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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第二章 精灵王与我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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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渴了吗?要不要喝水?」白羽加上「喝」的手势。
「……」终于脱离险境,但还是十分虚弱的无名少年抓紧毛毯往后缩,只用一双大眼瞪着白羽,彷佛白羽的一举一动都是怪物的化身,白羽忽然想起来,对方不只不会说话,恐怕也没有点头摇头的表达能力吧?
但开门听到的话明明就是通用语言,还是那只是鹦鹉学舌的偶然呢?又或者他是被诱拐的小孩,还有那么点微弱的儿时记忆?
可能性太多,推敲不完,即使有回忆,但在那种残酷的环境下也都磨蚀殆尽了,白羽认为在此刻逼问不甚妥当。
「你饿了吗?有山鸡肉。」白羽在地板上用木炭画出食物原本活跳跳的样子。
「……」
「你累了吗?需不需要再躺一下?可是连续躺三天似乎不太好。」即使听不懂,或许可以从语气或单字中让对方理解他的善意吧?广寒说过矿山孩子被工头管理,那么就算不懂意义应该也有听过人类用语言对话的经验。
目标张着黑黝黝的眼睛盯着白羽和屋内的一切,持续自我封闭着。
「听得懂通用语言吗?你叫什么名字?」白羽稍稍倾身想帮他换绷带,对方却像受惊的野兔,瞬间弹出冰棺,窜到角落掩体后。
熟悉的动线风格,让他不期然想起阿七,白羽友善的微笑渗入苦味。
「算了,东西放这里,饿了就来吃。」白羽依照他喂野猫野狗的经验,放下食物退出距离。
看来那句求救真是绝望下逼出的奇迹,陌生少年恢复意识后,完全不理人,不复闯入木屋时的急切,甚至可说像颗石头般,敲他也不回应。
白羽看着那堆比抹布还破烂的衣服,拿了单衣和长裤给他,少年却把那迭衣物看成炸弹,说逃就逃,让白羽不禁怀疑自己的手是否附着恶灵,才会如此招人厌,不管有没有超自然灵体,伤痕却已经愈来愈多条。
白羽相信抢来的食物或许真的比较好吃,但他宁可好好地用手拿,可喜可贺的是,少年在清醒过来时知道分辨食物和进食保持体力,犯不着还得由白羽灌食,尽管大多数时间仍处于昏睡状态。
广寒说少年很可能对忽然接近的人出现两种反应,一种是逃避,另外则是攻击,果然让她给料中了。
当白羽尽量想表现友善时,少年就溜,当他手上拿着食物,两方会对峙片刻,然后手上的食物会伴随着抓伤一同消失。
「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白羽苦笑。
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反过来给这据广寒说身世已十分悲惨的受虐儿压力,也不想双手继续被荼毒下去,白羽采取了中庸之道,不禁联想破流很可能是强制派的执行者。
不能那样做的。白羽对自己说,因为换成是他,也不想被人逼着在不想说话时发声,在还无法决定时回答。
白羽走出屋外,放眼望去尽是银白世界,整整待在小木屋内和少年耗了一天一夜,他现在是豁然开朗,虽然头痛还在。
「广寒……」念出让他头痛来源名字的叹息。
这回天禽寒湖又结冰了。
「干嘛?你有意见啊?今年的天气就是这样,我没故意动手脚哦!你看只是薄薄像面膜一样的冰而已,要是我想肯定要冻个厚厚一层才过瘾。」广寒孑立风雪中,感受到白羽走出来后转身回望他,长发因为这个动作舞起雪色波浪,好看是好看,但一点现实感也没有。
「山产腥味太重,我要吃鱼!今天我要吃驹笛尔斯鱼!」
「那种鱼不是栖息在湖心的深水层中吗?这种冰妳要我怎么走过去?」他的人生不是埋葬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想过当渔夫的少年马上抗议。
「放心啦!我保证你不会沉下去,尽管走去就是。这里是『神之鱼钩』,你就去为我准备今天的午餐,绝对不会有事!」广寒不知从哪变出一捆钓线丢给白羽,显然是谋定而后动。
在广寒无为的解释下,能够用人类双手完成的事情,她就不想动用精灵王的力量,因此白羽只觉这次旅行的负担完全没有因为精灵王在旁边而减轻,反而加重了。
无法抵抗对方等同恶霸代表的言行压力,白羽只得依照广寒的命令,战战兢兢地选好一处理想的湖钓地点,在冰面上踩开一处小洞,将带丝银钩抛入静谧的湖水中。
天禽寒湖说大还真挺大的,四周都是令人不安的黑蓝色湖面,眼前风景比起刚上山时的天朗气清,此刻要肃杀许多,风一起,浮冰敲击出悦耳的碰撞声,更衬托出白羽的背影在寒风及灰暗天空下一脉孤单冷薄。
