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陌北

19、哭泣的电话。

　　周一是罗翔飞一周之中最焦头烂额的一天。
　　股市一开盘神经就一直绷着，满脑子都是数据和走势。所以他的工作已经够复杂了，不需要更复杂的其他事情来添乱了——不过所谓的墨菲定律，正是说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徐晋的“夜访”齐帅，罗瑶飞忽然要跟徐晋分手，让罗瑶飞觉得自己的生活开始变的一团混乱。

　　晚上十点钟，他在办公室做完最后一份数据分析，存好结果关上电脑走出办公室时，外头写字间已经空无一人。
　　他这才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事实是，今晚他没有给齐帅打电话。过去的三个月，罗翔飞和齐帅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每天下午临近下班时候，罗翔飞会给齐帅打电话确认晚上是不是一起吃饭；而如果齐帅有事，她会事先打电话告诉罗翔飞。如果两人晚上都没有事情，就开始商议晚饭去哪里吃。
　　罗翔飞靠在办公室门口，摘下眼镜一边用纸巾擦拭镜片，一边不由自主的轻笑。
　　齐帅说的还真是对，他俩在一起真的不太像约会，倒像是两个吃货聚会。
　　边想着，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齐帅的号码。
　　然而犹豫一下，却没有拨出去。
　　他又翻翻通讯录，找到罗瑶飞的电话，按下通话键。电话响了好久无人接听。罗翔飞重拨了一次，这次电话仍然响了好久，不过总算是接通了，是罗瑶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怯生生的：
　　“……喂，哥？”
　　罗翔飞瞬间发现，再生气自己也没法对罗瑶飞说重话。顿了顿，他慢慢问道：
　　“小瑶，你跟徐晋分手了？”
　　“……是。”
　　“是你先提出来的？”
　　“……嗯。”
　　“因为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罗翔飞蓦地发现，自己竟然也觉得紧张，然后他听到罗瑶飞顿了好久之后才给出的答案：
　　“……哥，我喜欢上别人了。”
　　所以不是因为发现徐晋喜欢了别人？
　　罗翔飞心中竟是一阵荒唐的放松，这感觉叫他自己也忍不住吃惊。
　　许是电话里太久没有声音，罗瑶飞小心翼翼的在电话里叫了一声：
　　“……哥？”
　　“嗯。”
　　“我知道你……很生气。”
　　罗翔飞叹口气，左手捏捏眉心：
　　“你太任性了。”
　　“我不觉得自己任性。”罗瑶飞语气虽然不那么嚣张，却很坚决，“我知道你和外婆都很喜欢徐晋，可是我也有权利选择我喜欢的人！”
　　“你还太年轻，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
　　“你们又不是我！你们又凭什么干涉我跟谁在一起？”
　　“……好了，已经很晚了，”罗翔飞耐心的让自己镇定，“我们都好好想想，改天再好好谈谈这事。”
　　挂断电话，罗翔飞摘下眼镜，用力抹抹脸。
　　如果罗瑶飞对徐晋提出分手不是因为徐晋和齐帅，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一边下楼，他终于还是给齐帅拨了电话。
　　“喂，罗翔飞？”
　　电话那头，齐帅匆忙的声音，以及声音背后出人意料的噪杂背景。罗翔飞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在陪客户？”
　　“嗯。一个广告拖延了几天，客户要投诉，策划部没办法，我们就得顶缸。”齐帅的声音融在人声中，疲惫而模糊，“你有事么？”
　　罗翔飞的脚步在写字楼门口停住：“在哪儿，还是月湾酒店？”
　　“你不用接我，今天可能会弄得晚点，小顾开车了，我让他送我回去就好了。”
　　“我问你在哪！”
　　罗翔飞不耐烦的口气，让齐帅在电话里一顿：
　　“……我在宏景。”
　　“大约什么时候结束？”
　　“还要……我不确定，”齐帅迟疑了一下，“估计要十二点吧。你真的不用——”
　　“好，我知道了。”罗翔飞干脆的打断她，“等着，我过去接你。”

　　十二点十五分。
　　罗翔飞靠在车内椅背上，听着电台里放的歌，不时抬头看看宏景的门口。又过了十分钟，他终于不耐，下车往饭店里走去。在前台说了齐帅和她公司的名字，问了房间号码，他顺着服务小姐的指点找到包厢门口。
　　可是他又觉得进去不太合适，所以干脆在走廊尽头站着。结果刚站没几分钟，房间门打开，一行人走出来，其中笑得满面春风的正是齐帅，玫红针织高领背心和白色长裤白色高跟鞋，一身潇洒干练，除了脸色稍红，完全没有异样。
　　罗翔飞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们走出走廊，他才缓一步出去，然后又在前台买了一瓶果汁，等他出去宏景正门，正好看到齐帅和顾灿把客户送走。
　　齐帅一转身，正好看到他。
　　这次倒没有上次的意外，倒是顾灿，打量了罗翔飞几眼开玩笑道：
　　“罗哥果然是体贴的新好男人啊，齐姐你太厉害了，这么好的男人都能让你给抓住！”
　　齐帅笑着看看罗翔飞，回头拍他一下：
　　“别贫了你，赶紧回去吧，也不看看几点了。”
　　“那我先走了啊，”顾灿开着玩笑，冲他们摆手，“就不打扰你们的午夜约会了！”
　　等顾灿上车，罗翔飞将手里的果汁递给齐帅，也往车上走去。
　　齐帅身上还是少不了的酒气，时浓时淡。罗翔飞一边倒车挂挡，一边扭头问着：
　　“又喝了不少？”
　　“还好，”齐帅低头拧着瓶盖，“顾灿替我挡了不少。”
　　她转呀转，瓶盖还是怎么也打不开。罗翔飞看不下去，索性踩了刹车一把拿过果汁瓶，轻轻拧开又递给她：
　　“那。”
　　“……谢谢。”
　　罗翔飞看她一眼：
　　“客气什么。”
　　齐帅看看他，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样子，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她低头看看，却没有接。
　　铃声持续响着，罗翔飞也忍不住转眼，正好看到齐帅挂断手机。他瞟了她一眼，装作随意道：
　　“怎么不接？”
　　是徐晋吗？
　　他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齐帅却淡淡笑着：
　　“不认识的号码。可能是打错了吧，都这么晚了。”
　　罗翔飞没有再多问。
　　齐帅不是白痴，他也不是。问了别人不想回答的问题，最多也不过能听到几句谎言罢了，何必逼着别人撒谎，又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五分钟后，齐帅手机又响了起来。
　　罗翔飞只装作没有注意齐帅面无表情的脸色。
　　持续在响的铃声充斥在安静的车厢里，听上去分外突兀，响了很久很久，齐帅终于接了这个电话：
　　“……喂。”
　　齐帅低低的略带迟疑的声音，让罗翔飞心里一根线“突”的绷了起来。
　　“……在家。”
　　她又在说谎。
　　“……我很好。”
　　然后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的人大概说了什么，声音低低的，模糊不清。
　　齐帅仍然沉默着。
　　只是这沉默，持续的太久，以至于罗翔飞忍不住转头瞥了一眼，然后蓦地一惊，几乎猛踩刹车。
　　手举电话的齐帅微垂着脸，车里没开灯，可是借着车窗外的灯光，他还是看见她泪水已经蜿蜒了两颊。
　　车速倏的减慢。
　　一片闷闷的沉默中，齐帅忽然将电话挂断，带着满脸泪水将目光转向流光溢彩的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