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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生村与苏轻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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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石川柏与奚南星身上。
苏轻辞顶着安杰的脸,无动于衷地注视他二人,实则两眼空空,暗中铺展精神力,观察润生河附近的状况。
石川柏跪在地上,肌肉厚实的手臂被反绑身后,不卑不亢地反问大祭司:“你问我们年龄做什么?”
“问得好,”大祭司忽然夸他,鼓着掌,绕着他走了一圈,“我看你大概二十六七。而你旁边这小子就嫩多了,十六七?”
石川柏眼皮下垂,遮住惊疑不定的眼神。大祭司说得几乎没差。
“虽然你们比我们的命苗们年龄大,但是呢,”大祭司抬手招呼村长过来,“最近我们的客人太多,苗不够了,你俩就来帮忙凑数吧。”
村长低着头小跑过来,毕恭毕敬站在大祭司身边。
地上的护卫头破血流,向村长投去乞求的眼光。村长只是瞄了地上护卫一眼,就不再看他。
在视人命如草芥的大祭司那里,任何人都必须乖乖夹起尾巴做人。面对喜怒无常的大祭司,村长自身难保,更别提操心这个小小护卫了。
大祭司:“孙子,把这两个外来的,带去苗圃。”
村长姓孙,比村长地位高的,称呼他“老孙”。比村长地位低的,喊他“村长”。天底下唯独大祭司不讲任何情面,随心所欲地管他叫“孙子”。
村长不敢黑脸,热情地应下,叫来手下,带人去苗圃。
眼看大祭司要走,村长忙迈步跟上,在大祭司身侧,讲述近一年来生村的情况。
“周边的适龄女子快被我们抓干净了,现在,荒沙镇的人都知道要绕着生村走。小人将配备的护卫及打手派出一半,去外面抓人带回来,效果不尽如人意。毕竟生村这事儿不能声张……”
村长越说越心虚。
大祭司笑了:“不能声张?我看生村大门敞得挺开呀,还以为是邀请路过的人进来随便瞧随便看的意思。”
村长硬着头皮找理由:“大门那事,着实是意外。”
“我在你躯干上开一扇门,你觉得是不是意外。”
大祭司转动脖子低头看村长,身上的首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有如阎罗王引导亡魂的铃铛。
大祭司仍然在笑,村长却觉得,那弯弯的嘴角弧度,简直是夺命弯刀,直直往他肚子上割!
村长脸色煞白,汗珠如豆大,大祭司看着莫名好笑,安慰他:“你这把老骨头,当不成命苗的,别害怕,孙子。”
村长大口喘着气:“谢大祭司。”
“但是你办不好今年的渡寿会——”大祭司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那扇门就会开在你肚子上。”
大祭司的声音平静而和煦,音色仿佛春日暖阳。威胁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乍一听不觉得有什么,可仔细想想,那分明是死亡的宣判。
村长对着大祭司行了个大礼,郑重承诺道:“小人定不辜负大祭司期望!”
刚才带去“苗圃”的三个人,注定要参与渡寿会。今天抓到的女孩子,也必须尽快灌下月圆之夜的润生河河水。至于大门,他亲自带人连夜赶修,必须在各位寿主抵达生村之前修复完整。
苏轻辞一路跟在大祭司与村长身后,同行的还有几个护卫。
村长将大祭司送回其独栋庭院,在门口与大祭司告别。
趁大祭司还在院子里、没进入屋子之际,村长为了好好表现,十分刻意地安排跟着他们的几人接下来的任务。
“安大,你去让人准备吃的喝的,送到大门位置,我们通宵赶工,修复大门。安小,你……”
村长布置了一通,看见明显比其他几个护卫好看的“安杰”,布置道:“安杰,明天取完润生河水,就不要再等了,赶紧开始,你现在就去密室,和新抓到的小姑娘培养感情去,快去。”
“安杰”点头表示知道了。
“噗嗤。”
这声没忍住的偷笑从村长背后传来,村长的耳朵向后一动,心神乱了。天呐,他又说错什么话了吗?大祭司为什么骤然笑了?