意境是有了,但现实往往很残酷。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好诗,可是我一点都不想钓雪,好冷,哈啾!」白羽擤擤鼻子,几乎把整个脸都埋入围巾中,被风刮了个把时辰后,他的耐心已经产生裂痕,想违背良知建议广寒用卑鄙的手法直接把鱼给弄上来。
少年揉揉眼,抖抖肩膀,又打出几个大喷嚏后,继续为了民生大计奋战。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哈……哈啾!」白羽开始想吟个「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或者「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等比较强烈的句子来振作精神。
也许是幻觉,一抹鸟影飞快掠过水面,奇妙地扣住破水而出的鱼身,弯曲的钩爪深深刺入鱼腹,带着兀自拍动不休的鱼尾,飞越白羽头顶,并把一尾肥壮的驹笛尔斯鱼甩到白羽面前。
天上掉下来的礼物,白羽盯着那条扑腾的鲜鱼哑口无言。
静默过后,白羽开始沉思鸣角鸮与驹笛尔斯鱼之间的猎食关系,以及他(人类)与鸣角鸮的关系,在他来看,那条鱼挺笨的,竟然自投利爪。
「呼……」乌靴踩在冰上,没有任何声音,因此当白羽听见脑后忽然传来呼吸声,那个惊讶凡笔墨不能形容。
飞快地转身,险些踩到鱼身滑跤,回眸看见的景象是,一身朱红蟒袍衬着黑犀牛皮护甲,银龙缀玉带环腰,白丝红草腰巾结了同心结,长马尾改绾成单髻,素面玉簪横过乌云,馆长揣着古剑,予人观感焕然一新。当然,冥皇律就算被凯因要求大过年穿得喜气些,依旧面无表情。
曾在书院有过两面之缘,白羽对这位馆长的能力虽无多大认识,但个人印象却很强烈,毕竟那是比夏族还要夏族的外表气势,简直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冥皇律馆长,你好。」
白羽乍见冥皇律,说不惊讶是骗人的,但一回想凯因老师,加上他的学院长龙风有哪个不是神出鬼没,因此提到馆长又见怪不怪了。
「你换新衣裳了。」白羽言下之意并非冥皇律从不沐浴更衣,也不是两个男人一见面只有衣裳话题好谈,而是一个就像妖藻学长那种有固定穿着方式的人,通常还是随兴的袍子一件就打发了事,忽然换了个讲究形象出现,实在很难不刻意提及。
这种心情若是在相对数百年的馆长间只怕更严重,继不知第三或第四个馆长说出这句话后,现在白羽又问了一回。
「戒命,吉祥。」
「说得也是,夏族的新年就是除旧布新,换新衣裳可以把旧年的晦气也换下。不知凯因老师这个寒假在做什么?那你今天来天禽寒湖有事吗?」白羽捧着那尾驹笛尔斯鱼,毫无心机地昂首问。
「乐安,游。水封,圣释,解印授和,归严。」
「凯因老师还是那么悠哉。找广寒的话,她在小木屋那边,等着今天的午餐。黑箭的问题好像蛮困扰她的,不过我不觉得广寒会想要和协会那边惹她的人两清。你要带她回去吗?」白羽接着又继续顺着话题谈下去。
「否,中心自分。」冥皇律转身朝木屋的方向,接着在轻薄的冰面上迈开脚步,如同来时般,踏在裂冰处的水面竟不起涟漪,又毫无水声,梦幻式的移动动作。
「那个,请等一下,馆长。」白羽期期艾艾地叫住冥皇律。
「讲。」
「可不可以再帮我抓两条驹笛尔斯鱼?」
清冽的水破,然后就没有多余杂音了。
空气中多出和风雪不太一样的寒冷氛围,不同于冻寒中仍富水气的环境,干涸无温令人心情不自觉紧绷起来,正蹲在屋脚堆着雪人的广寒似乎感应到新访客的到来,很快站起面朝馆长。
虽然第一眼就对上冥皇律虚无的视线,精灵王仍是毫无动摇地走过去伸手拍他肩膀,亲热不已的招呼。
「你这样穿帅多了,小律。」
「……」
广寒拍净手上残余雪花,喜上眉梢地贴着冥皇律,预备索取她等待已久的支持。
「是那个人派你来的吗?太好了,就知道协会还是少不了我精灵王广寒,不然哪次大型任务没人押阵怎成?」
「唔。」捏着广寒手背,把她的手从衣襟拉开,冥皇律点头。
「你又这样了,言简意赅也得有个限度。说点谎话来听听吧!不然一点都不好玩。」
广寒鉴赏的摸向馆长护腕,大部分人喜欢听真话,但是协会的人是个例外,当你有个伙伴永远说着令人听不懂的真话,也无意识和修饰的反省心,那听他说谎内容还比较多采多姿。
冥皇律眼睫垂下,暗了半面瞳仁,剑眉斜飞入鬓,待广寒见他重回眼前,冥皇律袖袍一抖,大手扣着驹笛尔斯鱼肥肥的肚子,变魔术般献出精灵王最爱的零食,长逾五十公分的斑点鱼身弯成弦月,不时抽动。
「我来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