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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一部(二) ...

  •   那个早晨是阴沉沉的,她的右眼皮也是如此地跳。
      突然外面就有人喊说二狗子跑回来啦。
      二狗子是与周富贵一起抓的“国兵”啊,仙芝的心就要蹦出胸膛来了,她扔下了做了一半的淘米饭瓢顾不得鸡飞狗跳就风风火火地跑进了二狗子家的院,她的眼泪不自觉的就湿了她的两腮,她不讲尊卑地挤进了问寒问暖的人群中抓住二狗子的手叫:“狗子,你富贵哥咋没回来?狗子,你富贵哥回来没?”
      二狗子刹下那碟碟不休的话题,未曾开口两眼就淌下泪来,一脸的苍凉和悲伤之情。
      仙芝从这样的脸上看到了灾难,她的心由于恐惧而一阵阵的痉挛。她还是想问他呀,可是她确只能大张着嘴吧发不出一点点的声音来了,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从而使她成为了一尊雕塑。
      “富贵哥在打四平的时候死....死啦.....”
      这劈雳震撼了所有屋里屋外的人,乡邻的哭泣声抽打着天雍雍肿肿。
      仙芝并不是悲天抢地的嚎哭,那一刻她只感到自己的身躯在一种飘飘欲仙的壮态中升入了空中,在一片走腔差调的呼喊声中她开始了幸福而甜蜜的追踪,她看到了自己心爱的丈夫周富贵正面向她憨笑,裸露的胸毛透出浓烈的粗犷向她显现出一个热辣辣的诱惑。那隆起的肌肉蒜瓣样的暴出力量,她想她一定会让这双臂膀给箍死的吧?
      她与他只同床共枕了七天啊!
      那一年仙芝是漫烂的二九年华,周富贵被抓“国兵”使二九年华的她成了一枝无叶的花独自在风雨中摇曳。
      煤油灯光影在窗纸上的凄楚和慌恐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猫儿们那声嘶力竭的闹春声使她更紧地关紧了门户,尖锐的虎牙嚼咬着被角咯咯有声,十八岁稚嫩的心灵和与心灵同样娇嫩的躯体在被子下瑟瑟地抖动,她希望有人陪伴的渴求和恐惧歹人入室的心情成正比煎熬着她,使她的心如铅块般的沉重。
      她憔悴疲惫地等待着,在七百三十多个黑夜里她一遍又一遍的重温着那七日的旧梦,周富贵枕过的那只枕头被她整夜地搂抱着,尤如搂抱着他一样使她的心绪得到某种成度的平衡和慰寄。
      她坚信他会回来,她从没想过他那样的身躯会直挺挺的倒在哪里呀!
      然而,噩耗把她的希冀她的梦击得粉碎。仙芝在瞑瞑中的思念飞越了宇宙空间,她想富贵已在前边等我了吧?!
      周富贵的哥哥周富财是个输急了眼敢押老婆的赌徒,兄弟的死使他更坚定了那早就酝酿好了的阴谋,娇嫩的弟媳妇不但可以解决他的赌债,更可以使父辈留下的四间土房归己所有,此一举两得之“壮举”使这个赌徒全忘了爹娘是把他精心写下的一撇一捺[人],于是在仙芝还在昏迷的时候,他便与当地的大地主和土匪头子孙吉讲好了价,只有五十块光洋和十石熟米就卖妥了她。
      仙芝并不知道这个阴谋的存在,那颗被悲伤胆汁浸泡的心还异常的苦涩。
      她从小就死爹亡娘无兄无长,她是光着屁股被周家抱来的与周富贵配对的童养媳妇。
      所以在她经过那场飘忽的旅行后,在她看到大嫂那并不多见的笑脸时她哭了。泪清澈无声地流淌下来,大嫂的眼睛也红红的,这就更让她大为感动,认为这一奶同胞的嫡亲是她今后生活的依靠,并呜呜咽咽如孩子般向大嫂倾诉了委曲和苦衷,起誓发愿说自己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为周家效力,对得起死去的先人和富贵。
      记得当时大嫂流的泪和她一样的多,直到两人相抱嚎淘如发情的母牛惊动了大哥周富财。
      “嚎你娘个**啊!时运不济嚎死哭死吗用?!”
      半个月以后的那场灾难仙芝一点也不知道。
      那天早上起来大嫂就笑呵呵地递给她一身软缎子的红衣红裤,她坚持不穿,并说富贵的祭日还不满三载加以拒决,可大嫂一个劲儿的好言相劝,并哄着她说是为了去大嫂的娘家走亲戚,穿的鲜亮些也是为了周家的脸面不是?
       仙芝终是个实在的人,对大嫂的热心热肠更是没了拒绝的理由。她在自己的心底默念着“富贵你可别怪我呀”便在大嫂的帮助下穿戴了起来,一时间屋内那纸糊的墙壁便红彤彤的有了反射出来的光亮,仙芝那张苍白的脸也映得粉嘟嘟的娇娆起来,看得大嫂一边“渍渍”的咂嘴儿。
      “她婶儿,象新娘唻。”
      “嫂子,你笑我?”说了这话仙芝的眼圈就红潤了,并急急的要脱了那衣裤,直慌得大嫂陪不是道歉。
      阳光很氤氲的样子,如同刚刚被大雨洗过还腾腾的散发着水汽挂在村中老槐树的稍头。  嫂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时不时的向院外张望着。
      “嫂子,不走?”
      “啊,不.走?”
      隐隐地传来了鼓乐声,仙芝便由嫂子搀扶了去门口上看,不想那黄顶红骄就停在了她们的面前,鼓乐之声也越发的响亮啦.嫂子满面春风地迎接着那伙子人,仙芝看的蹊跷了便要回头进门,无奈那轿夫门早就受了嫂子的指使,将她抓鸡一般的“扶”进了轿中,喧嚣的鼓乐声震耳欲聋。
      六十六岁的土匪头子、大地主孙吉娶了二十岁的小寡妇仙芝是何等的荣耀啊!
      一路上吹吹打打热闹非凡,把轿子内那撕肝裂胆的哭声压成一块软面的馍馍。
      直到此时仙芝才恍然大悟到哥嫂的好心竟是哄骗了她的天真和善良,她恨她怨她淋淋漓漓地大骂可也于事无补,只是苦了那些抬轿子的轿夫门。
      她是死也不愿承认这个现实的呀。她把冤屈尽情的化做泪水抛洒在乡村的巷道田间,让那些死亡的孤魂野鬼都得不到安生,让善良和真诚在乡道中任人践踏。
      哭骂伴着鼓乐的悠扬在乡间的空中回荡,田间的禾苗回报着“咔咔”的脆响。
      仙芝的灵与肉在红色轿子中被颠簸的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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