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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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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个月我都没见到阿奔,那件人命案也成了一件无头公案,没有人将那件案子和我扯上关系。公安局的人传讯案发现场附近的人的时候,我连传讯的资格都未够上。在老板的闲言碎语中,我知道了死者姓周,叫周锋,今年才二十岁,是个无业游民,平日以敲诈勒索和打架为生。我不知道阿奔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但我却并不因为这个而对阿奔产生厌恶。
再次见到阿奔时已是第二年的年初,那天,天空飘着雪花,房顶、街道、树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纷飞的白雪之中。那时,我已不在那家时装店做工,转到了一家酒店做楼层服务员,每天只需上半天班,对于在时装店囚困了几个月的我,无疑是一种释放,我又有了许多空闲的时间做自己的事。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绘画的,没有老师教我,我自己随心所欲地画着。我偏爱用冷色,我的每一张画都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也就是那时,我爱上了忧伤,每每看事物,都以一种略带忧伤的目光去看待。
我陷入了沉寂之中,不再那样爱笑爱闹,也不再去找任何朋友玩耍。一个人关在房中,听上一段忧伤的乐曲,静静地坐着就能渡过一个下午。
现在想起,也觉那种心境实在与那个跳跃的年龄很不相符,那时的我,过多地考虑死亡的问题。夜晚,关上灯坐在房中,我就能感觉到死神在轻抚我的脸,那种感觉,宁静且又亲切,在我一生中,从未有任何一段时间比那时更眷恋死亡,总幻想自己躺在一片开满各种鲜花的原野,割开自己的静脉,然后看着自己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流尽,体会着死神温柔地吞噬着自己的生命和意识。落花洒满了我的躯体,我有极其宁静极其美丽中死去。
现在的我自然已没有了这种想法,但偶尔午夜梦回中,我又似乎至身于那美丽的花丛中,看到十六岁时的我的躯体,静静地躺在花丛中,落花已遮住了我的全身,只剩一抹平静的微笑隐约可见。
“嗨,你好,似乎很久没见了!”
我回过头看见了阿奔,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俊秀的脸庞、欣长的身材配上黑色的风衣、雪白的街道如一幅迷人的图画,原来男孩子也是可以上画的。
我对他点了点头:“最近忙些什么?”
“最近哪儿都没去,上学放学,在家里看电视玩游戏机,许多朋友都没见了,你呢?”
“我转到一家酒店做事,也没有再和其它人来往。”
我们默默地并肩走着,没有再说一句话,雪花轻轻地飘落在我们的身上。
走到我家门口时,我对他说:“我到家了!”
“我也该回去了!”他转身踏上原路离去。我站在雪地中,直至他的身影在我的视线内消失,才慢慢地走进屋中。
那天以后,阿奔又常来找我,渐渐地我们又似以前一样玩笑、打闹,有时,石勇和芬芳也会来找我玩,我们四个人刚好凑成一桌,倒也消磨了不少个夜晚。
芬芳有时拿我和阿奔开玩笑,我和阿奔都极力否认喜欢对方,对于十六岁的我和十七岁的他,友情两个字已经可以攘括一切,即使有些朦胧地意识到什么,也不敢去将它揭破,只是拼命将它埋藏在心底。
有一次,阿奔玩笑着问我:“你喜不喜欢我?”为了这一句话,我整整一个星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阿奔也再没有说这句话。
那一段时间,我们又迷上了开摩托车,石勇的那辆建设摩托车便成了我们学习的工具,石勇耐心地教着我们三个。阿奔是最先一个学会的,我和芬芳虽然已经学会,可却没有胆量去大街上开,只有夜深人静且街上没有人的时候才敢试试。
一次,阿奔带着我在街上兜风,兜了一会儿,我们两个都感觉有些渴,阿奔便下了摩托车,一个人去小店买饮料。我一个人坐在摩托车上,忽然感到有人坐在了我的身后,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说:“小姑娘,会不会开摩托车啊?要不要我教你呀?我可是很厉害的!”
我挣开那人的手叫道:“你放手,我才不要你教。”
“呵,还不好意思呢!”
我向路边望去,阿奔已经从小店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支饮料,他已经看到我被人欺负,却没有一点想走过来解难的意思。我顿时怒火中烧,大声骂道:“你他妈的给我马上滚开,否则我要大叫了!”
那人根本没有受到我这句话的威胁,依旧嘻皮笑脸着:“我好心好意想教你……”我没有等他把话说完,一把推开他,跳下摩托车,然后狠命地撞向那个人。
那个人和摩托车都摔在了地上,我对着阿奔说:“你把摩托车还给石勇!”丢下这句话,我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我拼命地跑着,直到累得再也跑不动了,才靠在路边的墙角慢慢地坐下,一种屈辱和创伤感爬上心头,我抓着自己的头发,任凭泪水肆意地流下。
也不知坐在那儿坐了多久,路灯已经亮起,街上行人逐渐减少,我还是不想移动。
“你听我解释。”我抬头看见了阿奔,他背着路灯站在我的面前,脸埋在阴影中,十分昏暗。
“那个人是周锋的死党,我实在不敢去面对他!你应该明白我的!”
“没什么,没什么……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和我又算是什么,我凭什么叫你为我出头呢?”我慢慢站了起来,也不理会阿奔在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是,我却依稀听到他说了一句“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我是否真的听到过这句话,那个夜晚的我,头脑混淆,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听任何人说话。我将自己关在房间之中,放了一段忧伤的音乐,关着灯,在黑暗中独自承受那种莫名的煎熬。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极为的冲动和任性,不能容忍一丁点别人对我的不重视,特别是阿奔。那时,我把他的这种视而不理的行为视为是一种背叛,却丝毫未去考虑他当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