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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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陶姜走上前，从林湖手里拿走了茶壶。
闻言，林湖一激灵，回神一看，眼前茶杯早已倒满。
他朝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笑了笑，安抚道：“没事，只不过最近不知怎的总感到有些疲倦。”
“疲倦了就好好休息，上次我从师伯那儿给你拿来的安神香用了吗？”
陶姜皱了皱眉。
林湖伸手往旁边香炉一指：“正用着呢。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接着他话题一转，向着陶姜问道：“师兄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陶姜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怎么品怎么不对味，但还是没有去多想，顺着提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你生辰快要到了，可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只要的师兄送的，我都喜欢。如果师兄不嫌麻烦的话，我还想得寸进尺一点……”
林湖垂下眼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听他的话陶姜自然明白他已经想好了想要的东西，便道：“但说无妨，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给你。”
“谢谢师兄了。”
林湖冲他弯了弯眼角，黑眸里亮晶晶的，“我想要师兄给我炼把长剑。”
“这自然不是问题。”
陶姜答应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谁说话，气氛不禁有些凝滞。
按理说平常也不会这样，不过此时此刻两人心里都有鬼，谁也没有再去挑起话题。
也正是因为两人心里有鬼，也就没有察觉到有些尴尬的情况。
良久，林湖原本放松的手悄悄在桌底下握成了攥紧的拳头，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而面上，他只是又抿了一口茶，云淡风轻的样子依旧不变，像是不经意一般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听说小师弟和一个修为还不错的散修相爱了。”
“这事师父知道吗？”
陶姜皱了皱眉，显得有些担心，“那散修你可曾见过？别是魔族的奸细。”
林湖放下茶杯的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摇了摇头：“师父好像知道，只不过那人我确实未曾见过，听其他师弟师妹说看上去也并非什么坏人妖魔。”
陶姜松了口气，点点头：“既然如此便也不用去多管了。”
说完，他看向林湖，却发现他盯着自己。
陶姜有些别扭地别开脸：“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林湖心头有些酸涩，像是谁拿小针往上面不轻不重戳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继续道：“只是好奇，师兄这几年可曾有什么中意的人？”
闻言，陶姜瞬间僵了身子，他不再看向林湖，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心神：“这倒是没有。”
拳头又紧了紧，林湖能够感受到手心的湿润，他追问：“师兄就没过这方面的打算？”
他知道了些什么？！
陶姜如临大敌，做贼心虚的他下意识否认道：“没。”
说完，他有些希冀地看了林湖一眼，却失望的发现眼前的人表情没有分毫改变。
他又开始为自己计划那未知却又注定的结果感到害怕起来。
“那如果打算的话——师兄觉得师弟我怎么样？”
林湖也不想再管其他什么的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正在出神的陶姜没能捕捉到林湖的前半句，听到问话之后一时间也拿不准这话题究竟是不是刚才那个。
以防万一，他还是没敢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说出真话，只得道：“我觉得师弟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又貌若潘安……”
林湖没把他夸奖的话当真，只认为这是什么不伤人心的拒绝。
三年即将过去。
他要恢复记忆了。
但是自己却没能成功。
遗憾是肯定的，但是从七年前就一直努力到现在，既然还不成，只能说明真的没可能。
也许是天命，也许只是人心，归根究底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林湖在心里开导了一下自己，也就有了几分释然。
他重新看向还在拍马屁的陶姜，下了逐客令：“真没想到我给师兄的印象这么好，也是师兄谬赞了——不过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改日再叙？”
