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佳人》修忆

52、 泪千行

　　一门之隔，一个娇柔孱弱躺在床上。一个进退两难的在门外徘徊，自知应该避嫌，却无论如何都想亲眼见到她平安无事。
　　长孙雪仙的心随着司马冀的话起伏着。当确定樊照就在门外的时候，身体出自本能的离开了床铺。
　　樊照错愕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
　　杏目含水，樱唇含情，云鬓微乱，妩媚动人。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你、、、好些了么？”收肠刮肚，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只化作一句淡淡的关怀。
　　长孙雪仙的嘴角牵动再牵动，总算扯出一抹微笑。“我没事！你费心了。”
　　这时，周牧之已经来到长孙雪仙的身旁，埋怨她的任性。“要下床，先穿鞋。这个道理也要我教给你？”
　　一弯腰，拉起她的一只玉足，将手里的绣花鞋伸到脚下。
　　长孙雪仙看看鞋，又看看周牧之。他笑得温润如玉，但是她知道他在生气。气自己不爱惜自己。
　　乖乖的将脚伸进鞋里，小声地道：“对不起！总是让你操心。”
　　见她态度良好，周牧之也就不再追究她的行为。“另一只！”
　　长孙雪仙，乖乖的将另一只脚伸进鞋里。再抬头，发现樊照正望着她与周牧之出神。
　　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美丽的画卷。青山碧水间，有个少年为少女提袜穿鞋。那时，少年冰着脸，眼神却格外的温柔。少女明媚的笑容挂在脸上，娇俏可人。
　　再也回不去了。
　　他和她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长孙雪仙抬手抹了又抹，却怎么也擦不干。
　　樊照的心里仿佛住进了万只饥饿的蚂蚁，发疯的啃食着。
　　司马冀目光透着绵绵的哀伤，为了两个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人心痛；也为了自己守候却得不到难过。
　　周牧之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便是心中所爱就在眼前，却没有资格去触碰。
　　樊照的手试着抬了几次，终究只能垂在身侧紧紧握拳。
　　“雪仙，你还发着烧，回床上躺着。”周牧之不想再让两个人胶着下去。
　　长孙雪仙双眼一闭，缓缓地转过身。向内室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脚步。
　　“樊照！”
　　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樊照一惊，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子接下来要说的话、、、“今天你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长孙雪仙摇摇头，“请你听我说。”
　　樊照的叹息声充满了了然，“好！我一字不漏的听着，牢记在心头，不敢忘！也不会忘！”
　　长孙雪仙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想了想，开口道：“我们之间没有对错，相逢未嫁时，依然错过了。在我之前你许了她幸福，而她比我需要你，所以你放开了我的手。”
　　樊照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她知道，知道自己为何选择了双儿。世人都道她愚钝，谁又知她其实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我不怨！”长孙雪仙继续道，“如果我能少在意你一些，或许会在她之后去到你身边。可是因为太在乎，因此不能忍受。说我不识大体也好，心胸狭隘也好，我只能这么活。”
　　司马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长孙雪仙，她顽皮、任性、率真、可爱、、、可如今的她妩媚、动人、沉静、、、
　　“路都是自己选的。远离繁京，嫁作他人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不悔。”长孙雪仙回想起周牧之的关爱，那种呵护无关爱情，但却比爱情更难背负。那是不求回报的，单纯的贡献。如此想来，自己何其有幸！
　　“分离的日子，可以忘掉现在与将来，独独留住过去的时光。我和你！那段时光已经凝结成永恒，不会溜走，不会褪色。”长孙雪仙道：“如今再见，现实生生撕裂了回忆，你我的心上徒增一条血淋淋的伤口罢了，什么也留不下。如此，不如不见。”
　　“雪仙、、、”樊照的脸越来越白，这是在跟他决绝的生别。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渐渐忘记对方的容颜，忘了很多事情，但是你的名字，我会一直记得，记得生命里有个叫做樊照的少年。”长孙雪仙似乎看到了自己老了以后，满头白发时回忆到樊照的幸福。
　　樊照冰冷的面容松动，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结婚！看着她嫁人，看着她成为一个母亲。看着她走完一生。他别无他求，只希望默默的注视着她，守护着她。
　　他曾经发誓要将她从临江带回繁京，更正那个和亲的错误。
　　然而，她的理想与自己完全不同。她想要远离自己，不再见，只留想念。
　　她会慢慢的忘记自己的容貌，渐渐的樊照两个字代表的只是她逝去的爱情，虽然还在她的生命中，却再也不能鲜活起来。
　　是不是不久之后的一天，她还会爱上另一个人？
　　周牧之，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他宠溺着她，爱护着他，保护着她，在她的生命中越来越多的谱写着他与她的故事。
　　他的一切都那么优秀，原本残疾的双腿也恢复了知觉，不久的将来，他完全康复，会变成怎样的俊雅非凡？
　　他会渐渐代替自己，成为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不！不！这是在做什么，我樊照何时变成了这样一个嫉妒成性的人？
　　“樊照、、、”半天没有得到回答，长孙雪仙不敢回头，“答应我吧！不要制造我们四个人都承受不起的悲剧。”
　　樊照沉淀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好！我答应你！”
　　长孙雪仙的心一下子空了，就这样，我们背道而驰。
　　虽然声音很轻，樊照还是听到了，她说：“谢谢！”

　　长孙雪仙慢慢的走回内室，躺倒床上，为自己盖上被子。
　　周牧之送两人离开了，房门关上了，脚步声进了。
　　看到床上人明显颤抖的双肩，周牧之哀叹一声，“何苦啊！”
　　长孙雪仙撑起身子，反扑到周牧之的怀里，放声大哭。
　　门外是半路鬼使神差折回来的司马冀，听到那肝肠寸断的哭声，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外，直到声音减小，最后消失不见。
　　周牧之静静地抱着长孙雪仙，心中充满无限怜惜。
　　心中溢满了感情，再也逃避不了。
　　她的泪已经不愿再看到。她难过自己会陪着低落；她伤心流泪自己会心疼。
　　抬手擦去长孙雪仙脸颊残留的泪水，“雪仙，我带你回家！”
　　离开有那个人的地方，回临江去。
　　宠她、保护她、然后好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