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砂》谢灵鸢

3、第 3 章

　　郭璞，小字阿福，昭陵郡太守之女，自幼许嫁昭陵傅氏。傅氏乃书香门弟，厚德之家，百年望族，家中仅有一子，名端，字永宁。
　　这是他所知道的一切。
　　那天晚上他去了太守府，沿着花林扶疏的小径找到了郭阿福的闺房。她坐在窗下的书案前，案上铺着雪白的宣纸。只见她屏气凝神，正提笔细细的写着什么。
　　夜深只恐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他无端的想起这句诗，自己都觉得好笑。眼前这个女孩姿色平平，毫不出众。不过那样素净的面容的脸在烛光里安然如雪，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安心。
　　虽然是太守的独女，但因才貌均不出众，平日里甚少有人提及。
　　他穿窗而过，见她正抄写着佛经。
　　“菩萨哥哥。”她一下子发现了他，又惊又喜，霍然起身，连带翻了案上的石砚也毫无所觉。
　　他哑然失笑，这个女孩子果然拥有与别人不一样的眼睛，能看到世间并不存在的东西。
　　“傅永宁出了何事？”他慢慢落下来，眼光落在案上的宣纸上。他以前就曾知道，这世上有人为了达成所愿，会取自身的鲜血来抄写经文以示虔诚。他俯下身来，细看她的字迹。可惜的是她连字也写得不好看，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没有半分灵气，菩萨也未必会喜欢。
　　“他变得不像人。”阿福诚惶诚恐的侍立在他身边，“他变成了妖怪，会吃人的妖怪。”
　　连这个也能看见？他哑然失笑，却没有管闲事的意思。那般浓郁的怨气，他至今记忆犹新。他是鬼，没有普渡众生的法力，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
　　“请你帮帮永宁哥哥，让他变回来。”
　　“为什么？”他反问她，不明白她这么多年为何这般执著的祈求。令他一个没有记忆的鬼物都能将她记得这般清楚。
　　阿福垂头，绞着手指，半晌才道：“我生得丑，除了永宁哥哥，没有人愿意娶我。”
　　原来是为了这样的原因。
　　他生前没有爱上过别人，不曾有过这样的期盼。但也能依稀感觉到，眼前这个妙龄女子卑微而敏感的心。
　　“父亲嫌我不够灵秀，母亲嫌我不够聪明，而永宁哥哥却曾说过不管旁人如何看我，他都不会嫌弃。可是如今他被妖物附体，一定很难过 。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取永宁哥哥的平安。”
　　或许因为面对的是神明，阿福并没有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只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没有半分迟疑地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他随菩萨修行时日已久，听过种种祈求，却没有一人能如她这般纯澈，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他想了想，很为难的问道：“你若是死了，傅永宁如何娶你？”
　　阿福被问得呆了呆，手足无措，居然找不到话来回答。
　　“世上只有一个傅永宁，也只有一个郭阿福。若有缘法，你自然会找到愿意与你相伴一生的人，大可不必这般强求。”
　　她却连连摇头，立马否绝了他的提议。
　　“我一个人蹲在墙角哭的时候，是永宁哥哥找到了我。所以他如果不见了，我也一定会找到他。有一位菩萨显灵，就会有更多的菩萨听到我的祈求。”
　　这般倔强，倒出乎他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