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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子湖畔初见晴 ...

  •   杭州的春天今年不知为何来的恁早,才刚刚是三月中旬,天气已是出奇的热,西湖边的柳树也捺不不住性子,一改往日的柔弱温文,悄悄的吐出嫩黄的新芽来。
      苏堤上穿梭着络绎不绝的游春的行人,晴朗的天空照得西湖分外的明朗,远处的黛山似乎也近了一近,变得清晰起来。
      即使沉静如西子的西湖,也被这种热闹的春日感染,娴静之余又略略带了点妩媚。

      游客大多是衣锦华丽的贵族和一些爱游山玩水到处作诗的书生。女眷们都赶早一般,难耐冬日的寒冷与凄寂,薄薄的轻纱随风款款,欢笑说闹声婉转如黄莺,引来那些不知是赏景还是观人的公子哥们一阵顾盼,更有几个胆大的女眷,竟也趁着同伴疏忽未留神时,掩着团扇掉头回眸……一时间,整个西湖似乎都被那些贵妇人的绣花玉柄扇,小姐们的浣花绢扇,官家的紫檀扇,书生们自提自画的纸扇所包围,哗啦哗啦的像密密的蝴蝶在飞啊飞。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只有几个人没有拿着扇子。
      他们于是显得很不协调。
      更不协调的是,他们手上拿的是剑。
      他们只有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女子。

      女子的装束很普通,青衣白裙,却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她的脸上没有像那些夫人小姐们涂满了厚厚的水粉胭脂,她的脸是很自然的红,红的很好看,很匀称,像是一朵红霞飞在她的脸上,并且和她浑然和为一体。
      她的表情有些倨傲,其实更确切的说,那是一种不谙世事的目无旁人。
      她跟在一位中年男子的后面,中年男子的脚略微有点跛,但是长得也是气宇轩昂,他的眉尖挤在一起,一副焦躁的样子。
      女子的两边是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青年,其中一个似乎略有年长,他的表情就自然很多,甚至好象还带了点微笑,又似乎没有。
      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游湖上,他们只是匆匆的拾级而上,再匆匆的拾级而下,只有那个少女有时侧过脸撇一眼那让无数人醉心的西湖,但即使是那样的一瞥也是淡淡的,没有像别人那样有什么惊喜的色彩,仿佛这样的热闹,这样的美景,都与她无关似的。
      这样的神情却别有一番滋味,惹来几个放荡的纨绔子弟一阵骚动,涎着脸凑上前来搭讪。却引来这少女极傲慢的白眼。

      “咦,这位姑娘,您的芳绢掉了。”
      少女头也不回,罔若未闻,公子哥见她毫不理会,便强行扯住她的衣角,想要拦住去路。
      “啊!”却听见公子哥惨叫一声,手心已经是鲜血淋漓,模糊了一片。
      “哎呦,来人,快来人啊,这个妖女!”钻心的疼痛和莫名其妙的恐惧,刚才——他好像做梦一般,都没有看见她有任何动作。
      身后的家丁已经赶上来扶住他,却没有人敢上前拦着这渐渐远去的一行人。
      “哼,不知死活。”少女回过头,轻蔑的皱着眉头,那薄薄的芳唇此刻却如同一把剑,饶是让人心胆巨寒。

      “晴雨!”中年男子听见动静,停下来轻喝,“快些赶路,勿惹事端!”
      “可是爹……刚才明明是……”晴雨正想争辩几句,却看见父亲一张黑气冲天的脸冷冷的别过去,只好硬生生的将话忍住,不再顶撞,只好回头再恨恨的瞪了一眼尚在大声呻吟的公子哥。

      只有他,面色凝重的望着师父大步流星的远去背影,终于缓缓的回来那个伤者身边,一声不吭的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撒在了公子哥的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时近中午,几人匆匆的穿过白堤,走进了西湖边的一家酒店。
      刚坐下,店小二就小跑着过来问他们点菜,他不停的说这说那的,中年人不耐烦的对那个年长的青年点了点头,青年便朗声问道:“小二,你们店里都有什么特色的名菜啊?”
      店小二顿时堆起笑脸说:“哎呀,客官,你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家没别的,就是名菜多,这西湖醋鱼,您可是不能不尝啊,杭州城做的最好的,就是这一家了,另外还有东坡肉,鲜笋老鸭煲,梅菜扣肉……”他滔滔不绝的说下去,青年居然也好脾气的听着,那少女却是听不下去了,用手肘推推他说:“大师兄,快些吧,肚子都饿的不行了!”
      青年点点头,叫过小二点了几味,小二就下去了。