村长向大祭司方向转身,大祭司也转身面向送他回房的一群人。
大祭司明朗笑意挂在嘴边,抬起手摆了摆:“快去啊,别呆站着。尤其是安杰,你任务重,快去。”
村长偷瞄站着未动的安杰,本着在大祭司面前好好表现的想法,侧了身子抬起一脚就要踹过去。
大祭司眼神瞬间冷下来,挑眉低头,对村长怒目而视,猛地清了下嗓子。
村长慌张地放下腿,摇晃着站稳,灰溜溜撤了。
其余护卫也散了。
可散开之后没隔多久,大祭司房门被推开。
苏轻辞不请自来。
苏轻辞进入房间。大祭司脱下的繁重的祭司服饰,被随意丢在地上。前厅没有光源,全靠卧房里的照明透了点儿出来。
苏轻辞起初还专门避开衣服,注意不踩到。避了一两件,没耐心了,飞身穿过前厅,脚不沾地。
大祭司正在对镜一个个取下耳饰。听见有人进门,大祭司非常自来熟地抱怨道:
“烦死了,这玩意儿戴上去难,取下来也难。”
大祭司从镜子倒影里,看见“安杰”,一下子咧开嘴笑,笑容牵动皮肤,手捏不稳耳环,拽得耳朵生疼。
“啧,遭老罪了。喂,那小子,过来伺候我摘。”
苏轻辞双臂交叉于胸前,上前两步,站在坐着的大祭司身后,斜眼看他。
“滚。”
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大祭司非但不恼,还特别妖娆地嘿嘿一笑,玩笑似的恐吓道:“小心我让你也去当命苗。”
“路行漾,玩够了我们就谈谈。”
苏轻辞在见到所谓“大祭司”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路行漾那崽子,不知道怎么混进了生村,还摇身一变成了生村大祭司。
说是一眼认出,因为路行漾压根没改变五官,只是套上了一身祭司服装,搭上了祭司的配饰。
而生村竟然无一人发现异常。
苏轻辞眯眼,直勾勾盯着镜子中路行漾的双眼:“你真是生村的祭司?”
路行漾摘下最后一个耳环,又去摘头链,双手举起,胳膊刚好遮住自己的眼睛,苏轻辞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如果我说我是呢?”
还不等苏轻辞开口,路行漾把带有那颗巨大紫色蓝宝石的头链甩到桌上,“咚”的一声。
路行漾敛起笑意,叹息道:“你总是这样不愿信我。”这次的叹息不再是演戏,而是真心。
苏轻辞皱眉,交叉的双臂抱得更紧。这黑皮抽风了?突然伤春悲秋。
路行漾站起,转身坐在桌面上,与苏轻辞面对面。
“我表哥才是大祭司,他还在来的路上。我装作山匪,截了他的行李,提前赶到生村,扮成他的模样。”
路行漾仰面看了看天花板,掐指一算:“真正的大祭司还有三天就会到这里来。”
苏轻辞只是听,并不作声。
路行漾上上下下打量他,狐疑问:“您老人家在这里做什么?还扮成这副……平凡的模样。”
路行漾借他表哥身份耍威风的时候,始终感觉有道他无法忽视的强烈气场在身边围绕,还是他很熟悉的那种。
他想了许久,感受许久,总算分析出结论。这群人中,隐藏着神夜门那位易起容来随心所欲的门主大人。
生村与苏轻辞有什么关系?
“莫非你也想当‘寿主’!”路行漾惊呼。
苏轻辞解开交叉的双臂,开始活动手腕。
路行漾手心向外挡在胸前,不停道歉:“我说错了,我错了。您老人家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渡寿’对你屁用没有。”
苏轻辞不因路行漾的话生气,他单纯看不惯路行漾皮猴一样讨嫌的样子,抓起茶壶向路行漾抛过去,路行漾双手接住茶壶,水从壶嘴晃出来,溅湿了中衣。
苏轻辞不再与他玩闹,径直问:“‘渡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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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蕙儿随章柳落脚在一间空房,问章柳:“‘渡寿会’是什么?”
章柳关好门,就听见陈蕙儿的问题,脸色一变,问她从哪儿听到的。
陈蕙儿:“我躺在之前那间没有光的屋子里,听门口看门的人说的,”她努力回忆,“他们好像还提到,渡寿会再过七天就要举办。”
章柳找的这间空房子在润生河的另一边。
这是她从出生到逃离生村之前,一直居住的地方。这间空房隔壁,就是她娘的屋子。
从门缝里,能看见她娘房子里点着的灯。
章柳和陈蕙儿没点灯,怕被生村护卫或者其他什么人发现。
章柳站在门内往外看,垂在身侧的手蓦地一暖。她低头去看,陈蕙儿握住了她的手,一双没有丝毫老茧的软嫩的手,牵着她的粗糙干燥的手。
陈蕙儿连在大街上看不见年轻女子都会喊“怕”,可现在她经历被抓、被捆、被关,又被迫躲在一间无光的屋子里,却没说一句害怕。
甚至还主动牵住本该站出来保护她的师姐的手。
章柳咬唇,再也忍不住,掉下了第一滴泪。