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陌北

13、假设的“不如”。

　　齐帅穿着长裙和白衬衫，站在雾气洋溢的写字楼下，左肩上挂着包，右手拎着粥盒，长卷黑发漫在雾气里被风吹的略有些乱，边缘有些稀疏的影子。罗翔飞在对面停好车，看到了她，拿出手机拨号。
　　她左手迅速的探进包里摸索。
　　“罗翔飞？你在哪？”
　　“我刚去送了个同事回家。他家住附近。”
　　果然老话说的不假，你撒了一个谎，就要再撒一千个谎来自圆其说。
　　“这样。”齐帅声音笑笑的，在写字楼台阶上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边的裙子，姿态悠闲，“肯定是个美女吧，临下班的时候抱着你胳膊嗲嗲的说，‘哎哟罗经理，你好不好送人家回家啊，晚上外面好黑的，人家会怕啦’——”
　　齐帅一口娇嗲的当地方言，听的罗翔飞在电话这头哑然失笑。
　　电话那头，齐帅的裙摆和长发随着微凉的夜风起伏。他按下车窗，响了一下车喇叭，然后听到齐帅在电话里的声音：
　　“你快到了没？”
　　喇叭又响，她抬起头，看见对面的银灰色汽车，愣了一下，仍然没放下手机：
　　“喂？罗翔飞？我在马路对面看到一辆跟你的车一模一样的车。”
　　喇叭响了第三声。
　　她还是在听着手机，声音笑嘻嘻的：
　　“是你吗罗翔飞？”
　　“不是我还能有谁？”
　　然后就见齐帅把手机扔进包里，提着粥，大踏步的跨下台阶，小跑着穿过马路。长长的裙角和发梢随着脚步飘忽起来，映着她脸上有些模糊的、却越来越近的微笑。
　　……就仿佛，她此刻是真的很喜欢他，想着他，想着陪他下班后吃夜宵，想对他好。
　　罗翔飞微眯起眼，从车窗里注视着她。
　　这一刻的感觉很微妙。
　　他心里涌上一种冲动，想问她一句：不如咱们认真点，来谈个恋爱吧。

　　不如我们认真点，来谈个恋爱吧……

　　齐帅坐进车里，笑笑的看了罗翔飞一眼：
　　“加班辛苦了。有粥慰劳。”
　　“没有等很久吧？”罗翔飞插进车钥匙，转头淡淡笑着，“今晚雾大，风有些凉。”
　　“去高街花园吃吧？”齐帅凑近了笑道，“前几天去跟客户吃饭，我发现那么个地方，在十七楼的阳台，顾客休息区，这时候估计没人了。我们去那吃，肯定没人管。”
　　没人管那是一定的。高街花园是A市的顶级酒店之一，齐帅应该是陪客户的时候去过吧？
　　罗翔飞顿了一顿，伸手触了下粥盒，看了齐帅一眼，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粥有点冷了，得热热。去我家吃吧。”
　　车正缓缓开起来。
　　正低头系安全带的齐帅手上动作一滞。
　　宽敞的马路上灯光辉煌，却不见多少车辆。道路两旁都是写字楼，不少落地窗里尚且闪动着人影，是仍在加班的人。罗翔飞一边专心的开着车，一边转头似笑非笑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加班跟我说一声，我也去给你送吃的。”
　　齐帅抿嘴微笑，不语。
　　在外头跑业务的，都是心机叫社会越磨越灵光，气质却越来越粗糙，纵使涂抹再敬致的妆容，可是出口出手总也让人觉得“豪爽大气”的。
　　加班？
　　她还真的很少在写字楼里忙加班忙到晚上十点。
　　可是她有过陪客户吃饭唱歌陪到十点以后，接听客户骂人的电话听到十点以后，在制作部盯制作盯到十点以后，火车站飞机场接待外地客户等到十点以后，喝酒喝到吐胃里翻江倒海的疼到十点以后……
　　哪有人心疼她，特意给她送粥呢？
　　罗翔飞这么说，也不过随口一说，不会真的这么做。
　　这一想，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
　　兴许粥是真的冷了，她捧着粥盒的手，也渐渐觉到了凉意。
　　心思才一个恍惚，车就停了下来。她回过神，看看停车的罗翔飞：
　　“你家离公司很近啊。”
　　“十分钟车程吧。”
　　齐帅讶异：“十分钟？有那么久吗？”
　　“你刚才一直在走神。”罗翔飞看她一眼，“想什么呢。”
　　“没有啊，有点困了。”齐帅笑，“粥你拿上去吧，我得回去了，不然再晚不好叫车了。”
　　“一起上去吃点。”罗翔飞解开安全带，口气笃定，“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齐帅下车，罗翔飞站在不远处等她走过去，还是有点漫不经心似的，伸手接过她提着的粥，一边还打开塑料袋闻闻：
　　“什么粥？我还真有点饿了。”
　　走出几步，他停步，回头看看站在原地没动的齐帅，挑挑眉：
　　“怎么了？”
　　齐帅看着他，顿了许久，忽然笑道：
　　“不如咱们都认真点，好好的谈个恋爱吧。”

