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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部(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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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晌午时分就下起了雨,孙启亮来到那屋里是找“陪伴”女人的三太太要雨伞的,说是那匹大青骒马病啦,要去米各庄请个兽医来。
他遮遮掩掩的不敢用眼睛正视那妇人,只是躲躲闪闪的用余光颤颤抖抖的把那妇人一寸一寸的盯咬。
趁三太太取雨伞的空挡仙芝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禁使她心跳如怀揣了一只小兔儿,她透过他手臂的遮掩清清楚楚的认定了那里是一个被牙齿咬下的印痕。
于是,他与她都非常的不自然起来。
孙启亮心儿抖抖着是为了昨晚的莽撞,怕她误解了他的好心而怀疑他怀了歹意。偷眼再看那妇人时,她竟然是一副迷惘难解的样子,没有懊恼没有愤懑有的只是一种无可耐何的困惑。孙启亮便由于观注而直视了眼睛,瞧得仙芝心里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事实,她大半夜的头脑激荡费力猜想,结果竟是这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啊。她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憨厚的汉子竟是怎样的偷吃了熊心豹胆而冒着被处死的危险来救她的。
“救你”,这是昨晚那个慌恐的激动中记下的最清楚的一句话,后来想想那个人除了救她也真的没有别的动机。而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吗?是孙吉的“儿子”?
虽然她也在三太太的只言片语中听过关于孙启亮的历史,知道这“儿子”与长工的界定不是那样的明确,但他名意上必竟是孙吉的“儿子”呀?!
他为什么会在半夜时分爬进自己的屋里对她提出一个豪迈的誓言呢?
站在她前面扭怩的身躯证实着他的强捍并说明他不傻不痴。一时间仙芝的心充满了疑虑。 雨滴击打着地面发出叭叭的声音,完全不顾忌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仙芝的心便在这杂乱无章的节奏中苦苦的思辩和挣扎。那两只直视她的眼睛更少了些游移和胆怯,坦荡和坚定传递给她的是一个信任的讯息吗?!
“亮儿,爹不在,早回啊。”
“嗯,早回。”
吃过晚饭雨也没住,所以天气就潮湿湿的很凉,但仙芝却莫名其妙的不去关严那扇窗户,三太太收了她的穿戴衣裤后她便稳稳的躺在了被子中,她在平静的等待一件事情,虽然她还不能确定这件事情能不能发生,更不知道这个事情发生啦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但她还是渴望来接收它。
雨丝抽打着植物的叶片发出杂乱而单调的音响,仙芝在等待中手抚着自己干瘦的肌肤便暗暗的下定了一个悲壮的决心,她要报负孙吉。
如果那件事情发生,那汉子无论出于什么意图她今夜都会顺从了他,她要把那残暴的孙吉窒息在自己掘好的墓坑内。
仙芝心灰如死所以就显出了非凡的忍耐和平静,她在扭曲了自己的灵魂中寻找心态的平衡,她还给这个世道和孙吉的不应该再是纯真和稚嫩。
等来的果真是孙启亮。
雨声密切的配合了他的壮举,使爬进的声音无声无息,尽管仙芝在心里做了充分的准备,把那想象中的细节进行了反复的演练,等到事情真的来啦她还是紧张的要死,以至于上下两排牙齿失控而咯咯地相撞有声。
“你逃吧!”孙启亮从怀里掏出衣服扔给她背过脸去说。
一时间仙芝的心缩的紧紧,并为自己想象的错误而感到脸红。在这突发的事件里她简直就要窒息而死了。然而看着窗外大雨滂沱她的心不禁又一下掉进了深渊。
“这大雨俺...俺怎逃....?!”
“怎逃不中,远远地走---”
仙芝急得泪淌双腮,想再耽搁却又怕伤了这好人的心,于是她便在黑暗中也不避他就穿了那衣服,跪在炕上向那汉子咚咚地磕了几个头。
孙启亮手足无措心血慌张地奔涌。只见仙芝踉踉跄跄奔那窗口就跳,不想,在她经过了孙吉那非人的折磨后,她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早已是虚弱不堪啦,就在她两脚落地的那一瞬间便倒在了雨水里。
仙芝是实实在在的努力和渴望着逃离后的快慰啊,然而她此时又是实实在在的不能够了。 她两眼热热地流下来的是血吗?她心儿痉孪地抽楚是死亡的前兆吗?
然而此时的她又是多么的不想死啊,她要活要坚强的活下去呀,她干枯的心田和萎缩的肌肤不是正沐浴在雨水里吗?!
她奋力的向前爬行,雨和泪泥泞了她的足迹.....忽然有一只大手扶起了她,在绝望的挣脱中她看清了那张透着憨厚和质朴的脸,一种新的希冀重新振奋了她的勇气,她忘情地扑在他的胸膛上,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双肩----。
“好人,杀人杀死救人救活,你与俺一起.....一起逃吧,俺,跟着你!”
多少天朦胧的意识和烦躁不安在这句话的诱发下有了一个清晰的终结,自己冥思苦想的是一个雄壮而伟大的责任。
尽管孙启亮还不甚清醒的认识到这责任的崇高和后果,但是,雨水的浸扰和仙芝瑟瑟抖动的躯体终于使他坚定了信心,那一刻的雄壮使他忘却了某种叛逆的胆颤心惊,马棚中牵来的大青骒马为他的壮举奠定了辉煌的基础。
他让仙芝骑在大青骒马的背上,在茫茫雨夜中他们胡乱又毫无目的地走上了一条泥泞的道路。
雨无情的困扰着两颗茫然的灵魂,夜把无奈拉得悠长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