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佳人》花番

2、第一章 世事浮沉

　　屋檐上滴漏下雨珠，缓缓融入土地。高空上，太阳却出奇的灿烂。
　　我百无聊赖，慵懒的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晃。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我慌忙起身，却发现早已有人走进。青衫墨发，眉宇秀朗。
　　“师父。”我甜甜唤了一声，乖巧的替师父接过纸伞，收起放好。
　　师父摇了摇头，轻叹：“妩儿，又不练功。”
　　我嘿嘿一笑，装傻充愣。
　　看了我一眼，师父亦未再说些什么，兀自转身泡茶。
　　我正想出门看雨势，却忽又听闻师父轻轻一语：“妩儿，明日会有人来，你莫要乱跑。”
　　我兴奋，两眼闪烁地问道：“是何人？”
　　“来了便知道。”语罢，也不理会我，径自走向里屋。
　　想了想，师父若真是不愿说，问了也无趣，便又继续走向屋外。

　　雨已然停止，天色被洗过，蓝的彻底。
　　看天气极好，心情也随之开朗起，回屋拿起灯盏，一路跑向“鬼渊”。
　　“鬼渊”是一个洞，名儿是我取的，因为那洞里黑咕隆咚，很是瘆人。我每回去，都必要提灯。可师父却像有猫儿的眼睛，暗黑处也能行走自如。

　　“鬼渊”深处有一口冰潭，千年如一日的冷。我并不知道有多冷，因为我感觉不到。我是一缕魂，师父看到我时我正四处飘荡，居无定所。作为幽冥师，师父很轻易便将我收留，并用一片柳叶化作女童模样，让我居住，并为我取名——柳眉妩，柳叶如眉，妩媚多姿。

　　我的魂魄极是不稳，师父便叫我日日来这“鬼渊”浸泡千年冰寒，以此锁魂。

　　我却认为之所以魂魄不稳，全然是人气太少的过，方圆百里，除了山就是师父，闹得我好生无趣。整整三年，我就无聊的熬过了。

　　闭眼，我浅寐。
　　.

　　第二日，我都还在睡梦中与周公谈经论理，忽然感觉一股寒气从四面袭来，哆嗦了一阵，我醒了。
　　刚刚下榻，我明显感觉不对，很浓重的妖气，却好像又携带着淡淡的仙味。一路小跑，我推开主室。
　　师父正悠然品茶，神色平静。我循着妖气搜寻，却发现不远处站有一位少年模样的梨花妖，只因是背面，看的不清楚，只觉得站姿卓绝，气质华贵妖娆。
　　应是听到响动，那梨花妖微微一怔，侧身。
　　我惊讶地捂住张大的嘴，满眼惊艳。
　　长发三千丈，墨色飘逸宛若游动细丝，流转成风。眉宇清雅脱俗，绝致高贵。瞳眸雪白，却不觉得怪异，只让人想起那开满遍野的纷纷梨花，几番多情。唇红淡淡，衬着他洁白的肌肤，更添美丽。他穿着梨蕊色锦袍，徐徐的被风吹起，如景别致。

　　见了我，他淡淡道：“师妹。”
　　我望向师父，他缓缓点头。

　　转而，我气愤了：“明明是我入行的早，怎的变成了师妹？”
　　“谁叫你模样甚小？”师父笑答。
　　我挑眉。

　　“师姐也无妨。”梨花妖面向师父，淡漠道。
　　“算了算了，师妹就师妹吧！”我摆手。若真要他叫我师姐，我……
　　哆嗦。
　　.
　　点了烛灯，我坐在一旁的竹凳上，不明的看着师父。
　　师父抚了抚我的发顶心，笑：“可是有疑问？”
　　点点头，我问：“师父为何要再收个徒弟？”
　　虽说那梨花妖的确长得很，让我无地自容，可是看他的模样，妖力应该不低，且说师父是个幽冥师，又怎会收个妖做徒弟。
　　摇了摇头，师父笑而不答。
　　“那他是谁？”我不死心又问。
　　“妩儿，你看不出？”
　　“我知道他是梨花妖，我想知道他的背景。”
　　沉默半晌，师父仍旧不答。
　　看来是无法弄清楚了，我无奈的摇摇头，正欲回房休息，却听得淡淡的清冷之音：“师父。”
　　一抬头，那梨花妖如风般迅疾的出现在我眼前，美丽，不惹丝毫尘埃。
　　师父点头，从椅上起身，似有难言之语，我识得大体，连连跑开了。
　　不怎么睡得着，我又搬了把摇椅在屋前观景，星空如墨。
　　师父说，天宫是一处美得让人不忍离去的地方，有道行极深的上仙，男俊女美。就连提灯端茶的素娥，都远远胜于凡间。
　　不知有多美。
　　我闭上眼，嘴角弯起弧度。

　　.
　　醒来已是清晨，身上披有薄薄的毯子，看来是师父披的。
　　竟然睡着了。
　　我暗暗尴尬。
　　四下打量，右前方却伫立一位绝美少年，梨白的锦袍飘飘扬扬，肌肤如雪。
　　“师兄。”我呵呵一笑。
　　点点头，他右手一挥，薄毯瞬间消失。是他？
　　“谢谢了。”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他微微一怔，思虑了半晌，终是略有疑惑的开口，“是‘梨沉’吧。”
　　梨花沉沉。
　　很美。
　　我想起漫天飞舞的雪白，如梦境般不可捉摸的迷惑。
　　“嗯，梨沉师兄。”我又叫了一次。
　　他神色淡漠，却应了声，转而侧首。
　　我跳下摇椅，脚下一酸软，险些跌倒，一双手从身后搀扶住，温和道：“妩儿慢些。”
　　回头，我笑道：“师父。”
　　“师父。”梨沉亦唤了声。
　　师父放开我，起身问道：“你可决定，修仙并不容易。”
　　修仙？我一惊。
　　“是。”
　　“即使要经历数度劫难？”
　　“是。”
　　“哪怕最后一刻功败垂成，灰飞烟灭？”
　　“是。”
　　“那……好吧。”
　　终于，师父深深一叹，妥协道：“随我来吧。”

