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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她的羞耻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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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绯打了个寒颤。
脑子里为自己设定的的警戒线“滴嘟——滴嘟——”拉响警报。
有些不妙。
苏轻辞的话明明很正常,很平和。
他说,“有什么话,都等解决了生村的事再说”。说话时,也问心无愧地与她对视。
但她身体不自觉地打颤,仿佛被冷血动物盯上,还来不及跑,就会成为巨蛇的盘中餐。
染绯锁骨隐隐作痛,似乎巨蛇的毒牙已经扎穿了她的皮肉。
身体瑟缩一下,落入苏轻辞眼里,就成了抗拒他的逃避。
苏轻辞忍无可忍,终于开口:
“你躲什么?就这般不情愿?”
啊!染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缘故!
难怪苏轻辞看她的表情,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扭曲而混乱,原来他在别扭这个!
他说“不情愿”,染绯理解为他在说帮她怀孕的过程,他觉得她不乐意和他做。
天地良心!
冲他这张脸,她也不会后悔。她唯一懊恼的,只是关于整个过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吃完饭有点凸,宛如孕初期。
“我没有不情愿。”
她没有不情愿。
苏轻辞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手脚麻木地回味她的动作和说过的话。
她不让他碰她嘴唇,却能心甘情愿接受和君正园发生更没有间隙的肢体接触。
如此强烈的对比在眼前跳动,在耳朵里回荡,苏轻辞好不容易唤醒的理智又摇摇欲坠了,缩成一团,遍地烈火的地方无处藏身。
不用等解决生村了,先解决她。
他拽住染绯放在桌面上的手腕,将她拉得站起来,眼看就要往他怀里倒。
门外,偏不凑巧地来了人。
“这环境也太差了,走走走,去我那里住。”
声音有点耳熟,低沉有磁性,魅力十足的男声。她肯定在哪儿听过。
苏轻辞肩头突然撑上了一只手,染绯手掌根抵住他肩膀,为两人保持距离,生怕挨到他。
苏轻辞仰面看她眼睛,她注意力完全被门外还未曾见到面的男人夺走,一双眼睛直直看往门的方向。
他为自己感到可笑。
染绯手腕上的抓力松掉,她离开苏轻辞低沉气压覆盖范围,跑去开门。
手搭在门栓上,平着一扯,向外一推,看清楚脸,当下就想再把门关上。
只可惜她力气大不过门外的花孔雀。
花孔雀路行漾挡住有关闭迹象的门板,身体侧着挤进来。
染绯站在离路行漾很远的地方,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个苏轻辞和一张床。她站在屋角,头顶扑簌簌的灰落下来。
染绯吸入一口灰,呛到咳嗽。
路行漾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妹妹,自找苦吃干嘛呢?过来,这边有凳子,一块儿坐呀!还是说,你嫌弃我?”
染绯一边点头一边咳嗽。
路行漾颇为受伤:“我上次不是跟你解释了,那个在你面前杀的掌柜,是他该死,我没有滥杀无辜。你千万不要因此怕我。”
苏轻辞挑眉,转头扫视坐在他身边的自来熟的路行漾。路行漾与染绯什么时候单独见过面?
他很肯定,他在场的时候,路行漾没有与染绯说过话。
染绯也奇怪:“你什么时候跟我解释了?”
“当天晚上啊,我专程去你院子里解释的。”
路行漾说完,发现这句话歧义不少,不但没澄清,反倒喜滋滋地露出娇羞表情,仿佛正在回味那晚的记忆。
染绯:“没一点印象。”
路行漾:“嗨呀,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苏轻辞反应过来,事情发生当晚,他让左护法守在院子里,因为他知道路行漾那个不怕事、就怕无聊的混不吝,必定会不请自来。
所以就是那晚,路行漾对着被阵法关住的染绯,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染绯一个字都不知道。
苏轻辞被路行漾口中故意的“晚上”“专程”“你院子”催得更旺的火焰,缓缓减弱。
但仍未完全熄灭。
他也有问题拷问染绯。
“你对醒来之前发生的事,还有印象吗?”