　　话说出口，齐帅才觉得自己不地道。
　　她凭什么呢？
　　幸亏罗翔飞站在原地没做声，只是将眉毛挑的更高而已——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脑子热过去那一阵，齐帅倒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快步走过去从罗翔飞手里抢过粥，先他一步往楼里走去：
　　“走了走了，上去吃粥。你家有锅吧？”

　　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还有烤箱微波炉豆浆机面包机。
　　齐帅提着粥，惊讶的看着罗翔飞厨房里的摆设，多少有点讶异。倒是罗翔飞，一进了家门就像变了个人，外套一扔，浅灰衬衫卷着袖子，鼻梁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镜，立刻变成居家版。
　　齐帅倚在厨房门口，一边看他漫不经心却利索的把粥往微波炉里放，一边啧啧赞叹：
　　“你戴这幅眼镜，看起来立马年轻了——”
　　“十岁？”
　　“没有那么多……五岁吧，”她笑着，“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
　　“……”
　　罗翔飞慢腾腾的回过头来，看着齐帅：
　　“你觉得我实际年龄多大？”
　　……坏了。
　　齐帅怔了怔，尴尬的陪笑：
　　“呃……三十出头吧？”
　　罗翔飞索性停住手上动作：
　　“……那你觉得到底是多少，三十几？”
　　“三十，三十，”连对客户都从来不紧张的齐帅，一时竟有些结巴，“……三十二吧？”
　　徐晋三十一，他看上去比徐晋还要老练，差不多吧？
　　瞬间安静，仿佛冷场了，很明显，齐帅猜的不对。她一时相当不知所措：有男的这么介意自己年龄的吗？！
　　微波炉开始运转，就看罗翔飞拍拍手，弯腰从橱柜拿出两只碗和两只勺子，慢腾腾摆在餐桌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齐帅：
　　“我差两个月，不到三十。”
　　“……”
　　“叮”一声，正好微波炉到时间。齐帅于是连忙上前端出里头的粥摆上桌，试图转移话题：
　　“……啊，好香。罗翔飞，快来喝吧！”
　　两人坐下来，相对无言的喝粥。
　　齐帅是确实不想说，她心里懊恼大过吃粥带来的饱足感：今晚她一共犯了三个错误，一是在楼下冲动的说出了“认真谈恋爱”那样的傻话，二是猜错了罗翔飞的年纪；三是，她似乎压根就不该来罗翔飞家里。
　　果然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找之。麻烦从来不会送上门，一般都是自己招惹回家的——她干嘛要跟着罗翔飞回家的？
　　眼看两人的粥碗见了底，她起身利落的收起碗勺到流理台边洗干净收起来，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罗翔飞端一杯水站在她身后：
　　“动作还满熟练啊。你会做饭？”
　　“还可以。”
　　“味道怎么样？”
　　“能吃吧。”齐帅心不在焉的扯过抹布，“这个是抹布？”
　　“嗯。”罗翔飞看看腕上手表，“不用管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他转身走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