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说爱他》戚拾酒

4、第 4 章

　　林尘垚原本以为自己在外面待着，挨过几天热，老爷子就会消气，没想到他竟然打算让自己一直在自行车棚看一个月的车。

　　门卫王爷爷看着车棚里那个时不时就抓耳挠腮的年轻人，摇头笑了笑，从值班室接了杯凉水，走了过去。

　　林尘垚正在用脚不停来回折腾身前的两粒小石子，视线里猛地多出了一个大瓷缸，里面漾着清水。
　　他抬头望了望，发现是门卫王爷爷。
　　林尘垚连忙站了起来，礼貌地打了招呼。

　　王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问：“热不热啊？”
　　林尘垚没忍住，还是用了个反问句：“爷爷您说呢？”
　　王爷爷笑得爽朗，指了指自己的值班室，说：“太热了的话，可以到爷爷那吹风扇。”
　　林尘垚摇了摇头，无奈道：“不了，回头我爷爷来了，看到我不在这，回家又该念叨我了。而且我家老……爷子，咳，我爷爷那意思，就是要让我提前被热一热，说什么为军训做准备。”
　　王爷爷拍了拍林尘垚的背，笑道：“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在单位就是说一不二的大队长。虽然习惯说一不二，但又不是什么蛇蝎心肠。”
　　林尘垚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心想着反正老头总看我不顺眼。
　　“他那时打电话都跟我说了，就是想让你别老窝在家里打游戏，多在外面逛逛，还叮嘱我要多给你喝两杯水喝，别让你热中暑了呢。”
　　见林尘垚不信任地瞪大了眼睛，王爷爷嘶了一声，笑骂：“怎么，小兔崽子，你爷爷难道真是想看你热死啊？”
　　林尘垚挠了挠头，解释：“不是……我以为他就是要赶我出来让我受受苦呢。”
　　“这是锻炼！”王爷爷的声调猛的拔高，继而又降低，他神秘兮兮地凑近，“一个月之后，你爷爷还会给你发工资呢。”
　　“啊？”这是真的超出了林尘垚的预料。

　　受罚一瞬间就变成了兼职。

　　在知道了自己这是拿钱办事之后——虽然是薅自己爷爷家羊毛。
　　林尘垚也还是生出了一颗责任心，心想着：总还是得对得起那份工钱。
　　于是，他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打算将车棚里停放的层次不齐自行车排整齐些。
　　排到一半，一不小心跘了一下，于是成排的自行车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了下去。

　　林尘垚眼睁睁地看着刚刚摆好的自行车瞬间卿卿我我的黏在一起，竟然也没烦躁——反正重新把它们一个个扶起来摆好，总比自己坐那发呆的好。
　　他十分平静地将倒地的自行车一个个扶起，一阵叮呤咣啷中，林尘垚听见了一阵哒哒的欢快脚步声。

　　此刻正是下午一点，太阳最大，但却是院里最安静的时刻。
　　大家都在午睡，谁会来这儿？
　　林尘垚回头一看，竟然是时缱正迈着小短腿，顶着烈日飞奔而来。

　　她手上还握着两瓶娃哈哈。

　　林尘垚皱了皱眉，问：“这么热的天，你跑出来做什么？”
　　时缱微微弯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听……听郑意说……说你这几天都在这儿……”
　　林尘垚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长腿一伸，用脚勾来一边的马扎，把时缱按在马扎上坐下。
　　“喘口气，慢慢说。”

　　时缱平复了一下呼吸，说：“天气太热了，我想着你会渴，偷偷把上次你给我的娃哈哈放在冰箱里冰了一会，拿来给你喝。”
　　说着便将手里握着的娃哈哈递给他。

　　林尘垚接过，摸了摸瓶身，并不太凉，问：“你在哪冰的？”
　　“冰箱里呀，我刚刚趁姥姥睡觉了冰的，冰了一个小时，我摸着凉了呀。”时缱以为林尘垚觉得饮料不够凉，解释着。
　　林尘垚点了点头，没挨骂就成。

　　他扎开一瓶，先递给小姑娘，小姑娘疯狂摆手，拒不肯收。
　　林尘垚将饮料塞进她手上，命令着：“喝。这么热的天跑这么远，也不怕中暑，下次不许来了啊。”
　　时缱只好接过，委委屈屈地争辩：“那我怕你渴啊。”
　　林尘垚哭笑不得：“我都多大个人了，还会渴着自己啊？”
　　“可，我们是朋友啊。”
　　时缱眨着一双大眼睛，小小窄窄的额头上还挂着两滴汗水，原本白净的小脸因为在烈日下跑步变得红红的，满是陈恳真挚：“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关心呀。”

　　林尘垚微微动容。
　　照奶奶的话，这个小姑娘在家里并没有受到宠爱，在这个院子里似乎也没什么真心待她的朋友。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总是还对周遭的人和事抱有这么大的善意。
　　林尘垚抿抿唇，换了个话题：“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话题切换的太快了，时缱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支支吾吾地：“唔……还差一些……”
　　林尘垚看着她瞬间躲闪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我又不是老师，你紧张什么。”
　　时缱鼓了鼓腮，不作回答。