关于路行漾的,可以不用理会。但是关于他的,她必须记住。
染绯假装沉思,思考过后,稍微调整了站姿,看起来更放松。
“对什么有印象?”她反问,“难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苏轻辞仔细分辨她的神情,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疑惑,恰到好处的质疑,底色是对他的不信任。
苏轻辞牵动嘴角,以一个浅淡的笑容回应她的问题。
染绯读不懂他的笑。
她忽然没办法应对苏轻辞了,脖子后面爬过的战栗让她精神紧绷。
路行漾的大嗓门如救世主般出现:“干嘛呢干嘛呢,我还在这儿你俩就眉目传情了。别待这破地方了,去我那里。”
苏轻辞从路行漾进门之后,始终盯着染绯,目不转睛。
他凝视着她,缓缓起身,视线也随之上升,从染绯腰腹上移到胸口、脖颈,滑过下巴、嘴唇,停在她双眸。
染绯脖子后面的战栗爬到了尾椎骨。她忍不住夹紧肩胛骨,缓解身体正中间的不适。
正当染绯准备破口大骂,苏轻辞转身了,她得到喘息的机会,半张着嘴,压低呼吸声,深深吸气,缓慢吐气。
路行漾走在苏轻辞后面,瞥见染绯偷偷深呼吸的举动,贼溜溜的眼睛转动,就要开口。
染绯瞪他,硬生生把路行漾的嘴瞪到闭上。
“真狠。”路行漾不敢嘲笑染绯,只能小声嘀咕。
苏轻辞脸上无半点笑意。
这间房子荒废时间不久,门锁还未生锈,光滑表面上能倒映出他背后的景象。
他背后二人非常相熟般互动玩闹,染绯对谁都能比对他亲近。路行漾是她招惹的第几个了?
苏轻辞克制不去看她。
走在一行人最后,染绯心底那块儿指甲盖大小的羞耻感才迟迟浮现。
有对于喊苏轻辞“哥哥”的羞耻,有环住苏轻辞腰说夹不住的羞耻,也有认为肚子里揣着苏轻辞崽的羞耻。
染绯左右摇摇头,甩掉脑子里残存的丁点儿羞耻心。
不过……假如真是苏轻辞亲身上阵替她解毒,那牺牲可太大了。
童子鸡欸,第一次欸,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她不清不楚地享用了。
染绯换位思考一下,觉得这事儿无论落谁头上,哪怕是圣人,都得摆出一张臭脸。
苏轻辞想杀了她的眼神,正常。
她只是稍微觉得有点亏。
最关键的环节,她是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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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陈蕙儿等到了回来的章柳。
章柳只身一人返回,陈蕙儿坐麻了的腿抖着,撑墙站起来。
“章师姐,绯绯出事了吗?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章柳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头摔进床上,四肢伸开,“大”字型躺着。
“我没找到她。”
按理说,喝过润生河河水的女人都会被送到壤居,染绯不在那里,就说明她被带去了其他地方。
具体什么地方,章柳闭上眼睛不敢细想。她拼命逃离的绝望深渊,因为她的不坦诚,害天资聪颖、灵性超凡的染师妹掉入陷阱。
章柳仿佛浑身泡在冷汗里,湿透了,绝望的咸水淹没头顶,无法呼吸。
“章师姐,师姐?章柳!”
陈蕙儿的声音穿透冰冷咸湿的灭顶压抑,唤醒了章柳的求生欲。
章柳猛地看向蹲在床边的陈蕙儿,陈蕙儿圆嘟嘟的脸在这趟旅程中瘦出了尖下巴,两个冲天的发揪几乎全散了。
章柳摸了摸她的乱发,说:“你坐着,我给你梳头。”
陈蕙儿懵懵地坐在椅子里,任由章柳整理她的头发。
头发上有打结的地方,章柳没梳子,用手指给她一点点拆开。章柳平时不是个会打扮自己的人,给陈蕙儿梳头技术理所当然的不好。
陈蕙儿头皮时不时抽痛一下,一痛就不懵了,问道:“章师姐,你还会管绯绯么?”
章柳把陈蕙儿所有头发捋到一起,给她扎了个马尾。
扎完之后,她也考虑完了,才说:“管,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管,你有办法么?”
陈蕙儿甩了甩马尾辫,后知后觉,章柳在向她求助,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陈蕙儿激动地拉住章柳双手:“二师姐,你别慌,我们一起想办法!”
章柳坐在陈蕙儿对面,讲她昨晚上的发现。
她去到壤居,壤居一排共十间房,每间房至少住了一人,她一间间找过去,没有染绯的影子。
倒是有一个人与染绯有五六分相似,却比染绯骨架大一圈,不会是她。
章柳路过关陈蕙儿的那间密室时,竟然看见里面关着的是裴雪心。
“裴五?”陈蕙儿吃惊,“她怎么也被抓过来?”
说好的天才少女、冰山仙子,战斗力不堪一击,跟她一个筑基初期的有何区别。
章柳:“我们最重要的是完成天级任务,同门弟子遇到问题,我不一定会去救。”
陈蕙儿:“没事,不用管裴五,我说过了,见她一次,打她一次。有别的人替我出手,我谢谢还来不及。”
“等等,”陈蕙儿夸张地松开了牵着章柳的手,举在胸前,“你的意思不会是不想救绯绯吧?”
章柳驳斥道:“染师妹与我们何止是同门师姐妹的关系,她已经是我们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那当然要救。”
陈蕙儿放下举在胸前的爪子,又去拉着章柳的手:“二师姐……”
她就知道,二师姐人好,心善,还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