      一时大家都沉默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种气氛。
      中年男子的脸上是一望无际的沉郁,他因长期练武的关系,脸晒的黑黑的,但是也掩盖不了他的清俊的模样,不过似乎遇到什么难事,此刻像个哑子一样,默默的想着心事。
      酒楼的生意今天也是格外的好,他们的边上坐满了一桌桌的客人,正在游意未尽的大声说着各种话题。
      晴雨不耐烦得瞥了几眼,自从下昆仑山以来,她实在对这个所谓的江湖失去了兴趣。当初身为昆仑掌门的父亲收到凌云宫的急函,便匆匆叫来两位师兄,让他们即刻准备下山。一听说是去江南,晴雨便死磨烂打的非要跟着出来见识见识,奇怪的是,平日里严厉异常的父亲此次却像是失去了耐心,几乎没心情来欣赏她的撒娇表演,只是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了。

      她从小在昆仑山长大,最多也就随着父亲到山下的凤翔等城镇转过几次,见到的无非是一些彪悍的粗野之士,或者是一些面色饥黄,皮肤粗糙,姿色平庸的荆钗布裙。早就渴望几时也能下山到中土来闯荡江湖,立名姑且不说,就算是出来赏赏风景,见见人物也是不错的。晴雨虽然也习武之人,不过母亲也曾教过她几句粗浅的诗词: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自小,她便对这个莺歌燕舞之地充满希冀。一路走来,虽然风土人情与西域大有不同,可是父亲每日愁眉抑郁不舒,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匆匆赶路,哪有时间将一路的好风光细细赏玩,便是平日歇息时和人多说几句闲话,也要遭到他的呵斥。
      简直是无趣之极!偏偏两个师兄又是沉默寡言之人,以前父亲总是夸赞他们温文儒雅,勤学上进,在她看来,整个昆仑派,也只有那个人最能让她开心了。
      想到这里,晴雨不禁出现那个人落拓的脸角,几缕不羁的发丝总是没规矩的四处散落。
      “要是顾涯也在就好了……”她嘟囔着。

      没料到父亲的脸顿时阴云沉沉,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放,轻哼一声,似乎极不愿意听见顾涯这个名字。
      晴雨一惊,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转眼看大师兄远影,他的眼神中似乎也闪过一丝不快。

      只有二师兄远山不明就里,接着晴雨的话道:“顾涯师弟去了西南都快两年了,哎,居然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师父要他办的事情,也不知道办好了没有。不过也难怪,他武功低微,性子又是那般……”一下子想不出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远山只好咳嗽下,“说不定啊,他尽在南蛮那游山玩水啦。要是那时候师父派我去,哼,只要三个月,保证马到成功。”
      “切,二师兄,当初爹要人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称病的。哎呀,我听说南蛮子好用蛊术,凭你是武功盖世,也奈何不了人家,更何况那里毒瘴重重,难怪有些人一听到都吓病了。”晴雨听他这般奚落顾涯,忍不住反唇相讥。

      “够了,住嘴!”方子平显然是怒气未消,听他们争论不休,甚是烦躁,轻喝一声,顿时二人都怏怏偃旗息鼓,彼此余恨未消的对视了一眼。边上的小二正好端上了几样小菜,几人便默不作声的开始祭五脏庙。

      正吃着,边上热热闹闹的簇拥进来几个人。“哥几个随便点,今天这顿酒菜管够,哥哥我请了!”其中一个矮个子满脸堆笑,一副捡到金元宝的样子。
      “嘿呀,你小子最近上哪发达了,以前就是到你这蹭壶酒都难呐,快说说,怎么的就脱胎换骨了?”
      “是啊,快说快说!”边上几个人一起起哄。
      “哈哈!”矮个子一边笑,一边带着几人走进雅间,轻声说道:“哥几个不知道啊,我家叔父前不久在凌云宫谋了个差事。”他的声音很轻,但是方子平一行人又怎么能听不见,几个人相互对视,继续若无其事的装作吃饭的样子。
      “你小子家几辈子修来得福气啊,这样的肥差也能轮上。我听说啊,凌云宫前几年开始贩卖私盐,这般明目张胆,官府都不敢动呢!”
      “咳,哪是贩私盐那么简单啊,只要是赚钱的玩意,凌云宫什么不做啊。小到米布盐油,大到当铺赌坊,就连江浙一带的青楼啊,都是凌云宫开的。”

      几个在雅间中连连啧声,大发感慨。其中一人又道:“这凌云宫什么来头,这般有恃无恐,竟连官府也管不了?”
      “嘿,官府只有有银子孝敬,哪还管你那么多。再说这凌云宫的主人也是颇有来头,肯定在朝廷有靠山,而且呀,这凌云宫可是黑白通吃啊,里面尽是江湖高手,官府哪敢惹啊!”
      “咳,管那么多干什么,咱哥几个只要有酒喝,有热闹赶就够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一时间里面只剩下碰杯酒令声,好不热闹。

