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缘》伊木雅

8、[八] 生个儿子陪你吧

　　婉冰从好人家里出来，看看下了雪的天，掏出硬币给妈妈打公用电话。一听到妈妈温柔的声音就忍不住流下泪来，她撒娇说：“妈，我回来看你好不？我要喝排骨藕汤……我回来吃中饭。”
　　她挂了电话直奔租的小屋，小屋不远，学校门口搭公车十五分钟到。她换了套衣服背个包就出了门。
　　婉冰家住在郊县，市区搭公车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这个小县城离市区不算远，却风景很好，有山有水，附近开发有生态度假村。妈妈在县一中当语文老师近三十年，已经到退休的年纪了。婉冰高一时爸爸突发脑溢血病逝，从此她与妈妈相依为命。
　　妈妈在学校里分有一套住房，不远处的县城边缘有爷爷传下来的一栋大院子，屋后还有个大大的水塘和菜地。爷爷祖辈是开豆腐磨坊的，几代单传到爸爸这一代却去教了书，做豆腐的技术倒是让大姑姑跟姑爷继承了去发扬光大。可是大院子里还留有一间老式的磨坊，里面陈设跟工具都保留着爷爷在世时的样子。婉冰特喜欢那古老的石磨，压制豆腐的木架跟砖台，烧开水的锅炉，还有院子里的那口水井和砖砌的水塔，这一切都昭显着这个小家庭作坊的历史。可惜传到她这一代是个女孩，要不然她真想把豆腐铺这个祖传的行当继承下去，创立一个品牌就叫“老陈磨坊”豆制品系列，然后把产品推向各大商场的食品架，卖到全国。婉冰每每这样一想就热血澎湃，觉得祖先们要是看到她这么孝顺作为发扬家业指不定都会显灵保佑她财源滚滚家庭幸福长命百岁！

　　婉冰回到这所熟悉又陌生的高中学校，瞅瞅四周没人，熟练地翻过铁栅门，穿过偌大的植物园，径直奔向一栋教职工宿舍。
　　“咚咚咚！”陈妈妈正在煨汤，听到大门被敲得震天响，微笑地走去打开门，就见女儿张牙舞爪一头狮子毛扑上来抱住她脖子：“老妈，俺想死你咯！”
　　“你这丫头，怎么把头发剪成这样，狗啃了似的！”陈妈妈无奈地笑，扯起一把她的头发微微着恼。
　　婉冰一听不好，皇太后要训话了，赶紧顺顺自己的狮子毛，摆了个POSE朝老妈飞媚眼：“怎么样母后？儿皇这身造型帅气吧？”
　　陈妈妈被她那泼皮样弄得哭笑不得，想想这头发也没什么不好，女儿能这般开朗自信实在难得，于是就由她去了，“去洗个脸歇一下，我去做饭。”
　　“啊，啊，老妈煲的汤就是香！”婉冰钻进厨房揭开罐子叼肉吃。

　　吃过午饭婉冰收拾完厨房，溜进书房看妈妈批改学生试卷。“妈，你明年是不是要退休了？”
　　“是啊，你这死丫头，又不回来接我的班！”陈妈妈头也没抬，“你那画画的工作有什么好？总在加班，工资也不见得比当老师高到哪去！”
　　“哎，我说你怎么就不喜欢当老师呢？”她忽然抬起头来叹息，“当老师起码工作稳定，福利待遇好，你这辈子都有保障。以后我退休了你怎么办呢？”
　　婉冰一听鼻子发酸，她偎着妈妈坐下说：“我也不是不想当老师，其实我一直都挺想回到学校的。”她叹了口气又说：“还没到时候吧！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哼，你将来要是嫁远了，还会回这里来？”妈妈不以为然。
　　“妈，我跟你说个事，你别打我！”
　　陈妈妈瞥她几眼。婉冰心里直打鼓，硬着头皮说：“那个，我跟肖楠分手了。”说完迅速抱起妈妈的手臂讨好：“妈，给你说中了。您老是如来佛祖洞察秋毫，我以后坚决听你的话！”
　　陈妈妈一看她这样又忍不下心责备，只好摸着她的头叹口气：“我早看出那个肖楠不是个沉着专一的人，浮躁，野心勃勃。丫头啊，你命带不凡，得有个沉得住气的人牵制你，才能趋利避害，保一生平安。这可是你爷爷上普陀山给你算过的。”
　　“妈，我怎么就命带不凡了？难道若非朝代更替，我真是当皇帝的料？”婉冰八卦兮兮。
　　“呵呵，我不知道，反正我怀你的时候梦见过好大一条黑鱼，当初都以为你是个小子的！”
　　“黑鱼？啊，难道若不是你把我错生为女儿胎，我今生该是个□□老大？”婉冰惋惜不已，“哎呀可惜了！基因突变，严重发育错误！”
　　陈妈妈崩她脑瓜儿：“胡说些什么？你能平安一生我跟你爸爸就非常满足了。”
　　婉冰一听她提爸爸就怏怏的，忙咕哝说：“妈，你别难过，我以后生个儿子陪你。”
　　陈妈妈一听破涕为笑：“去，去，一边玩去！八字都没一撇呢，生什么儿子！”
　　婉冰其实心里也难过，她想自己以后出嫁了妈妈一个人怎么过？陈家传到她这里就这么个女儿了，她真想生个儿子陪妈妈过完后半生算了，也不要什么臭男人结婚了！

　　回市区前，她又跑去老宅院瞧了瞧。婉冰每次回家都要来这里看一下，假期时间长时她还会将房间打扫一下住上几天。她莫名对这种古老的农耕作坊生活有一种亲切怀念，坐在院子里看着爷爷辈传给她的宅子，她就恨不得重整遗风过上“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田园生活，一辈子老死在这一方土地上。
　　婉冰搬了把竹椅在大门口坐了一会，看了看院子里两棵光秃秃的桃树，叹了口气。如果这一生都再找不到一个良人，她就回来当老师跟妈妈过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