听到林湖的话，陶姜也没多想，答应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
林湖闭了眼，不再看他。
陶姜一步作三步，三步一回头地慢慢挪了出去。
***
两人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至少在陶姜的视角看起来挺简单，就是一个三年来日久生情准备表白的故事。
而在林湖和真相的角度出发，这事就挺复杂了。
两人都是修真界第一门派清风宗掌门的弟子。
陶姜是大师兄，拜进来的原因是天资绰约的实力。
林湖是二师弟，拜进来的原因是无人撼动的背景。
其实林湖天赋也不错，只是因为母亲是一个凡人，他爹——清风宗飞云峰峰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天上地下给找来安胎药才把母子二人堪堪保住，只是两人都因此落下病根。
他娘因为大限已到早已去了，而他自己被他爹按头修行，身体也有所改善，虽虚弱但好歹不是要死的节奏。
而拜入师门以后，两人从小玩到大，林湖也逐渐发现自己对陶姜不同的心意。
好不容易在及冠那天想表白，结果却被陶姜抱回来的一个人打断。
那阵子陶姜本来在山下历练，是特地在他及冠时回来给他庆祝。
本来也没什么，但林湖就是因为这事兴奋很久，甚至上头地准备把一切跟林湖坦白。
然后这股热血就在看到陶姜怀里的人时瞬间凉了下来，硬要描述的话，他当时的心情就像是一锅滚烫的沸水被掀翻在地，流淌过程中遇到万年寒冰，融不化的情况下只能“滋滋滋”地自己冷了下来。
林湖看了好几眼，陶姜怀里的人是个十七八岁的男生，生得矮小，但长得也的确是是个人见到都要称赞一句“美丽”的程度。
当时他是昏迷着的，他爹赶来把人救醒以后林湖听见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哥哥”，也的确是要把人心给萌化了。
想起自己有些清汤寡水的面容，加上虽温润却也听不出什么特色的声音，林湖表示自己也认了。
于是男生凭借着天生灵体拜入了掌门门下，成了两人的“小师弟”。
而大师兄好像也是动了真格，和小师弟形影不离，即使闭关的时候也嘱咐着他把小师弟给照顾好。
本来日子过得挺安生，直到四年前林湖在一个秘境里找到了一本书，并且碰到的一瞬间脑海里就多了许多东西——
包括和他爹相同名字的修士在庭院的桃花树下藏了十几坛子的佳酿，和他师父相同名字的修士有着一套冰玉做的棋子，而其他的名字的人林湖也是要么见过要么听过。
从秘境里出来以后，林湖第一时间从师父那里坑了那套棋子，转头又在自家爹的珍藏里抱了两坛佳酿，一坛给师兄一坛留自己。
紧接着许多书里的事情也真的发生，林湖也是对那本书的内容深信不疑了。
只是……
那本书里的小师弟秦斯沅，看着不像个好人。
书里面说，他昏倒是因为抢了一个强大魔修的东西被打伤，他强迫着一只受伤神兽签订了主仆契约，他还将要自导自演地把清风宗藏书阁推倒只为得到里面的神级秘籍。
林湖意识到师兄可能被骗了，他花了半年时间去观察师弟的所作所为，确认后又花了半年去提醒师兄。
可是不知怎的，他能看见的事情，师兄一来就停止了，他能听到的话语，师兄一来就闭嘴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师兄都质问他是不是对师弟有偏见。
林湖当时委屈得都要发出一个六月飞雪的誓言了，但看了看陶姜坚定的样子，还是闭了嘴。
既然发现不了，那林湖只能自己阻止秦斯沅的行为。
但由于动作不敢太明显，阻止的作用也没有太大。
而且这样在外人看来，他倒反像一个密谋害人的小人。
因为书里也没有说秦斯沅有害人，也只是偷抢，林湖也没再努力，将心思转向了陶姜在一次试炼中受伤失忆的节点。
虽然按理来说他喜欢陶姜就应该尽力避免让他受到伤害，但是林湖还是止不住脑海中那些在自己看来阴暗无比的念头。
——没了记忆就说明他能和秦斯沅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为何不奋力一搏？
如果失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喜欢上自己，那努力过一把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不是吗？
于是他在林湖进秘境那几天接了一个剿灭山下魔修窝点的任务，自己也是带着满身伤痕回的宗门。
就好像疼痛能够减缓愧疚似的。
抱着这份愧疚，林湖也是比原来计划的加倍对陶姜好。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往错误的方向努力再多都是白费。
见着陶姜走远，林湖先后去了他爹和他师父那里，说了自己要下山历练的请求。
两人都看出他最近状态不好，只当下山是为了散心，也都答应了。
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林湖把四年前从他爹那里软磨硬泡来的桃花酿挖了出来，对树喝着，完美应了什么叫“借酒消愁”。
他这副样子连路过的秦斯沅都有些看不下去，和着何醉谙告别后推门进了林湖的院子：“二师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林湖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伸手示意秦斯沅面对着他坐下，同时也给他倒了一杯。
秦斯沅对于林湖的看法就是两个字“傻子”。