      此时晴雨已经听得好奇心大起,她只知道父亲接到了凌云宫的急函便匆匆不远千里赶来,此刻又听闻这几人说道凌云宫中高手如云,隐隐有些激动,连日的不快和疲惫都一扫而光,心中的那个江湖彷佛呼之欲出。
      再细听一会,里面的几人已经换了话题,尽是一些粗俗之极的市井言谈,听得晴雨面红耳赤。

      “爹,这凌云宫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会这般有恃无恐?还有,还有,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呀?”犹豫了一下,一直萦绕在脑际的问题终于说了出来——虽然,她也没指望爹会回答什么。
      方子平皱了皱眉头,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只不过惧于他的威严,几个人都不敢开口罢了,可是,这要他如何回答呢?

      总不能告诉他的弟子和女儿,那封信上除了她的名字,什么也没有交代吧。
      而他,也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看了这个名字,就不远千里得跑来,或许,仅仅是为了再见她一面,再见一次那样的,绝代风华。

      冷静下来,他知道事情不会简单,否则他不会带上别人,她料定了自己会去。或许,她也料定了他会带上别人……这个女人,一手经营着庞大的凌云宫,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渐渐得变得可怕。
      他眼前浮现的是二十多年前那张粉雕白玉一般无暇的脸,单纯的没有沾染一丝人间尘俗,一笑露齿,不媚不妖,却是那般惊世骇俗,倾人倾城。

      方子平回过神来,缓缓道来:“这凌云宫从起家到今日,不过短短六十余年。不能不算是江湖一个奇迹。但是它和别的武林正宗门派有所不同,靠的乃是官路起家,赚的也是官家的银子,至于宫中的武林高手,自然也都是一些旁门左道,贪图富贵之徒,仗着会几路拳脚功夫,几本邪门的秘籍,横行江湖。最主要的是他们人多势众,倒没有旁人传的这般神。”
      “这么说来,这凌云宫还真在朝廷有靠山咯?”远山也是第一次听师父讲起凌云宫的来历,觉得实在是颇为传奇。

      “这凌云宫原先的主人不过是武夷山脚龙泉村中的一个铸剑师父,这龙泉村中人世世代代都是铸剑为业,祖上也曾经出过几位铸剑的大师。最出名的一个,便是欧冶子。据传有一次欧冶子汲水淬剑,此剑忽现了五色龙纹,七星斗像,这便是后世相传的‘七星龙渊剑’。这龙泉村的宝剑剑刃锋利,削铁如泥,本来一直被朝廷垄断。可是村中有一个叫做张巍的铸剑师父,铸剑的手艺倒是万里挑一,可他一心想要像祖师爷欧冶子那样造出一把绝世宝剑来。”方子平顿了顿,押了口茶。

      “人一旦有了欲望,便会千方百计的去实现,而这种欲望,也往往会被人所利用。”方子平幽幽的说。
      “当时的光王爷早有谋反之心,便暗中寻访了张巍,两人一拍即合:一个用祖传的铸剑本事替光王铸造谋反所需的各种兵刃;另一个,则给予他无数的金钱,让他去实现那个伟大的梦想。”

      “可是弟子记得,光王最后兵败,自尽而亡。之后光王的余党被一网打尽,诛灭九族,怎的这凌云宫有如此能耐竟能逃脱?”远影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听到师父讲到当年光王谋反之事,虽然当时年纪尚幼,但隐约还是有些许印象。

      “这张巍自从得了光王的许多银钱,他倒是个爽快大方之人,广散恩泽,结交了江湖中许多能人,三教九流,不一而足。当年光王为了铲除朝中异己,不择手段,见张巍结交这些武林高手,且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物,只讲求义气钱财,便授意张巍组织了一个杀手堂。共有二十四个杀手,名字倒是文雅,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

      “这么说来,凌云宫的买卖,是从杀人买卖开始的咯。”晴雨嘴快,她出身武林正派,听到这种买卖,不由嗤之以鼻。
      “难道这凌云宫存在的缘由,便是朝中还有人要做这卖家?”还是远影聪慧,一语道破。
      方子平点点头,轻声道:“不管是哪朝哪代,这种生意总是不会差的。”
      说话间几人都已填饱肚子,店中人也渐渐稀少,方子平略一思索,竟说:“既然到了杭州,便好好游赏一番吧,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你们也可略微逛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西子湖畔初见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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