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闪光（袁崇焕传）——作者：天石琴生》画扇七七

38、第二十五章 蓟门单弱

　　自莅任到年底，他日夜为兵食忙于调配，抽空整顿甲仗器械。这些已经认为是当务之急。他与郭广商谈，告诉他左路军是平虏基础之一。为之，与郭广一起尽量设法抚慰逗留在漠南的西夷饥民，防止他们因饥困而投奔东虏。但是漠南蒙古已有众多部落投奔后金，所谓范篱已经变成虚设。袁崇焕奏疏：建虏随时有绕道长城入犯可能。蓟门单弱，为微臣心病。宜增戌边防。除此以外，他还派谢尚政领军前去协防，岂料顺天巡抚王元雅不以为意，认为是来抢权。就说：“所谓建虏绕道进犯，此乃虚警，何袁督苍皇如此！捋须微哂，遣谢尚政还。”虽然如此，袁崇焕犹不放心西北左路，一连几道奏本直呈帝案，崇祯帝下旨交有关各部建议。议而不决，有关增戌西北边防的奏疏搁置在帝案上，终而蒙尘帝案再未开启。

　　年底，袁崇焕母亲何氏，夫人叶氏由崇煜护送来宁远。环儿早已从祖府迁回，一家团聚。

　　崇祯二年二月，锦州守兵因缺饷哗变，刚刚抚定平息。四月遵化守兵发生缺饷哗变，袁崇焕被迫放弃规复辽疆大计，忙于应付不断出现的哗变。他深深忧虑此起彼伏的哗变，渐将蔓延至所有边城。哗变溃散的兵卒，会酿成流散各地之盗匪，兵匪连结，边陲如何得安。当前首要是足饷，才能御敌抗虏。他昼夜辛劳，心急如焚的连续将缺饷危害的严重性奏呈皇上。但是皇上已将当年平台的承诺食言，轻信兵部、户部的谗言：所谓奏本内容是夸大其词，情况不实。纵然是实，也是将帅恩威不服所致。状元出身的礼部侍郎周延儒要在帝前炫惑其才能，竟说：“古来将卒缺饷，史不乏书。虽至罗雀掘鼠也不溃散。无他，要在将帅之恩信服众也。”崇祯帝是不到二十岁的青年，长在深宫，不谙战争实际。他对周延儒的这句话，很是欣赏，认为很有道理。他对袁崇焕不能上体圣衷，下孚众望怀有不满，开始对袁有了看法。袁的奏疏都留中不发。

　　袁崇焕呈上的奏本，多不见批复，倔强脾气上来了。他认为所奏都是嘉谋良策，至理名言，宸衷怎么不动心呢？于是他再奏本：

　　“……凡请饷之奏疏，俱未蒙温谕，不胜惶恐。索饷之兵哗变，则重罪管事之臣。臣以为：一番兵变，一番给饷，一番逮治。哗则得饷，不则无之。哗不胜哗，诛不胜诛。外防建虏窥伺，内防兵卒哗变，其奈宗社封疆何……”

　　他写到这里，悲愤交切，盖加不能收笔。叶夫人捧了杯茶茗进来：“环儿不在这里？”见夫君依旧伏案疾书，为朝廷兵食事烦劳伤神，已经两鬓见霜，皱纹留脸。心里殷殷作痛。怎么没有几天就憔悴，苍老许多。

　　“夫君，珍惜身体要紧，要留着健魄身躯为皇上尽力，应该暂时搁笔休息，闭目养神躺一下。”

　　袁崇焕说：“夫人，粮饷是兵将之命脉，有饷才有兵，有兵才能护国。目今九边（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蓟州、大原及固原）关陲均有兵变发生可能。陕西盗匪所以益形猖獗，多半是有溃变之兵卒参与，致渐成燎原之势。不得不再奏请圣上速饬兵，户两部查旧额，核新增，补宿欠。务使火速到达各边。饷银无缺，我也得静心凝虑安排复辽大业……”

　　夫人叶氏明白丈夫所说，都是忠君爱国的肺腑之言，但这样连续上奏，将会引起圣上不怿。于是转言道：“夫君上次返里未满百日即奉诏还京，致亲翁灵柩未得安葬。今为兵食事一再上奏，粮饷及时拨放的圣上金口诺言，未蒙践守……”袁崇焕拍桌怒吼：“休得胡言乱语，皇上是圣明的，恐是朝中用事大臣不明边陲实情，有言语移动圣衷。”

　　“以妾身看来，何不也奏恳乞归里葬父，移忠就孝，观圣意再定。”不顾袁崇焕的发怒。

　　袁崇焕一听，细细想来，妻子所说不无道理，乃改奏，归里葬父，移忠就孝，奏本由兵部转呈。

　　奏疏送经帝阅，帝脸不怿，“拍”的一声，奏疏被扔在案下，由内监拾起，帝一脸阴沉，哼了声：“这袁崇焕令朕恼恨，不体谅朕的国帑空虚，征调不至苦衷。朕岂是漠视边陲安危之君？一再饬令户，兵两部火速递解饷银至各边陲，并也将当差不力的有司，下旨入狱或削籍。他却由于未获其请，聒噪未已。今则欲归里葬父，形同要挟，有不臣之咎。若不以封疆宗社为重，定必严惩。”气息咻咻，恨声不绝，稍久，平静下来，下旨：准袁崇焕之弟袁崇煜休假，伴母回里营葬，地方各官咸临致祭，袁崇焕封疆重寄，不准假！崇祯帝对袁崇焕更有不怿的意思了。

　　袁崇焕接获圣旨，摇头叹息，就安排袁天赦随同叶氏，陪侍母亲何氏返里。对夫人说：“圣旨如此，只能由你陪母亲回里，我这里有环儿服侍，你尽可放心。留阿佘在这里使唤，他很忠心的。”

　　袁崇焕是圣命难违。在崇煜临别前，他和胞弟谈了半夜，情感激动，双眸湿润，赋诗留念：

　　忆到乡关百事愁；挑灯细语不能休。

　　人心此日将谁恃；予骨他时望尔收。

　　画里青山长入梦；镜中白发已盈头。

　　但求烽火今年熄；得逐闲身及早抽。

　　这时，他已经感到朝中对他信任度已经变弱，有种不祥的预兆。他流露出苍凉、悲壮，傍徨复杂心情。这一种心情只能与胞弟宣泄的。

　　就这样，袁天赦随同袁崇煜，侍奉何氏、叶氏一同回去，同年九月始抵藤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