　　我很是哀怨的去了“鬼渊”。
　　回到屋里已是黄昏时分，四下岑静。也不知师父带着梨沉去了何处，这时都不见归来。
　　恰好踏进闺房，顿觉四处光芒异常，极是刺眼，好容易习惯，定神一瞧，惊得差点咬着舌头。
　　一执绋老翁笑语和蔼，白袍着身，道人般的模样。
　　见了我，神色欣喜异常，连连道：“可让老夫找着了……”
　　我正纳闷他找着了什么，他又接着道：“这仙气必然不会错，虽是年龄模样都不甚符。”
　　仙气？我闻了闻自己，他莫不是在说我？可我哪来的什么仙气，也不过是方才泡过寒冰水，一身的冷气罢了。
　　他作了揖，很是恭敬道：“弯月上仙。”
　　我心里一咯噔，这老人家莫不是犯了痴傻之症，竟对着我叫上仙。我对这种情况的解决办法很是不了解，就呆住了。
　　“弯月上仙。”他又道。
　　我苦着脸，很不好意思的说：“老人家，我不叫弯月，也不是什么上仙。”末了我又很好心的添一句，“没关系的，您可以继续找。”
　　老翁神色略有诧异，起身掐指一算，惊道：“莫不是丢了记忆？这可如何是好？”
　　不再理会这个老翁，我转身就走。
　　“罢了罢了，老身先行回宫。”哀叹了一会儿，老翁拂尘一扫，即刻消失。
　　话说这种情况多次出现在师父身上，我见怪不怪，但却引出了好奇，不怎么睡得着了。
　　师父已回来，正坐在椅上喝茶。见了我，轻轻招手，我温顺的走过去，坐在他腿上。
　　理了理我鬓角的碎发，他笑：“怎么不睡？”
　　“睡不着。”我靠在他身上，闻着淡淡的清香。药草味，极是好闻。
　　“为什么？”
　　想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说，干脆抬起脸，问道：“弯月上仙是谁？”
　　他笑容一滞。
　　“应该是个女神仙吧。”我兀自猜测。
　　那漂亮的瞳眸紧紧盯住我，像要看出些什么。许久，他语音略颤，轻声问：“怎么想起问这？”
　　我笑：“随便问问。”
　　他神色落寞。
　　“你不会无缘问起的。”
　　“是，”我点头，“一个老翁非要说我是弯月上仙。”
　　惊慌，我竟在那瞳眸中看出惊慌。
　　“谁？”
　　“不知道，一个执绋的老翁。”
　　“太白仙上。”
　　“啊？”我疑惑。
　　苦笑，他喃喃道：“竟是如此，他竟找到了。”
　　“找到什么？”不自觉，话已出口。
　　“没什么。”师父摇头，抚摸我脸颊道，“你只需记得，你只是柳眉妩，从不是什么弯月上仙。”
　　那么笃定而坚决的神色，我微微一怔，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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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宫
　　飘飘扬扬，纷纷洒洒，无数花瓣飞舞空中，美至迷幻。烟雾缭绕，仙气弥漫。
　　金冠束发，黑发流泻似缎。银袍作底，金丝绣边，着身华贵万般。脂凝肌肤，如天池之水，毫无挑剔。唇薄而弧线极佳，微微弯起亦含千种风情。贵公子般的模样，却又携带着乘云踏雾的闲情仙骨，流光四溢。
　　“太子殿下。”宫娥步履轻快，委身道，“已置好酒宴，天帝请您过去。”
　　“哦？”男子轻抬眼帘，嘲弄道，“他怕是也到的吧。”
　　“这，”宫娥疑惑，“不知太子殿下所说何人？”
　　“我能说何人？”男子挥袍而走，“自是那凌离上仙，仙苑之主了！”
　　.
　　众仙家已然聚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末迹踏入席间，神色淡漠。
　　“太子殿下。”
　　见正主已落座，众仙家纷纷起身，恭敬道：“恭贺太子殿下仙辰。”
　　“不过又涨了一岁，有何喜？何必恭贺？”末迹慵懒举起酒杯，笑意却不深。
　　“这……”众仙家尴尬。

　　“末迹，不要如此。”清清淡淡的一声，却如玉笛之音，很是美妙。
　　“凌离上仙？”末迹也不抬头，语气冰凉。
　　“两百年了。”凌离侧首，愧疚道，“我当时并不知……”
　　“不知？”末迹起身，神情竟有悲凉，“你不知的事，又岂止那一件？”转而，他又自嘲道，“真好笑，我这算是做什么，她本是自愿……”
　　凌离低头不语。
　　一少妇娉婷而来，腰身纤软瘦弱，仿佛风过便倒。
　　凌离缓然抬头，宠溺道：“巧儿。”
　　少妇笑意深深。

　　末迹冷眼旁观，冷笑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