他自己的信条就是想要就去拿，一切开心就好。林湖制止他的行为他自然感受得到，但并不在乎，林湖喜欢陶姜的心意他也清楚明白，但并不想插手。
不过秦斯沅对于林湖的处世为人很不理解。
他知道林湖走的是世人的君子之道，只不过这种为喜欢的人默默奉献的心态他着实无法认同，毕竟他自己和何醉谙是天雷勾地火的走势。
许是环境改变人，秦斯沅今天也有了想要帮助一下林湖的打算。
——就当做是对林湖以前帮自己善后的报答了。
他接过林湖递来的酒，没着急喝，而是先问道：“二师兄若是真喜欢，何不直截了当地去问去说呢？”
林湖并不意外他知道：“问了。”
看他的表情秦斯沅就知道问出来的结果，但他联系了一下林湖的性子，便问得深入了些：“二师兄是怎么问的？”
“……”
林湖斟酌了一下，还是如实答了，“我先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说没有，我又问他如果想找一个道侣觉得我怎么样，他说‘觉得师弟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又貌若潘安’，就是没说合适。”
“……哈哈哈哈……”
闻言，秦斯沅先沉默了一会，然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大笑起来，知道眼角都溢出些许泪珠，他才止住。
不在意地用衣袖擦了擦，秦斯沅继续问道：“那二师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吗？”
“我打算下山，至于……还是不了吧。”
“真的就放下了？”
秦斯沅知道最近陶姜的动态，神神秘秘地好像在准备这些什么，便道，“上次大师兄还来找我，问我应该如何向别人告白。二师兄就没想过大师兄对你也有感情？”
“哪会有这么巧？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没失忆时不见他要告白，失忆了我没放弃时不见他要告白，现在我终于放下了他就喜欢上了？相比这个，我觉得他对上次来大会时来比试的合欢宗大师姐一见钟情的可能性高得多……”
想起上次大会之后陶姜揪着他询问那位大师姐的事，林湖不由得有些气愤起来。
他努力这么多年没个结果，怎么秦斯沅和那什么大师姐一来就把他做梦都没得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拿到手了？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林湖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却发现秦斯沅久久盯着自己没说话，再想想刚刚自己冗长的抱怨，脸上不由得发烫。
秦斯沅噗嗤一声又笑起来：“二师兄这个样子，可不像放下了。”
林湖又喝了一口酒，火辣辣的味道烧得他舌头喉咙、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有些发麻。
一时间没控制住手劲，杯子放下时发出的重响唤回了他的理智：“管它放不放得下，反正下山的事已经定了，我也便不会再反悔。”
秦斯沅不再多说，陪着他把酒喝完之后就笑着走了。
而林湖今天因为不甘心有些失了神志，完全忘了自己不是和秦斯沅千杯不醉的类型。
小半坛酒下来他脑袋直晕乎，在施了个法术让自己身体不再难受之后心理却还没清醒，放下的事情早已忘到九霄云外，满脑子就想去问问陶姜这人怎么忘恩负义的。
歪歪扭扭走了一路，好不容易凭着记忆走到陶姜院子，在紧闭的木门前傻呆呆站了半天，觉得今天怎么所有有关陶姜的事物都要给自己添堵而红了眼眶，平日里温润而疏离的声音此刻却是满满要哭不哭的委屈，活像一把撒娇的小勾子，把陶姜专注于炼剑的神魂给勾了出来——
“师兄~”
“砰！”
巨响中墙院里发出强光，惊醒了恍惚的两人。
害怕外面人受伤的陶姜马上设了结界，他自己因为有法衣护体并没有什么大事，在捏了个法诀把一切恢复如原样之后立刻冲出门外，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从刚刚就开始却被忽略的疼痛从脑内传来并越来越强烈。
陶姜只得先放下去找林湖的心思，眼前发黑的他扶着墙找到院里的椅子坐下，无数光影浮现……
而因爆炸声冷静下来的林湖立刻瞬移回了自己院子里。
本来还担心陶姜会不会因此出了什么事，又想到他身上还穿着自己送他的一件天级法衣，自然是承得住这次伤害，便也放下心来告诫自己不要再做他想，在一遍又一遍的《清心诀》中缓缓入睡。
另一边已经恢复记忆的陶姜只是坐在椅子上纠结着。
原本他因为不想失去和林湖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挺期望恢复记忆的，但是现在记忆告诉他他喜欢秦斯沅，而情感告诉他他喜欢林湖。
……
……
……
管他呢！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明天还偏要跟林湖告白！
陶姜想了一会儿便下定了决心，重新从储物戒中拿出炉鼎准备炼制。
至于刚刚的那声呼喊，因为没看着人而天又晚了，陶姜只当这是思人过度的幻听，如果是真的林湖叫了他，有什么事情明天也能说的。
抱着这样想法的陶姜对自己即将没道侣丢师弟的遭遇浑然不知，还在乐滋滋地向着和师弟恋爱的场景，寻思着以后要带师弟去妖族花海看看、去人间烟火走走……
甚至因为太过入迷，陶姜差点要被炸第二次。
总之，白天要到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