　　“都会做吗？”
　　“有些不太会……”
　　“那明天上午，带着作业来这，我教你写。”

　　时缱感到意外又惊喜，重重地点头答应着。

　　林尘垚看着小姑娘头上的汗水，说：“坐在这喝饮料，不许乱跑。”
　　接着，时缱就看着他朝着马路对面的小超市跑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两个雪糕。

　　严格来说是一根和一盒。
　　林尘垚将那盒巧克力雪糕递给她，说：“把这个吃完，然后我送你回家。”
　　时缱抱着娃哈哈不肯撒手，不去接雪糕，仿佛只要不吃这个雪糕就不用回家一般，小声说：“我不想回去……”
　　林尘垚抿了抿唇，试图同她解释：“这个时间外面太热了，你回去睡个午觉，晚点再出来玩。”

　　时缱盯着地面上的小石子，在心底悄悄反驳：可那时候，你都回家了。
　　她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想让他不让他感到不便，于是只好点点头，接过冰激凌开始一勺一勺地慢慢挖。
　　她吃得很慢很慢，想要以此为借口多待上一会，又怕林尘垚发现自己是在拖延时间，于是每一勺都吃得格外认真。
　　可冰激凌并不帮她，最后还有一半的冰激凌还没来得及被她认真地挖进嘴巴里，就直接化成了糖水。

　　林尘垚看着小姑娘失落的样子，十分惆怅。
　　他知道她并不想回家，可不知道该怎么帮她解决这个难题。
　　三十多度的天气，他总不能带着她一直在这个自行车棚里坐着吧？
　　他一手捏着雪糕，另一只手的手指搭在膝盖上轻轻点着，思考着。

　　三两口解决掉雪糕之后，林尘垚忽然站起身来，再一次走向了对面的小超市。

　　就算一直磨磨唧唧地嘬食，那盒冰激凌也就只有那么多。
　　恋恋不舍地吞下最后一勺化成水的雪糕，时缱惊奇地发现林尘垚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捧着雪糕盒，晃着两只小脚丫，不停地四周张望。
　　正巧看见林尘垚再一次从小超市里出来。

　　林尘垚两手空空走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他摊开手掌，时缱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
　　一包星星纸。

　　“会叠星星吗？”
　　时缱摇摇头。
　　林尘垚蹲在她面前，低头拆开了那包星星纸。
　　他抽出一条，用手拈出两张，一张分给时缱，一张自己拿着。

　　“先这样。”他将长长的纸条穿了个结。
　　时缱跟着照做。
　　小女孩手小，动作慢，林尘垚十分耐心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催促。

　　“然后把短的这头插进缝里。”
　　“再把纸条沿着边卷……对，就这样一直卷。”
　　“轻点卷，别捏得太紧了。”
　　“接着把多出来的这一小段插进这个缝里。”
　　“最后把五个角都捏一捏……好了。”

　　时缱叠的很慢，但也算勉强顺利地叠完了她人生中第一颗纸星星。

　　林尘垚接过时缱叠好的星星，虚虚握在掌心。然后又给了她一条星星纸，说：“你自己再折一个试试。”

　　时缱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接过星星纸之后又开始折星星。
　　她的记忆力很好、小手也灵巧，练习了一两颗之后动作就连贯了起来。

　　林尘垚同她商量：“你回家了可以在自己房间里折星星，就不用出来同你姥姥待在一起了。”

　　时缱有些惊讶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心思，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注意力全在新鲜事物上。
　　即便如此喜欢，时缱依旧恋恋不舍地拒绝着：“可这是你买的星星纸呀，我不能总要你的东西。”

　　林尘垚开始哄小孩：“你刚刚不是说朋友之间要相互关心吗？朋友之间也要相互帮助的，你帮我折一折？折好了再还给我。”
　　她对这个提议颇为心动，连声音中也满是雀跃：“那等我折好了，就都还给你。”

　　“好，”林尘垚指了指手上这个装星星纸的透明包装袋，“折好了就都装在这里，你把星星给我，我给你零食当作奖励。你帮助我的奖励。”

　　*

　　时缱进门之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她双手背后，牢牢地捏紧星星纸。悄悄探头看了看，听见姥姥隐隐约约的鼾声后，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她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房间走，直到关上门之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小心地将塑料包装袋打开，分出来了十张星星纸放在床边。
　　又脚步很轻地移动到自己的小桌子边上，轻轻拉开最下面的那个小抽屉，将上次去游乐场的合照拿了出来。
　　时缱对着照片傻笑了一会，然后将照片和剩下的星星纸一并放进了抽屉里。

　　时缱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将作业摊开，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折星星。
　　一边折，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计划：星星纸一共有200张，刚刚已经折了6张了，那暑假结束前自己就能折完还给他。
　　想清楚之后，时缱更开心了，仿佛自己将要完成一个十分光荣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