对方的危险。

　　天级御术师，只是个后代赋予元素魔法用户的至尊封号，这个阶级并没有任何公设的测验标准，通常用来形容异类的语气要多过魔力高强，到底天级御术师代表着何种存在，他问过不少咒术学院的人，泰半说不出所以然来，仅凯因老师曾笑瞇瞇地提点一二：「不是御术师的人。」

　　白羽将凯因老师的话理解为，天级御术师必然是使用别种完全不同于寻常御术师使用的魔法招式，纵使他曾拜广寒所赐拥有过和天级御术师相等的力量，并不表示那时的他就成为天级御术师。

　　「看来你似乎想得颇多，对我就这么苦恼吗？」俄梅嘎又说。

　　「我已经习惯等待，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无聊，如何？」

　　「你想拿我们当人质？」有这必要吗？凭俄梅嘎的能力，那感觉已是悬殊过大，根本不考虑胜负的平常心。

　　加上俄梅嘎和小雅彼此认识，白羽对泷家认识虽不深，但光是「叛徒」一词，便能感觉二人今日相见很难善罢罢休，虽然是因为神行翼任务才走到这里，但是，毫无心理准备和俄梅嘎重逢这件事，似乎对小雅造成很深的打击。

　　「咒术学院老是养喜欢质询的学生，这点总是没变。我想做时自然会去做，如果我不在意你的感觉，又何必为你回答呢？」有些刻意的，俄梅嘎语气转成带着辩论语气的嘲弄，霎时让白羽感到耳熟，确实这种说话方式有着咒术学院的特色，精神力是发动魔法的关键，因而被加重引导教学。

　　俄梅嘎布下太多线索，无论是泷家、今川集团或艾杰利学园，从只字词组间听来都和他有所渊源，愈发启人疑窦。

　　御术师擅长玩弄象征和谜题，他得小心别因此误信，白羽知道不管谜题沾染多少诱惑，背后一定有着被掩饰良好的目的，但要他像破流一拳打下去，实在有些为难，对一个天级御术师施展自己不入流的魔法，不但没有用还很丢脸。

　　「也并非是无事可做，相反地，要做的事还多着呢！」俄梅嘎凝视着泷清雅，铺陈了许久彷佛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

　　「虽然这样说是忧伤了点，但无论你们退不退缩对我而言皆无伤大雅。」

　　空气带着透明扭曲波流滚动而来，白羽下意识用飒然壁挡下，离奇地感受不到任何气流，身后却传来重物落地声，泷清雅身上毫无外伤，却没作出任何保护姿势往前跌跪，双目紧闭甚是痛苦。

　　白羽连忙要去搀扶他，才碰触到手臂，却遭泷清雅大力挥开。泷清雅一手将护又未敢碰触手臂的部分皮肤，皮肤虽然完好，却只是稍稍一碰就像烂肉般痛得钻心，奇异的痛楚带起了恐惧，那是小雅最憎恶并强迫自己抛弃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